次日,徐远陪着武刚烈来到棂星书院后方空地,怀抱木剑的武刚烈站在树下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拐角,脸上破天荒地露出几分紧张之色,毕竟这一次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都是魏无忌担心他会不会来,而这一次却换成了他担心魏无忌是否会出现。
武刚烈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见到魏无忌之后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下山回大圣峰学剑,如果他愿意的话那就偷偷摸摸带着他下山去,前天他跟自己说过,他每天能出来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功夫足够自己将他带下山去,等骑上四师弟为自己准备好的快马,就算是宫先生亲自追下山来也没用。
等回了大圣峰后,白鹿洞书院再气势汹汹来要人的话,就把这件事交给师傅就是,他最擅长和人讲道理,连武当山上那几位真人一起和他论道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区区的白鹿洞书院。
不过说起来,那些武当山的真人每次论道输给师傅之后都会说些胡搅蛮缠,泼皮无赖之类给自己辩解的话,端的不为真人作风。到时候白鹿洞书院的人若是说不过师傅,他们会不会想武当真人一样说师傅坏话?听四师弟说,读书人骂起人来可比一般人阴损和难听多了。
时间在等待中渐渐流逝,等到过了前几日魏无忌和武刚烈约定见面的时辰后,魏无忌仍未现身,武刚烈不由有些急了,频频看向前方不远处礼圣殿拐角前的小道,又过了片刻后,只见一道身影突然出现,转身拐入空地中。武刚烈的脸色先是下意识一喜,脸上喜色随即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是魏无忌。
眼前这人的身高比魏无忌足足高出一个头,身材却不如魏无忌那般健壮,穿着一身青色书生长衫,头顶逍遥巾,饰以云纹图案,帽后还有两根绵长飘带,随着头发一起自然垂下。
青年看起来要比魏无忌年长一些,大约二十郎当岁的模样,他的视线在武刚烈身上掠过,在他怀里的木剑上稍加停留,最终落在徐远身上,放缓脚步在距徐远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优雅作揖,一揖到底,缓声道:“学生元明朗……”
听见这个名字,徐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份名册,来白鹿洞书院之前,他曾针对书院中的学子做过一些功课,虽然大部分都是今年完业的学子,但也有些尚未完业的学子令他印象颇深,其中就有眼前的元明朗。这家伙和费英东一样是棂星书院堂主魏缙的学生,在棂星书院学子中的名望颇高,不少人认为等到他明年完业时,会成为又一个费英东。
没等他说完话,心急的武刚烈便打断道:“魏无忌呢?他为什么没有来?我和他明明约好了的。”
元明朗如实答道:“无忌他被先生关了禁闭,立秋之前不准离开房间一步。”
武刚烈心中咯噔一下,倘若如此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到下山之前也见不到小师弟了?他不由得愤愤不平道:“为何要关他禁闭?他又没犯什么错!”
元明朗道:“阁下此言差矣,无忌他在应该打扫礼圣殿的的时间里没有好好打扫礼圣殿,反而借着这个空当偷偷和人比剑,这是错一。其次,他在房中偷偷练剑,先生问他时他却撒谎说自己在看书写字,意图欺瞒先生,这是错二。既然犯了错,自然应该罚,况且是两错并罚,只是关禁闭已经算是轻的了。”
武刚烈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本就不擅长与人争辩,更何况对上的还是白鹿洞书院学子中的佼佼者。
元明朗继续道:“今日前来,乃是受了先生所托,前来取回无忌的东西,另外先生托我转告殿下还有这位公子,无忌他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里不许任何人探望。”
说着,元明朗直勾勾地看着武刚烈怀中的木剑。后者缓缓将木剑递给他,同时不断看向身旁的徐远,期盼他能够站出来说句话拿个主意。等到元明朗接过木剑后,徐远突然开口道:“既然魏无忌不准任何人探望,那魏缙可见客?白鹿洞书院君子,紫衿,儒士,贤士四佩,除了太傅的君子佩外,来五老峰后,本王又接连见到了宫先生的儒士佩以及先贤书院的贤士佩,唯独没有见到这最后一块紫衿佩,听闻紫衿佩的当今佩主就是魏缙,本王想要见见。”
元明朗眼中闪过一道异色,道:“请殿下跟我来,先生此时应该在家中休憩。”
徐远点点头,倨傲道:“那还不赶紧领路?”
元明朗转身走回到礼圣殿前方,带着徐远和武刚烈二人穿过大半个棂星书院,最终在一独门独院前停下脚步,院中种了十几棵芭蕉,角落里流水潺潺,叮咚水声和清脆蕉叶相映成趣,倒也显得雅致。
元明朗请徐远和武刚烈站在院中等候,快步走进房中,片刻后又走了出来,作揖客气道:“殿下,公子,我家先生有请。”
说着,他将徐远和武刚烈迎进屋中,刚一走进屋内,一股书香气便扑面而来,虽比不上白鹿书院的御书阁,但是比起徐远在紫阳书院行台的落脚处的书房却是浓郁了太多,只见房中一共摆了六个书架,每一个书架上都满满当当摆满了书,令本不算小的房间一下子看起来有些狭小。
房间正中央则是一张桃木书桌,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已经被撤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三杯冒着袅袅白气的清茶,一道身影站在桌后,身着灰衣,看起来大约四十岁上下年纪,面如冠玉,脸上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一看就打心眼里舒服。
依照白鹿洞书院的规矩,无论山下是什么身份,到了山上一律平等,所以中年人并不如元明朗那样初见徐远时一揖到地,作了个平揖道:“魏缙见过摄政王殿下,有失远迎,殿下切莫怪罪。”
徐远摆摆手笑道:“我是为了魏无忌而来,我听你的学生说你把魏无忌关了禁闭,不准任何人探望?我若要见他,那是见得着还是见不着?”
元明朗没想到徐远上来就这么咄咄逼人,不由得一呆,看向徐远的眼神随即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一下子沉下脸来,这里是白鹿洞书院,不是你的大徐,就算你是大徐的摄政王,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蛮横。
魏缙犹豫片刻,朝元明朗道:“去叫无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