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郎贺四郎一同来辞别。
“二婶娘,二弟,”贺大郎拱了拱手:“我和四弟这就启程回京,特来辞行。”
贺袀如今醒来后,不再惨呼闹腾,如木雕一般躺在床榻上。头脸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左眼和口鼻。此时左眼闭着,不知是睡是醒,对贺大郎的话毫无反应。
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的郑氏,此时连个笑容也挤不出来,口是心非的说道:“你们路上多加小心,一定要看牢了贺青山。”
贺四郎立刻接了话茬:“二婶娘放心。三哥派了一百多个侍卫前来。便是再有刺客死士,来一个捉一个,来一双我们捉一双!”
郑氏:“……”
可恶的混账贺祈!
郑氏心里的火苗几乎蹿出胸膛,用尽生平自制力,才压了下来。
待贺大郎贺四郎走后,郑氏如同笼中困兽一般,在床榻边来回走个不停。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大皇子妃见势不妙,已暗中下令,让死士们悄悄隐藏踪迹,不得动手。这么一来,贺青山就真的被押送回平国公府了。
贺青山骨头再硬,只怕也熬不过日夜严刑审问。一旦张口招认交代……想及此,郑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行!
贺青山非死不可!
郑氏坐到床榻边,握住贺袀的手,目中闪过狠厉之色:“二郎,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容不得为娘心慈手软了。”
贺袀终于睁开左眼,嗓子如被巨石碾过一般沙哑晦涩:“母亲还要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他的右眼都回不来了。他被毁的面容,也永无可能恢复如初。
他此时心如死灰,一片麻木。
郑氏见不得贺袀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泪水瞬间冲出眼眶,攥着贺袀的手蓦然用力:“二郎,你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贺袀又闭上左眼。
……
有了一百多侍卫,贺大郎贺四郎兄弟两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满身镣铐遍体鳞伤的“贺青山”从天牢里被抬出来,直接抬进了马车里。侍卫前后左右,将马车守得密不透风。
贺大郎贺四郎也上了这辆马车。
一路疾行未停。贺大郎贺四郎的神经绷得极紧,便是马车外偶尔有些风吹草动,兄弟两人也会心惊不已。
好在有惊无险,路上没有再遇到刺客。
疾行赶路一日,终于进了京城,眼看着平国公府在望。兄弟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拐过两条街,就回府了。”贺四郎年少,性子也活泼得多,小声嘀咕道:“等回府以后,我可得好生睡上一觉。这些时日,我就没一日安睡过。”
可不是么?
贺大郎也舒展眉头,叹了一声:“别说你,我这心里也没一日踏实。等回府以后,什么事都由三弟拿主意。我心里也能轻松一些。”
不是所有少年都热血上头,也不是所有庶子都想超越嫡出的兄弟。至少,贺大郎贺四郎都没这等想法。
贺祈是长房唯一的嫡子,自幼习武天赋惊人,性情又霸道。他们都是被贺祈揍着长大的,对贺祈只有心服口服,从无半点不该有的念头。
兄弟两人正低声说话,此时,异变突生。
嗖嗖嗖!
不知何处而来的利箭,如雨点一般飞来。纷纷落在马车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侍卫们反应迅疾,立刻拔刀格挡,另有以轻身功夫见长的,已往利箭飞来之处飞扑而去。
原以为能平安回府。没想到,刺客如此胆大,竟埋伏在平国公府外对他们动手。贺大郎贺四郎齐齐变了脸色,各自的右手按住腰间的刀柄。
一直闭着双目的“贺青山”,也倏忽睁开眼,目光锐利,更胜刀锋。
这辆马车是特制的,两层木板中间,夹着一层铁板。因此,马车格外沉重。拉车的骏马共有四匹。
四匹马有两匹被利箭所伤,因剧痛嘶喊奔逃,马车车厢被拖得左右颠簸乱晃。好在不管如何晃动颠簸,都未翻倒。不过,其中滋味也够受的就是了。马车里的三人,就像被放进了油锅里的活鱼。
贺四郎生平从未经历过这等惊险,额头和肩膀都被重重磕了几回,一张脸孔煞白。
贺大郎也分外狼狈。不过,他到此时也没忘了最要紧的事,将自己挡在“贺青山”身前。
就在此时,一声不同寻常的声响,划过长空。
贺大郎面色又是一变。
他是贺家庶长子,成年后时常进军营,知道军中有一种极厉害的弓弩。
此弓弩的射程是普通弓箭的三倍,锋利无匹,是远程射杀的利器。要极大的臂力,才能操控此弓弩。普通士兵,连靠近这等弓弩的资格都没有。一个军营里,也不过有几个力大无比的神箭手而已。
在贺家,要找出这等神箭手也绝不是易事。据他所知,不会超过五个人。
为了杀“贺青山”,这个幕后之人竟连神箭手都派了出来。
眨眼间,一支黝黑锋利的长箭已穿过铁板,射进了马车里。贺大郎根本来不及格挡,那支长箭已射中了躺在角落处的“贺青山”。
“贺青山”闷哼一声,腿间鲜血四溅。
万幸没伤在要害处,暂无性命之忧。
没等贺大郎松口气,目力极佳的贺四郎已变了脸色,声音也颤抖起来:“大哥,箭有毒!”
毒性极为霸道,“贺青山”腿上流出的血已成了黑色。短短片刻间,“贺青山”已昏迷了过去。
贺大郎不假思索地从怀中拿出瓷瓶,将有解毒效用的各色药丸都塞进“贺青山”的口中。一边狠心,将那支毒箭拔了出来。
就在此时,嗖地一声,第二箭又至。
贺四郎早有防备,以手中长刀格挡。那支毒箭来势迅疾,贺四郎右手一震,差点没握住手中长刀。
这等弓弩,极耗力气。第二箭和第一箭相隔了半盏茶的时间。第三箭暂时还未至。
毒箭无眼,落到谁的身上,谁也吃不消。
贺大郎贺四郎同样有性命之忧。
兄弟两个各自手持长刀,神色沉凝紧绷。
马车外忽地响起侍卫兴奋的呼喊声:“三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