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能听见一些声音,等到入水之后,就只有流水不停地贯入耳中的声音。等到耳朵里面都灌满了水,身体就开始往下沉了。那些船工们,不愧为水上的行家,为了怕余长啸浮在水面上,特意在余长啸身上绑了好几块石头,而且外人还看不见绑在哪里。
江面之下,余长啸以为自己会一直沉到底,不过由于江水的流速太快了,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被往前带走了十几米的距离。
“完了吗?就这样完了吗?”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余长啸这辈子所经历的一切,发现没有过一分钟就把这一辈子想完了,“这也太短了。谁来救救我啊!”
就在余长啸无助地在水中等着溺亡的时候,在不远之处,好像看见了个什么东西。水流再把余长啸往前带了一段距离,他才看清。
那是个人,一个人在水里挣扎着,却始终都无法上浮。余长啸看见了这人,不管他是否也处在困境当中,绑着的一双手竭力地往他的方向靠。可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虽然近在眼前,还是只能任凭余长啸的身体滑落。余长啸就这样蹭着他的身体往下滑,一直到了脚的位置。
这时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脚边而过,余长啸赶紧用手去抓,刚一出手,就抓住了一团如丝般的东西。那东西也是奇怪,就在余长啸一触碰到它的时候,溜的一下就从指间划过,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个被困住的人感觉到脚下一松,身子很自然地就想往上游去。竟然不理余长啸就上到了水面之上。而余长啸呢,就只有继续地往下沉去。在心里面算了算时间,落水之后,应该有三分钟了吧。一想到这个时间,余长啸的头脑就开始迷糊了,渐渐地陷入了昏迷当中。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耳朵里还是沉闷的水声,看了看周围,视线无法及远,可以看到还是在水底下。周围的河沙被吹得上下翻飞,嘴巴里,脸上到处都是泥沙在侵袭。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清醒了,而且这种清醒像是早上睡醒之后的清醒,感觉整个人都是有精神的。可是渐渐的,没有过多久,头脑又开始昏沉沉地,余长啸知道,这又是要昏迷过去了。余长啸不知道这次昏迷之后,还能不能再醒来。
余长啸想大叫,可在水底十几米的地方,哪是余长啸能够轻易开口的,水压已经压得余长啸胸口憋闷不已。就在余长啸又要陷入昏迷的时候。感觉到身体在上浮,一个什么力道把余长啸从水底带了上来。上到一定程度之后,余长啸很明显的感觉到是有人在用手拉自己,很努力地拽出了水面。
“你怎么把他又带上来了,你这么做是要害死全船的人啊!”
“是啊,把他丢下去!”
“丢下去!”
周围是闹哄哄的一片,可唯独余长啸身前的这个人,给余长啸松绑了,倒提着余长啸的脚不停地抖余长啸的身体。余长啸肚子里就一阵翻涌,顿时就吐出了很多水。
面前淤积了一滩黄水,余长啸才感觉到身子轻了许多,肚子里空了。这个时候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青子,你怎么把他给带上来了,船上的规矩你不是忘了吧?”说话之人正是阎老头。
“爷爷,规矩我都知道,不过是他救了我的命。不然刚才我在水下被一撮水草缠住了脚,一直上不来。有恩必报,也是您教给我的,要我一辈子都要这样做。不是吗?”
原来身前的这个人是个愣头青,一个小伙子,看样子,岁数和余长啸差不多大,可是身子骨却是比余长啸强壮了许多。余长啸在他的肩膀上,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纹身,上面一个奇异的纹样。半像是文字,半像是什么动物,说不清楚。
阎老头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会,看向了船老大,也就是这艘船的船长。船老大姓向,是个本地人,黑黑壮壮的个子,也不是个很市侩的人。船老大看阎老头没有说话,也不好表达意见。这时候从总控室传来了喇叭声,
“船动了,船动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全船的人都高兴得跳起来。因为这个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可以想见,一两天的功夫,暴雨下到地面上,江面又不知道会上涨多少。所以能够赶紧开船才是大事。之前的停船事件,大家如同没事人一样,各回各的岗位去了。
只留下还躺在甲板上的余长啸,不停地喘着粗气,慢慢地恢复身体。好在,这个叫做阎青的小伙子没有走,问明了余长啸的舱位,把余长啸送到了床上。帮余长啸换好衣服,让他好好休息,不要乱说话之类的关照话,他就出了舱门。
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个多小时的事情,真是如同身在梦境当中。以至于余长啸这个时候,还觉得是梦境一般。
大概是等到晚餐的时间了,船老大才派了个看着很机灵的船工来,端了份看着挺丰盛的套餐,说是给余长啸压压惊的,旁边还配了瓶啤酒,两个酒杯。
这个船工,大家都叫他孙娃子,原名孙继胜。由于他在船上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人缘挺好。有时候甚至是低三下气的,所以大家猜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其实也不怪他这样,和他喝了几杯之后,余长啸才知道他是个孤儿,从小就没爹没娘了,是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所以看人脸色,哄对方开心就成了他的看家本领了。
十五岁之后,他就想出去依靠自己挣钱。他家乡也是靠着长江边,到了码头上,船老大见他老实,熟水性,才收了他做了名船工。
端着人生中第一杯啤酒,尝了尝它如同尿液一般的口感,余长啸把全部啤酒都让给了他。
“你也别太在意,今天白天的事,阎老头和船老大他们也是没办法的。”孙娃子喝了口啤酒,嘴里发出很舒爽的一声,“哇”的感叹声,劝解道。
余长啸摇了摇头,笑了几下,示意他不用再提了。毕竟余长啸还在他们船上,不可能和他们翻脸,不然他们再来一次沉江,不知道余长啸还有没有这么好命了。而且对于余长啸来说,只要对方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自己还好好地活着,其它的好像都忘了。
“那位阎爷爷,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凶。一会很和蔼,一会就变脸了?”
孙娃子,瞅了瞅底层船舱里另外几个休息的船工,发现他们并没有关注到这边,又到了舱门口看了看,才转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阎老头是‘淘江’的,邪门得很!你别去招惹他们爷俩。”
“‘淘江’?什么是淘江的?余长啸哪里敢招惹他们,今天没有招惹他们,都把余长啸沉江里面去了,如果余长啸再招惹他们,岂不是更看不惯自己啊!”
“呵呵,也是哈,说的是。”孙娃子扯了口啤酒(扯,地方方言,等同于喝),笑了笑说道。刚开始的声音还挺小的,喝了口酒之后,这孙娃子声音又大了起来。
“甭说是你这个小崽儿,我们这些人都惹不起他们。连我们船老大见了阎老头,都要笑脸相对,你晓得不?”
“晓得晓得,我刚刚看到了。”余长啸答道。不过又问道,
“他们两个哪点邪门了嘛?你还没说啥子是‘淘江’的嘛?你们船老大,为啥要听他的也?”
孙娃子又扯了口酒,才又说道,
“你这种娃儿晓得爪子哟,他们两爷子是干啥子的,你晓不晓得?是捞尸的!懂不懂?”孙娃子说话的语音越来越大,很提劲的样子(提劲,很有精神头的意思)。
“捞尸的个嘛,我还以为是啥子也,这个不是很正常嘛。”余长啸学者村里面的那些挺厉害的大孩子的口吻回答道。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何为“捞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