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真是厚道人,他要为军方代言,抢夺利益,但是一下子扩充20位议政卿,可不是寻常的事情,牵连的利益太大了。
“文相公,此事能成吗?”疑惑地问。
老文呵呵一笑,他举起酒杯,“汉臣啊,你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事我们想成就一定能成!”文彦博的话总是让人十分振奋,狄青也不由自主举起了酒杯,可是拿到了嘴边,狄青还是停下了,好奇道:“文相公,那你要怎么办?是去和二郎商量一下吗?要不要我也过去?”
“哈哈哈,汉臣,二郎要重新为相,千头万绪,有些事情我们不能都指着他,要自己先下手。”
这话让狄青有些迟疑了,“怎么下手?”
文彦博笑呵呵的,把酒杯放下,“汉臣,这一次那么多人全都跳出来,跟着曹太后瞎胡闹,总不能就这么轻轻掀过去吧?”
狄青下意识点头,可有迟疑道:“那,那要怎么惩罚才好?”
老文心中暗笑,亏你还是领兵大将,连整人的事情都没学会,真是不争气!
“汉臣,一切都交给老夫安排,你只管放心就是。”
文彦博大包大揽,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文彦博立刻召集议政会议,他在会议上直接开门见山。
“为了加强宗室管理,更好照顾皇天贵胄,老夫提议将宗正寺划入礼部之下,由礼部尚书管辖!”
噗!
无数人喷了一口血!
这叫什么照顾啊,简直是侮辱人!
宗正寺都是郡王以上的老牌宗室负责,实实在在的赵家贵胄,超越一品大员,扔到礼部,听从礼部尚书的安排,降了多少级啊!没有这么干的!
有几个议政卿就提出质疑,“文相公,宗室子弟桀骜不驯,如果划入礼部,肯定增加礼部的工作量,如今礼部执掌教化,管理对外事宜,千头万绪,再加上宗室的事情,委实太牵扯精力,我们认为不妥。”
老文也不生气,“那好,既然礼部很忙,那就划入鸿胪寺下面!”
噗,噗,噗!
这次吐了三口血!
姓文的,你也太黑心了吧!
礼部都委屈,弄到鸿胪寺,真成了后妈养的了。
倒是慕容轻尘,眼前一亮,他挺高兴的。
“诸位,那帮宗室子弟仗着自己的血脉尊贵,就跟咱们大打出手,你们身上可还有伤呢!他们狗胆包天,不能不教训!”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心里一想,没错,既然都打起来了,还客气什么,不用说了,往死里整!
就这样,所有议政卿,一致同意,宗正寺,曾经最显贵的衙门,被编入了鸿胪寺,成了鸿胪寺下属机构。
这很不打紧,老文又立刻让大家举手,既然合并了衙门,相应的开支也要削减。
宗正寺的所有预算全部取消。
当然了,有减就有增,鸿胪寺多拿到了10万预算。
这个结果出来,所有人不是吐血了,而是五体投地!
文相公啊,你可真够黑的!
简直黑到了无边无际!
虽然之前整顿过宗室子弟,但这些年生息繁衍,大宋的宗室子弟还有上千人,其中王爵就有好几个,10万预算,连一个王爷的俸禄也不够啊,你这是让他们喝西北风啊?
老文是满不在乎。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老夫没把你们抓起来砍头,就算不错了,能喝西北风,那是你们有福气!
不想喝风,老夫就让你们吃子弹!
自从挡下了曹太后,议政会议的威风如日中天,再也没人敢惹。
文彦博做出来的决定,很快得到通过,宗室子弟的预算立刻砍掉,宗正寺直接划归鸿胪寺管理。
就连原来宗正寺的办公地点都被征用了,好大的一块地,又紧挨着皇宫,拿去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留给赵家的一堆饭桶?
什么叫霹雳手段,这就是!
比起老文的决绝,王宁安都差得太多了!
“王爷,这位文相公真是不同凡响,屡屡有过人之处啊!”陈顺之忍不住摇头赞叹,“王爷,你信不信,他接下来还有更狠的!这还只是牛刀小试!”
王宁安笑了笑,“我要是不知道文宽夫的为人,这些年也就白活了。”
顿了顿,王宁安道:“这一次的风波,其实我们的敌人不是曹太后,不是宗室,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而是我们自己!”
陈顺之深以为然,他说道:“太上道君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如今真正要提防的是各种膨胀起来的势力,议政会议算一个,军方算一个,还有许许多多的力量,王爷,你这一次面对的烂摊子,比任何时候都艰难啊!毕竟他们都是自己人啊!”
