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盆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
绵州在四川盆地的西北部,西北地势高耸,是龙门山脉的龙尾。
龙门山脉多有高山峻岭,重峦叠嶂,翠柏青杉,云飘雾渺,犹如仙山神府坠入凡尘。
山泉涧流,晶莹清凉,孕育出长江黄河之源,河水急湍,从白雪皑皑的雪峰中奔腾而出,犹如玉龙盘绕在娇美的大明江山。
东南多是低缓的丘陵,丘陵之中,是大小不一的肥沃的平坝,这些大小不一的坝子,广袤秀美,生机勃勃,如同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之中。
丰谷是玉盘上一颗明亮的小珠子,宽阔的涪江水从富乐山后蜿蜒而出,在丰谷旁边顽皮的跳了一个舞,扭扭身子就向浩渺的天际奔去。
平整的丰谷坝子上,绿油油的秧苗一片青绿,行齐列整,平滑的如同温润的绿色绸缎。田野之间,阡陌纵横,鸡犬相闻。
在高高低低的丘陵上,零零星星的农居掩映在苍翠的竹林中,炊烟在一些农居上空袅袅升起。声声脆脆的“布谷”声中,农妇村夫们在田里弯腰薅秧。
丰谷西北方向有座不高的富乐山,刘皇叔和他族兄刘璋就是在这里听过歌,看过舞,喝过酒。山顶平缓,松柏茫茫,绿草茵茵,从富乐半山腰一直延伸到山脚尽头。
野花在绿草中绽放,几只雪白的山羊埋头啃着嫩绿的青草,时不时抬起头来“咩咩“的叫上几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吃喝都还心满意足。
轩炎行正是站在这颗明珠上的彩凤凰,绿竹环绕,繁花似景,松青柏翠,顾客如织,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轩炎行的掌柜赖金运,一个圆脸笑眼,三十多岁的胖胖男子,此时正站在二楼水起酒楼的柜台里,呲着两颗大金牙,对着柜台上的一把算盘出着神,脑子不停的转着,解着一道迷题。
一个猪一样的汉子,显然与风绝缘,有什么力量,还是有什么靠山,可以大马金刀的坐上了那个位置?
要知道,这丰谷井虽是鸡鸣之地,轩炎行却肯定不是等闲之地。
在轩炎行坐坐,吃吃小饼,是每个人梦萌妹以求的福缘。原因是什么,那就往那里去,边走边看。
同福大道、同兴绿道、潼川驿道的交汇处有一长排二层的黄墙红瓦楼房,楼房中间有一道五尺开外的朱漆大门,大门上写着三个黄底红字:轩炎行。龙飞凤舞,漂逸洒脱,是赵白宇的手笔。
大门左边黄色门柱上写着“八方朋来”,右边黄色门柱上写着“宾至如归”,八个鲜红的大字象八只热情的小手,温暖的向着客人打着招呼。
左右廊道上,各立着两块木座纸牌,上是方正小楷,下画精美图案,图文并茂,生动鲜活。
左边木牌分别是:阳春雪、青里脆。
右边木牌分别是:雾毛尖、魁星饼。
大门正中还悬挂着一块纸牌:明佑火。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轩炎五宝”。
排着长队的男女老少,依次上得二楼右边的水起酒楼,满满打上“明佑火“,美滋滋的端着就往回走。明佑火,”轩炎五宝“的第一宝,明佑烧坊出的原味酒,地道。
这是轩炎行的老规矩,大门正中悬挂的纸牌,无论是那一宝,当天上午一律八折优惠。
丰谷井周围百里之地,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一早就有不少人前来上访,看清是那位大牌值班后,转身回去奔走相告,揣足银两,端着家什就奔了过来。
这两赢的大好局面,已经连续了九年。轩炎行赚得盆满钵满,邻里乡亲也鱼水情深。
大门左侧是六间连房,第三间开了一个大窗口,悬着招牌,黄面红字:武郎炊饼。
轩炎五宝中的第二宝”阳吹雪“每天就是从这里热气腾腾,新鲜出炉。
阳春雪饼面金黄,饼内雪白,内瓤层层叠叠,交错有致,每层均匀的涂满黄菜油,撒满青葱花,间或有几颗红肉粒,一咬一口香。
武郎炊饼第九代嫡系传人武九郎长得是虎背熊腰,典型的肌肉男,此时,他正站在一个高台上,奋力的揉搓着面团。
面团下是根厚硕无比的圆形青木桩,一人多高,足足有半间房子那么大。白面粉、黄菜油、青葱花、黑芝麻,红糖酱清爽的摆在青木桩上端。房里一尘不染。
