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年岁渐长,对女色并不热衷。进后宫,要么进椒房殿探望裴皇后,要么就去钟粹宫留宿。召幸年轻嫔妃的次数屈指可数。
罗贵人向裴皇后投诚,得了伺寝的机会,前来谢恩理所应当。
至于赵贵人徐美人,自是看着眼热羡慕,今日也巴巴地来了。
裴皇后难得幽默了一回:“本宫这里一直都是冷灶,现在倒是变成热灶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抿唇而笑。
程锦容也笑了起来。
裴皇后能以这等轻松的口吻说及这些,可见已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裴皇后略一思忖,吩咐道:“让罗贵人进殿候着,本宫待会儿见一见她。赵贵人徐美人就不见了,打发她们回去。”
第一个来投诚的是罗贵人,自要多给些甜头,多抬举几分。迟来了几步的年轻嫔妃,想烧热灶可没那么容易。
程锦容目中闪过笑意。
裴皇后并不蠢钝。以前,是她什么都不想做,事事退让。现在,裴皇后终于像一个真正的中宫皇后了。
稍动手腕,略施恩惠,就能搅浑后宫这摊浑水。
……
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都在殿外候着。
罗贵人今日面色格外红润娇艳,看的赵贵人眼热嫉恨不已。不过,口中却亲热得很,一口一个罗妹妹。
罗贵人和赵贵人一同进宫,是年轻嫔妃中展露头角的两个,彼此互为对手。今日压了赵贵人一头,罗贵人心中自得又畅快。
一旁的徐美人,今年二十,比她们两人年长一些。进宫也比赵贵人罗贵人早三年。
徐美人生得白皙美艳,和郑皇贵妃是同一类型的美人,且比郑皇贵妃年轻得多。
郑皇贵妃最是擅嫉,根本不容徐美人出头。宫宴时,徐美人的位置永远是最偏僻的角落处。
徐美人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心中愁苦,不必细述。眼看着罗贵人奉承裴皇后,得以亲近天子,徐美人立刻痛下决心,也来烧热灶。
可惜,这热灶也不是她们想烧就能烧的。
菘蓝走了过来,代传裴皇后口谕:“皇后娘娘有令,请罗贵人进殿内候着。赵贵人徐美人改日再来请安。”
罗贵人目中闪过喜悦自得。
赵贵人徐美人心中再懊恼失望,也不敢流露半分,恭敬地谢了恩典,然后退出椒房殿。
赵贵人年轻气盛,心中不忿,对着徐美人低语:“瞧瞧罗贵人,一个劲地巴结讨好皇后娘娘。那副小人嘴脸,真是丑陋可鄙。”
徐美人轻叹一声:“能为娘娘排忧解闷,也是罗妹妹的福气。倒是你我,今日才来请安,也怪不得娘娘不肯见我们了。”
赵贵人:“……”
赵贵人好险没被噎出一口血。
徐美人又轻声说道:“我明日再来椒房殿请安,赵妹妹可要一同前来?”
来!当然要来!
整日闷在静雅宫里,闲得都要长毛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罗贵人一步登天。
赵贵人定定心神,亲热地说道:“明日我打发人去叫徐姐姐。”心里却在鄙夷。
进宫五年了,到现在还只是个美人。就是皇后娘娘肯见她,皇上怕是也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赵贵人目中的轻视,徐美人看得明明白白,心里不是滋味,默默忍了下来。
……
椒房殿内,罗贵人行了跪拜礼,一脸诚恳地表忠心。
“……皇后娘娘提携之意,妾身心里都明白。从今日起,妾身一定以娘娘马首是瞻,甘愿听娘娘差遣。”
裴皇后淡淡一笑:“罗贵人严重了。本宫一病多年,这副病躯,无颜伺候皇上。罗贵人好好伺候皇上,也是为本宫分忧了。来人,将今年新贡上来的蜀锦,赏罗贵人六匹。”
罗贵人连连谢恩:“妾身谢过娘娘恩典。娘娘但有差遣,妾身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后宫妃嫔,皆有份列。可每年的贡品,都是先送到椒房殿,然后是钟粹宫。轮到她们,就所剩无几了。像徐美人那样不受宠的,连见都见不着。
裴皇后肯提携她,赏赐也极其丰厚,显然有抬举她之意。她又不是傻瓜,当然要接着皇后娘娘这份美意。
自这一日过后,罗贵人每日都来椒房殿请安,风雨无阻。
赵贵人徐美人也是每日都来。可是,裴皇后只见罗贵人,却不见她们两个。
赵贵人再心高气傲,也被磨搓得诚惶诚恐。只是,来都来了,断然没有中途而废的道理。否则,不但没能讨好,反而会落了裴皇后的眼。
徐美人本就不得宠,在后宫中从不惹眼,到哪儿都是坐冷板凳的份。因此,徐美人十分沉得住气。
每天一大早,赵贵人和徐美人就来椒房殿外候着。一等就是半日,然后灰溜溜地回去。都快成后宫的笑话了。
裴皇后晾了她们几日,到第五日,才令她们进来请安磕头,却没有赏赐。
这也是程锦容私下进言:“郑皇贵妃把手后宫多年,宫中妃嫔都要看郑皇贵妃的脸色说话行事。罗贵人现在向娘娘投诚,又得了实在的好处,以后一颗心自会向着娘娘。”
“至于赵贵人徐美人,日后也有可用之处。娘娘要压制郑皇贵妃,多抬举几个年轻嫔妃也无妨。”
“只是,这抬举,也得有策略。不能养大了她们的心,反过来咬娘娘一口。”
“首先,得让罗贵人和赵贵人徐美人先斗起来。她们争抢着示好投诚,彼此争斗,不是一条心。娘娘才能放心用她们。”
裴皇后听了这番话后,不由得笑着叹道:“你还年少,怎么懂这么多?倒是本宫,这一把年纪,不知都活哪儿去了。这些年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如今倒要从头学起,怎么做一个皇后。”
裴皇后心结已解,偶尔提及前尘旧事,痛楚依然有,更多的却是坚韧。
程锦容微微一笑:“不管何时,都不算迟。”
是啊,此时醒悟,还不算迟!
她是“皇后”,有两个嫡皇子和一个嫡出的公主,宣和帝待她也算敬重。这一手牌,打好了绝不会输。
裴皇后目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