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安此次进京,时间不长,可是动静不小,狂抽了满朝言官的脸,又促使贾昌朝上位,整个朝局为之一变。
身在岭南的众人感触最深,他们办事情容易了,有什么官职任命,没有人敢随便为难,各种物资军械,人员补充,一律大开绿灯。
打了这么多年仗,狄青第一次感到了后援充足是何等幸福,终于不用担心有人掣肘了。
为了欢迎王宁安归来,狄青亲自率领着文武大员,出城十里,夹道欢迎。
王宁安离着老远,就从战马上跳下来,后面的那帮纨绔子弟还发愣呢!王宁安把眼睛一瞪,“都瞎了,没看到狄帅吗?”
这下子他们才赶快下马,小跑着过来,一个个嬉皮笑脸,别提多客气了。
狄青是草根出身,在接触王宁安之前,根本不太搭理这帮纨绔衙内,一来是他看不起靠着祖宗混饭的二世祖,二来这帮人也嫌弃狄青出身低微。
只是这一次他们明显改变了许多,那个亲切的劲儿,甚至透着谄媚。
狄青不会失礼,和他们寒暄了半天,而后偷眼看了看王宁安,满是惊讶,分明在说小子厉害啊!把这帮衙内都摆平了?
王宁安把下巴扬起,他也十分得意。
其实啊,能做纨绔子弟,他们都不是笨人,相反,很多衙内读过书,学过武,吃过见过,说他们多了不起,那也未必,但是只要能引导好了,他们还能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不是说没有垃圾,只有放错地方的资源吗?
光是逼着李日尊签了卖身契,这帮少爷羔子就佩服地五体投地,王宁安仿佛给他们推开了一扇别样的大门,里面的东西对他们充满了吸引力。
大家伙都觉得吃喝不愁,又不愿意受苦,除了当纨绔衙内,他们找不出别的生存目标,也没有什么奋斗方向,不混吃等死才怪呢!
可现在呢,他们都找到了新鲜的玩具,交趾假假的也算是一个国家,好几百万的人口,竟然要被他们操纵在手掌里。
且不说能有多少收益,光是这份成就感,就让人飘飘然了。
一路相处下来,王宁安毫无疑问,成了折帮人的老大,全都唯命是从。
欢迎王宁安的人群当中,还有杨曦,小妮子本来想着陪在王宁安的身边,奈何老爹前些时候,惨败侬智高之手,受了伤,又有那么大的压力,身体都垮了,养了好久,才勉强恢复过来,身为女儿,哪能光顾着情郎哥哥,忘了老爹,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宁安一个人北上。
小年轻的,心里总是一团火似的,虽然没有真正踏破界限,但是相思折磨,也是让人憔悴黯然。
王宁安回来,她迫不及待前来迎接。
小别胜新婚,多好的事情,偏偏有一帮乌鸦聒噪。
见到了杨曦,柳羽迫不及待跑过来,嬉皮笑脸道:“嫂子,小弟有礼了!”
高俊杰,石涛也都凑过来,没口子叫着,“嫂子,你功夫了得,可千万别欺负王哥,要是想打,拿我们出气就行了!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我们皮糙肉厚,都愿意替王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帮混蛋,又让杨曦想起了以往的事情,她当年可是京城一霸,这些混小子,不少都挨过她的拳头,莫非皮子又痒了,想要挨揍吗?
没等她出手呢,王宁安的大脚丫子就踢在了他们的屁股上。
“你们要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一声!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见王宁安杀气腾腾,他们全都消停了。
“我们错了,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也就是大哥这种奇男子,能配得上咱们嫂子!”呼延达嘿嘿笑道。
高俊杰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杨曦被说的小脸蛋通红,扭过去,不敢见人。
王宁安倒是心头一动,是啊,放在当下,自己也算是大龄青年了,该结婚就结婚吧!不能总拖着不是!
“行了,别在这耍宝,记着啊,我们成亲的时候,谁送的红包小了,送的礼差了,决不饶恕!”
……
大家伙说说笑笑,到了帅衙,安排酒宴,到了岭南,不免南方特色,生猛海鲜,三尺长的龙虾,巴掌大的鲍鱼,鲜美的鱼翅,各种说不上名称的水果,摆得满满的。
潘肃他们敞开了肚皮,跟恶鬼投胎,吃得风卷残云。
王宁安和狄青聊聊京城的情况,笑道:“这一次陛下将岭南的大局托付下来,我们要尽快摆平交趾和大理等国,把铜源源不断送到京城,才能不负圣上托付之恩。狄帅,到时候我们在前面冲锋,你可要替我们压阵!”