里墙边,有一个两孔大炉灶,九岁的儿子武十郎坐在炉门前弯着腰烧着火,精神显得有些萎靡,时不时咳嗽一声。
一听到咳嗽声,武九郎就偏过头去,心疼的看上一眼。
炉灶旁边支着一排宽宽的木板,上面堆满各种瓶罐、面袋,面盆,东西虽多,但堆放得整整齐齐,错落有致。
这是轩炎行的行规,制作过程是道风景线,食品出锅是件艺术品,要让人看着美,闻着爽,吃着香。
大门的右侧同样是六间连房,第二间开了一个大窗口,悬着招牌,同样黄面红字:翠花酸菜。
房间里堆满了坛子,大大小小,五颜六色。青色坛子在里面最多最醒目。轩炎五宝中的第三宝”青里脆“就藏身于此。
这青里脆的做法很是讲究,只能用丰谷本地产的”透心蜜“青色圆萝卜,拳头大小,各横竖切上九刀成条,摊在涪江边晾晒。
自然风干后,再拌以王翠花秘制的调料,用稻草混泥密封一个月以后,方可开坛食用,碧青如玉,辣脆甜鲜,是下饭和醒酒的首选。
窗口里,丰谷里正钱神通的儿子钱运来收拾得清清爽爽,笑眯眯的坐在窗口里。他约摸三十来岁,瘦高个子,一张马验,满面春风,正和李翠风热情的寒喧着,手脚却没有闲着,麻利的包菜收钱。
”翠花婶,又来买青里脆啊,这一买就是三坛,吃得完吗?“
一个身材不高,黑发中夹杂着几根银丝的年长妇女一边把青里脆往枣红马车上搬,一边埋怨:”还不是王秉政那个小魔头,一早被老头子追着打了,缠着我要补偿,这冤有头,债有主,我遇的什么事哟。“
话语虽充满了埋怨,但李翠风的脸上却洋溢着甜蜜的笑容。儿子再大,在母亲眼里始终只是个孩子。
沿着楼梯上到二楼,向左一转,就到了风生茶楼。一进门,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轩炎五宝中的第四宝”雾毛尖“每天一早就和大家碰面。现在才过中午,喝茶的人不多,只是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
颜如金坐在临窗的老位置上,端起茶碗,美美的喝上了一口,闭着眼睛,微微晃了几下脑袋,向着对面的一个小眼小鼻小嘴的中年男子喜滋滋的说道:“任掌柜,好茶好水啊。饭后雾毛尖,快活似神仙,高喜水浒传,神仙成活仙。”
坐在对面的,正是仁信布庄的任无得,他低头也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滚了几滚,慢慢吞下了肚,却是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玉液井水太过冷冽,柔性不足。雾毛尖如用我院中的滴水恩沏上,那就功德圆满了。”
颜如金心里呸了一声,任无得,你那仁义信院子好是好,可顶多也就值千把两银子。你倒好,来个狮子大张口,向赵白宇起价五千两,还说非诚勿扰。
脸上没有动声色,颜如金转头向着茶楼评书台上一个矮胖尖脸伙计问道:“文运喜,你四弟来了没,阎婆惜勾了小白脸,被宋公明一刀就给杀了,他能不能给那婆娘活长点,好歹也换个死法。”
文运喜一边卖力的擦着评书台,一边抬起头来,笑呵呵的爆了料:“颜爷,您老别急,有您听的。我四弟要开新书了,书名好象叫什么来着,对了,《文高喜品三国》。”
是吗,颜如金和任无得的脸上都是一喜,心象猫抓一样,开始痒个不停。
这新书一开,必定天天捧场,鲜花轩炎币的打赏自然是少不了的。打赏越多,说书人的收益就越好。
三个说书人为此较上了劲,每人上台时,都是口若悬河,生动风趣。听众如痴如醉,流连忘返。风生茶楼的生意虎虎生风。
楼梯之间,是一个明亮宽阔的通道。从轩炎行大门直望进去,有一个大青石磨,直径足有三米开外。
青石磨后是青鹏院,一溜二排青墙青瓦厢房,前排住人,后排堆物。
大青石磨上有上下两行小篆,浑然天成。上面是黑篆:乾磨天际云雨。下面是白篆:坤盘地心情仇。名为”乾坤磨。“。
一头健壮的黑驴子蒙着眼睛正卖力的转着乾坤磨。赖金运十六岁的小儿子赖宏升,一个胖墩墩的圆脸少年,拿着一个簸箕一个扫帚跟在驴子后面,细细的扫着麦粉,嘴里时不时向着黑驴轻轻的吆喝两声。
小院左右各有一堵照壁,曲廊环绕,别有洞天。
轩炎第五宝“魁星饼”,这人人渴望的福缘,曾经承载过多少梦想和美好,也曾经迷失过多少现实和酸楚。
魁星饼,我来了,你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