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是寿宁公主的“亲娘”,确实不能袖手不管。
前一段时日,宣和帝盛怒未消。裴皇后也未打发人去看过寿宁公主。
如今,宣和帝的气头已经过了,元思兰又去了边关,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不管如何,也该安抚寿宁公主一二。免得寿宁公主情绪过激,做出什么不体面或是疯狂的举动来。
二皇子妃走后,裴皇后叫来珞瑜:“你代本宫去一趟公主府,探望寿宁公主,多赏些补品。”
“再代本宫传几句口谕。就说元思兰是奉旨去边关劝降鞑靼骑兵,于国朝于百姓都是一桩好事。等元思兰立下功劳,皇上绝不会薄待他。让她安心养身体,不必多虑多思。等她身体养好了,本宫就接她回宫。”
珞瑜恭声领命,退了出去。
裴皇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低声自语:“本宫对她已仁至义尽了。只盼着她能想清楚想明白,别再折腾了。”
再折腾下去,就要将宣和帝仅存的父女之情也折腾没了。
程锦容眸光微闪,并未出声。
寿宁公主落胎之后,情绪激烈,满心怨怼,和二皇子彻底离心反目。这样的寿宁公主,如何能轻易“想清楚想明白”?
……
程锦容所料半点不差。
珞瑜前去公主府,探望寿宁公主府,代传裴皇后的口谕。
寿宁公主虽未像对二皇子那般破口怒骂,却也没什么感激感动,一直冷笑个不停。没等珞瑜走,便让身边宫女将补品都“搬”出了门外。
用“搬”,当然是美化过的词汇。其实是当着珞瑜的面扔了出去。
其间的挑衅和怨怼,一见可知。
珞瑜灰头土脸地回椒房殿复命,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回。
裴皇后虽然早有预料,听到这一幕还是怒从心头起,猛地一拍凤椅,咬牙怒道:“混账东西!”
父母赐,不能辞。
寿宁公主的行径,已经可以归为忤逆不孝了。
程锦容少不得劝慰裴皇后一番,又低声提醒:“今日之事,便是皇上问起,娘娘也别说。”
身为寿宁公主的“亲娘”,怎么也得在面子上维护寿宁公主。
反正,以宣和帝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此事。裴皇后不必去做这个恶人。
裴皇后将心头怒火压下,点了点头:“放心,本宫知晓轻重。”
……
散朝后,宣和帝回了保和殿歇下。
一个内侍悄步走到赵公公身边,低声耳语数句。赵公公略一点头,待宣和帝缓过劲来,才上前低声禀报。
“……皇后娘娘心疼寿宁公主殿下,特意打发宫女送了补品,又好言宽慰公主殿下。不过,公主殿下怕是心里有些怨气,并未领情。当着宫女的面,就令人将娘娘赏赐之物都扔出了门外。”
赵公公一边说一边窥着宣和帝的面色。
宣和帝脸上笑容全无,目光越来越冷。
到底是亲生女儿,宣和帝在盛怒之下,也没舍得重罚。只令寿宁公主落了胎。公主府里,当然有宣和帝的耳目。寿宁公主的一举一动,自有人禀报给宣和帝知晓。
寿宁公主和二皇子离心反目,早在宣和帝意料之中。这也是宣和帝给二皇子的惩罚!
寿宁公主对裴皇后竟如此心怀怨怼,对他这个父皇岂不是恨之入骨?
他是父亲,也是天子。
他会疼惜女儿,更会因寿宁公主的忤逆不孝而心冷。
“传朕口谕。”宣和帝冷冷打断赵公公:“寿宁公主言行不端,从宫中挑两个懂规矩的嬷嬷,送去公主府,教一教寿宁公主何为规矩。她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再进宫。要是学不好规矩,以后也不必见朕了。”
赵公公恭声领命,心里为寿宁公主惋惜地叹了一声。
这个寿宁公主,原本是宣和帝最喜爱的长女。可惜被宠坏了,头脑也不够聪明。都到这等地步了,还不老实安分,这般折腾。
这下好了,将宣和帝最后一点心软也折腾光了。
宣和帝口中“懂规矩”的嬷嬷,是宫中的教养嬷嬷。这些嬷嬷们素来严苛,如今又是奉旨前去,寿宁公主有的是苦头吃了。
赵公公退下之后,过了片刻,裴皇后便来了。
裴皇后陪着宣和帝一同用午膳。
宣和帝今日心情不佳,胃口也欠奉,随意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裴皇后一见之下,也放下筷子,轻声问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是不是今日午膳不合皇上口味?”
宣和帝神色淡淡地瞥了裴皇后一眼,忽地问道:“皇后今日打发人去看寿宁了?”
裴皇后先是一怔,很快掩饰地笑了一笑:“是,二皇子妃进宫请安,提起寿宁,臣妾心中挂念,便令珞瑜前去探望。”
宣和帝嗯了一声,似随口问道:“寿宁是何反应?”
裴皇后目光微微一暗,扯着嘴角应道:“还算柔顺听话。”
柔顺听话?
宣和帝目中闪过讥削,冷笑一声:“皇后就别替那个孽障遮掩了!朕都知道了,她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当着珞瑜的面,将你赏赐的补品都扔了!”
裴皇后身体一颤,面上闪过羞惭和难堪,目中水光隐现:“是臣妾管教无方……”
“你确实太过心慈手软。”宣和帝话语不客气,目光却温和了许多:“这个孽障,就该好好管教。否则,日后岂会将朕和你放在眼底。”
“放心,朕已经命赵公公挑两个管教嬷嬷送去公主府了。让寿宁好生学一学规矩,何为孝道。”
“她能学懂规矩,朕不会薄待了她。要是她执迷不悟,心存怨怼,甚至怨恨皇后和朕……”宣和帝顿了顿,目中闪过冷意:“那皇后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最后一句,说得何其冷酷无情!
裴皇后虽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心中一寒。
天家无情,帝王无情。
宣和帝的温情太过稀薄,更多的是身为天子的多疑猜忌冰冷无情。她绝不可自恃过高,更不能对他生出半分情意和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