狄青笑道:“没有问题,二郎,这些日子我加紧整训,又招募了五千士兵,全都放在邕州训练,已经能适应山地作战,虽然比不得那些猴子,但咱们的人装备齐全,加上情报准确,拼起来不会吃亏!”
狄青是个小心仔细的人,光是听他的话,王宁安就知道,保证下了很大功夫,而且又撒出去不少钱,把当地的土人头领都给买通了,没有十足的把握,狄青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那就有劳狄帅了。”
王宁安突然想起来,“怎么不见韩大人?他还在审案子吗?”
韩大人正是韩绛,之前他是和王宁安同时南下的,专门负责徐镛和孙沔的案子,如今王宁安又跑了一趟京城都回来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韩绛还没有审好?
提到了案子,狄青突然脸色阴沉,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默默不语。
这时候苏老泉怒满胸膛,忍不住骂道:“这个韩大人,简直是坏事!老夫要上本弹劾他!”
嚯,竟然这么严重!
韩绛到底是干了什么啊?
“老泉公,你能不能仔细说说?”
“唉,你不知道啊!这个韩绛简直气死人了!”
苏洵滔滔不断,把案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儿……韩绛到了岭南,立刻着手调查,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查的,狄青和王宁安都弄到了足够的证据。
徐镛欺骗侬智高,接受黄金贿赂,这些事情不用说了,光是失陷邕州,后来又通风报信,出卖岭南,就足够判他一个凌迟处死!
至于孙沔,他多次和徐镛配合,亲密无间,还接受了徐镛的巨额贿赂,兴起冤狱,险些杀了好几百无辜将士,也是死罪。
再有转运使肖固,侬智高不光是和徐镛联系,也和肖固打过交道,这家伙贻误大事,后来又诬告王宁安和狄青,罪孽不可谓不深。
光是已知的罪行,砍了他们的头也不为过。
还有和他们勾结的文武诸臣,贪赃枉法,败坏吏治,弄得岭南军队毫无战斗力,竟然被侬智高的五千人一触即溃!
这里面有多少龌龊,用脚趾头想,都能清楚。
王宁安估计,无论如何,也应该人头滚滚,好好杀一杀文官的威风,警醒世人,尤其是给枉死的几十万百姓一个交代!
前后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王宁安以为无论如何,都该落实了,可结果却大出他的预料。
除了徐镛,有明确勾结侬智高,出卖军情的罪证,被赐死之外,孙沔只是充军三千里,除名,永不叙用,肖固被免去官职,终生不得为官,其余的文武,竟然只是降职外调,最轻的不过是罚了三个月的俸禄,不痛不痒,就这么过去了。
向来嫉恶如仇的苏洵怒满胸膛,正好赶上王宁安回来,不然他就要上书弹劾了。
“这算什么?岭南的叛乱,险些威胁大宋江山,如此大罪!证据确凿,韩绛居然没有深挖,他这几个月都是干什么吃的?光是赐死徐镛,这说得过去吗?”
苏洵满腔怒火,其余的诸位,也是愤愤不平。
柳羽就放下了筷子,惊呼道:“那么大的罪,我们在京城都知道了,怎么不千刀万剐啊?”
潘肃有些见识,长叹口气,“我大宋不杀士大夫,这是祖训。哪怕是叛逆大罪,也不过是赐死而已,为的是士人脸面!要说啊,还是读书人金贵啊,咱们这些人就不成了,祖上的功劳再大,也不顶用。”
高俊杰不服气道:“士人的脸面?他们的脸比大宋的江山还大?”
此话一出,苏洵抚掌大笑,“说得好!泼天大罪,纵然万死,都不能偿还罪孽之万一!朝廷处事重在公平,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有罪不惩,这是要亡国啊!”
显然苏洵不改耿介本色,是卯足了劲头儿,要力争此事。
王宁安一直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怒火三千丈。
匆匆吃了一顿饭之后,王宁安没有休息,直接去找韩绛了。
府门开着,韩大人早就知道王宁安会来,给他留着门呢!
“王大人,你愿意骂就骂,愿意发脾气就发脾气,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我也认了。”韩绛一见面就把姿态摆得非常低,“我也是没办法,这些日子,通过各种人说情的,不下上百个,就连我爹都被惊动了,判成这个样子,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满,甚至戳我韩绛的脊梁骨。可我真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我能判得最重的刑了。”
韩绛苦笑,两手一摊道:“祖制大如天,二郎,咱们不能不低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