王宁安苦笑了两下,“我就是这么个命,早就认了!先看着吧,文宽夫怎么出招,他要是超出了底限,我会出手的。”
虽然王宁安有了准备,但是依旧被文相公接下来连绵不断的手段给吓了一跳。
他把宗正寺弄到了鸿胪寺下面,削减了预算,这还不罢休,他又授意几个财政专业的议政卿,汇同审计司,清理历年的预算开支。
终于让老文发现了问题,有一年宗正寺修太庙的彩绘灯笼,多花了800贯……文彦博煞有介事,立刻下令,让人把北海郡王赵允弼叫过来,到议政会议接受询问!
“荒唐,欺负人!文宽夫,你太欺负人了!”
赵允弼老头子气得脖子都红了,我可是堂堂王爷,我儿在西域立下那么多的功劳,他也是王爷,我们北海郡王府,是大宋宗室的领袖!
犯得着贪墨区区800元吗?
简直是打我的嘴巴子!
赵允弼怒气冲冲,他是绝对不会去议政会议的,就算他是清白的如何,到了那里,被人家像是孙子一样羞辱,里子面子,一点不剩,那还不如杀了他!
“爹,要不去找燕,呃不,是秦王,让秦王帮老爹说话!”他的三儿子建议道。
赵允弼一听,忍不住摇头了。
算起来,赵宗景和王宁安是死党,又是儿女亲家,在这一次之前,他们两个是极好的,但是赵允弼始终是站在宗室这一边,尤其是变法之中,宗室损失很大,他和王宁安并不那么亲近。
以往几次的风波,赵允弼都曾经上书,或者站出来帮着曹太后说话,维护天家的体面。只是当时没起到多大的作用,王宁安顾及和赵宗景的感情,没有对北海郡王府怎么样。
这一次不同了,赵允弼亲自跳出来,那就怪不得人家无情了。
“唉!”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息了,赵允弼脑子迅速转动,到底谁能帮自己呢?
陛下不在西京,太子年幼,太后和皇后又遭到重创,到底是谁能出来主持公道?
赵允弼思索良久,也没有可以托付的人!
“爹,西域来信了!”
一筹莫展之时,赵宗景突然来信,赵允弼是大喜过望。
他一把夺过来,抽出信纸,仔细看了起来,可是当他看到一半的时候,手脚已经冰凉了。赵宗景没说什么废话,他只是建议老爹,站在太后一边,维护宗法体统,不能算错,但是既然败了,就不要折腾,更不要鱼死网破,螳臂当车,一定要接受惩罚。他最后建议老爹,立刻上书请辞,请求朝廷革去王位,收回宗正官职,贬为庶民,闭门思过!
“逆子啊!”
赵允弼气得把信都给撕碎了,你丫的是我的儿子,还是我的仇敌?
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老夫没错,一点都没错?
我绝不会低头,谁也不能让我低头!
“去,传我的命令,召集所有在京宗室子弟,我们要去议政会议,去政事堂,去皇宫,讨一个说法回来!”
赵允弼来了倔脾气,他一扫刚才的颓靡之色,沐浴焚香,换上御赐的蟒袍,拿出王爷的全套威风,在客厅端坐,等着所有宗室子弟聚集,然后就一起去拼命。
等了一个时辰,又过了一个时辰,从中午等到了天黑,对不起,一个人也没来!
在京的宗室子弟非但没有响应,赵允弼还得到了消息,有人居然主动请罪,说他们参与了殴斗,罪在不赦,请求朝廷看在他们受了奸人蛊惑,年幼无知,给他们一条出来,他们一定改过自新,做个安安分分的好人!
“唉!”
赵允弼愣了,他猛地抓起茶杯,摔得粉碎,接着又把能看到的瓷器都给摔了……老头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昏倒!
没出息,真是没出息!
你们是赵家的子孙,血脉何等尊贵!
你们怎么能轻易认输,怎么不争气啊!
不但不争气,还把自己给卖了,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赵允弼破口大骂,可骂道了最后,也没有了劲儿,冠也歪了,袍子也脏了,心气也耗光了……赵允弼呆坐了一个晚上,他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来了那么一封书信。
经过这些年的变法,宗室早就不值一提了,那些文官势力强悍,又顶住了太后的压力,连带对皇权的敬畏都弱了三分。
人家不怕皇帝,还能怕你们几个宗室子弟吗?
唉!
这就是自取其辱啊!
转过天,赵允弼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政事堂,亲手交上了辞官革爵的奏疏,还不等朝廷处理,直接挂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