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为父倒酒!”文彦博大喇喇说着。
文及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爹,你都喝了两壶了,不能再喝了!”
“才两壶啊?”文彦博吧嗒了一下嘴,意犹未尽道:“去,再拿两壶,为父要好好醉一回……报应,真是报应啊!”
文彦博忍不住大笑,“王宁安手下的人开始闹了……他们内斗了!”
文及甫从来没见过,老爹这么高兴,简直比捡了狗头金还开心。
“爹……至于如此吗?”文及甫忧心道:“孩儿现在倒是挺着急的,六部,都察院,御史台,参谋部,皇家银行,全都是王宁安的人,您老现在只是个空头儿王爷,其他的老臣也都靠边了,就算他们内斗,咱们也没有机会,只能在边上看着,没劲儿。”
“蠢……算了,今儿高兴,就不骂你了。”文彦博高深莫测一笑,“有些事情啊,就像是逛青楼,你去了一次,就会去第二次,第三次……你小子应该深有体会啊!”
“爹,你不是说不骂人吗!”文及甫脸皮发烧。
老文轻轻一笑,继续道:“王宁安自以为把天下英才都揽入门下,又把我们这些老的都赶到了一边,不顾一切,提拔他的学生门人,自以为天下就是他的……做梦去吧!没有我们压着,这帮小兔崽子不会消停的……你看着吧,早晚他们会斗得遍体鳞伤,甚至偌大的势力都会土崩瓦解。以为父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折腾得天怒人怨,可偏偏王宁安要退下去,陛下呢,又压不住这帮同门师兄,你说会怎么样?”
文及甫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真是笨得无药可救!”文彦博气呼呼道:“到了那时候,陛下自然需要一位德高望重,手段非常,资历雄厚,才智卓绝的人物,来压制住他们……你说,陛下会怎么办?”文彦博满脸的陶醉和得意。
文及甫仔细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爹,陛下不会把王宁安再找回来吧?”
噗!
一口酒喷死你!
文彦博暴跳如雷,仰天长叹,老子怎么生了一头猪啊!
……
“你过了!”曾巩一脸愁苦,对着兄弟道:“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总要留点缓和的余地,那些话在暗中说也就是了,何必端到台面上,让别人笑话!”
曾布思忖一下,反问道:“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说咱们同门内斗,给师父的脸上抹黑呗!”
曾布用力摇头,“我不这么看,如果不上书,也会有人说我们蛇鼠一窝,互相庇护,保证比现在还难听……这么多年了,乱嚼舌头根子的人什么德行,兄长比我清楚,他们总是有话说的。做事情就不能忧谗畏讥。”
曾巩无奈,“话虽如此,可是也不该你带头去攻击司马君实啊,他可是次相啊!”
“次相又如何?”曾布不服气道:“师父还有一年才会退下来,他司马光就以未来的首相自居了?未免也太自大点吧?师父既然把我们推到了高位,就是让我们一展才华,谁才能成为师父的继任者,一切还在未定之天呢!”
此话一出,曾巩更傻眼了,这还是那个老老实实的兄弟吗?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野心勃勃了?
难不成他还要抢夺首相之位,曾巩可从来没有想过!
“兄长,先行未必先达,司马光真的能接师父的位置,师父也就不会如此布局了……这些日子我想过了,师父心里未必在乎谁继任,但是他一定在乎,能不能延续师父的理念,给大宋掌好舵,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把每一个人,都放在不同的位置历练,就是看看我们的本事!”
曾巩吸口气,还真别说,有道理啊!
之前大家都猜测章惇是师父的爱徒,会上位天官,而苏辙精于财务,又是师父的小舅子,理当接掌户部,还有王韶,功勋卓著,是兵部的不二人选!
但问题是大家的猜测全都落空了……或许就是像兄弟的猜测一样,师父要考验每一个人吧!
“别看六部之中,工部排在最后,但是工部在未来,都会是大宋最重要的一个部!”
曾巩惊道:“是修铁路?”
“嗯!”曾布道:“纵观师父的施政,兴利永远排在除弊的前面,接下来的铁路工程,都会落到工部,靠着庞大的预算,凭什么不能和那几个人争一下!就算当不成首相,至少也要和他们分庭抗礼!”
曾布握紧了拳头,从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大家伙就存在着竞争,如今到了这个位置,正好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嘉佑二年的王者!
平淡如曾布,都跳了下来,其他人能消停吗?
又等了两天,终于吕惠卿也上书了,他倒是没有直接抨击司马光,而是提议全面评估……比如是否可以调高运费和票价,增加铁路的收益?
他又提供了一个思路,也吸引了无数的讨论,一直没做声的王安石也在家里研究……王雱,还有王安国都在,新一轮的调整当中,王安国被派到了审计司,专门负责监督财政执行情况,他的想法倒是和司马光有些类似。
“兄长,铁路的亏空摆在那里,如果不处理,每年光是利息支出,就能吞掉财政的一大块……上书之人当中,多数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真让他们管,就知道有多难了!”
闷着头的王雱突然抬起头,“叔父,当真没有好办法吗?”
王安国微微摇头,“或许有,只是我想不出来……如果说要是担心铁路落到民间商人的手里,我提议或许可以设立门槛,比如准许民间入股三成,最多百分之49,这样朝廷还能掌握大权,而不用担心铁路落入商人之手。”
“这个方法好!”
王雱拍手大笑,如获至宝,“爹,要不就按叔父的办法上书吧,正好能解决眼前的难题,想必圣人也会高兴的。”
王安石面无表情,半晌,才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平甫的想法有些可取之处,但是以燕王的睿智,绝对不会想不到,也用不着我们献殷勤,蹚浑水……”
王雱听不高兴,这叫什么话,我们也是朝廷重臣,凭什么不能说话?只是经过了几次的教训之后,王雱变得老实多了,索性闭上了嘴巴。
王安石沉思许久,“我去拜会一下燕王,给我备车!”
……
拗相公驾到,王宁安选择在花园迎接他。
“介甫兄,我就知道你要过来,特意准备了几个小菜,咱们边吃边谈。”
王安石点头,他一屁股坐在对面,笑道“王爷雅兴如此,足见把握十足,看起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王宁安连连摆手,自嘲道:“介甫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啊!"
“哈哈哈!”
王安石朗声大笑,“是啊,谁不盼着门下英才辈出,可人精儿多了,也是个麻烦事。”
“介甫兄过誉了……那帮小兔崽子,没一个人有介甫兄的格局胸怀……我教了他们太多的本事,却没有教他们正心术!真是惭愧啊!枉为人师。”
拗相公摆手,“王爷如此说,我也该惭愧了,别忘了,我还是他们的主考呢!早知如此,是不是就不录取他们了?”
“介甫兄,此话当真?”
拗相公迟疑一下,哑然一笑,“就算知道如此,也不忍埋没英才啊!”
两个人相视一笑,觥筹交错,喝了一会儿,才把话题引到正路。
“我是不会同意将铁路转给民间的。”
“嗯。那股份比例上,有没有商量?”王安石好奇道。
王宁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介甫兄,铁路修筑要占用大量的土地资源,因此务求每一条路都发挥价值,如果引入民间的力量,我担心会出现许多的重复建设,还会拖累铁路网的效率,至少在整体路网完成之前,我不会考虑的。”
王安石颔首,表示理解。
又继续喝酒,直到一壶酒喝光,王宁安要去取,拗相公却拦住了他。
“酒可以日后再喝,这办法还是要拿出来才行。”王安石顿了顿,“我有一计,或许能成。”
他还要说下去,王宁安却伸手拦住了,他指了指酒杯,拗相公会意,沾着剩下的酒水,在桌面写了两个字,王宁安也写了两个字,他们抬头互相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介甫兄真是我的知音!”
王安石也很高兴,“既然是知音,那就不醉不归!”
“好,我去拿最好的酒,回头我亲手炒两个菜!”王宁安的兴致颇高。
“不用那么麻烦,和穷酒也别有一番滋味。”
“穷酒?”王宁安笑道:“这一杯酒喝过之后,从此可就不穷了!”
这俩人再打什么哑谜啊?
说穿了也简单,朝廷是欠了那么多的钱,但是别忘了,朝廷手里还有各种权力啊!增税啊,提高票价啊,这些都太小儿科了。
最直接的一招,就是两个字:“发钞”。
办法很简单,可为什么没人敢提啊?
实在是这一招杀伤力太大,如果弄不好,可是会栽进去的!而且发钞,还会影响到金融集团的势力,这伙人在大宋的力量已经不弱了,如果没有猜错,司马光的背后,就是金融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