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紫君看见一大群白色海鸥,贴水轻盈飞来。不久之后,又来了别的一群黑色海鸟,绕着桅杆,上下翻飞。
“小姑娘真是天真烂漫。看见了几群海鸟飞,便高兴惊奇成这副模样,呵……”张紫君心中暗忖着,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忽然,又有一句极浅的叹息声,自她身后传来。张紫君不禁回头,只见一身黑袍,脸上仍旧戴着半张面具的黑祭,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海上烈风,灌满黑祭的长袍,簌簌作响。他一面走路一面问她,“这位姑娘,这艘船上真是有些古怪,你不饲饲云雀,驱邪祈福?”
张紫君又正视黑祭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因为黑祭的话,令她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件事情。她小时候听说,临近海域湖泊的地方,都有这样的风俗。如果女子在船上遇到了随船飞翔的水鸟,都要投以残食,这样就能赶走邪魔,给女孩带来祝福。
不过,张紫君一向性子冷淡。而且她认定了那样的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所以片刻之后,她撇了撇唇,跟而再对黑祭说:“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不用了。”
不等黑祭再应她话,她又直接提步,打算回房休息。
见张紫君走开了,黑祭也不再说什么。他继续往前方走,往船头走。
可是,张紫君才迈开两步,她的额头上立马袭来一阵刺痛。她一手连忙按住眉心,一手用力扶住栏杆。也就在这时候,一圈桃红色的血光,如同水波一般在她眼前渐渐化开。
她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突然头痛?她明明没有受伤,明明没有生病。难道是她晕船了么?
还有,她为什么会产生幻觉?好好的,眼前为什么会看见血光?
默默运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张紫君又站直了身子,打算继续往前走。
不料,当她再次抬头时,突然间便看见金戈正站在她的身前。
金戈看来已经注视她好一会了,见她终于发现了自己,语气中既带着关心又透着无奈,问:“身子不舒服么?”
如此,张紫君的唇角又是一阵抽搐,微微苦笑。她想她这辈子觉得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金戈看见她不好时的样子。
隔了一会后,她又冲金戈摇头,说:“我没事。可能是因为在风口站久了,以致有一点点头疼。”
金戈又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温柔清澈的眸光中夹杂着对她的复杂情愫,而后再转开话题,问:“为什么不一起饲云雀呢?”
张紫君还是摇了下头。只是这一回,她的说法变了,回答金戈说:“现在我身边没有带残食,下次吧。”说完之后她又要走。
金戈又笑得暖暖的,忽然,他将左手从身后拿出来,手掌摊开,摆在张紫君面前,说:“我这里有,你试试吧。这种驱邪的习俗,多少有点用处的。”
一时间,张紫君的表情又有些受宠若惊,怔怔盯着金戈手心的那把玉米粒,半天没有再吱声。
见她发愣,金戈又忍不住催促她说:“呵,拿着吧,顺便替我祈福。我要去找道长了。”
终于,张紫君又感激的一笑,伸手将它接了过来。
当她再次转身,望着不远处时,只见几朵白云欲浮欲沉。而那些海鸟,恰似顿时消逝了一般,不见了一只。
倏然,她脸上的微笑又全部消失,再对身后金戈说:“真是不巧,云雀都飞走了。”
金戈又眼角带笑,望着已经站在船头的黑祭,告诉张紫君,“那倒未必……”
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听得一阵悠长的乐声,自船头飘到他们耳边。并且乐声里面,尽是说不出的凄惶迷离。似乎每个音节都如同一个疯狂的舞者,在听者的心上不停的跳跃。最后它一点一点,把听者的心脏踏沉。
张紫君再次抬眼望去,只见黑祭坐在船头的栏杆上,吹奏着一件他们不曾见过的乐器。随之,海面上的明媚阳光,似乎也在乐声中渐渐冷却,沉沉的悬附在众人身上,浸染出一层冰冷的微光。
海天之际旋即涌来一片白光,刚刚消失的那些海鸟,好似受到了乐声的召唤,成群结队,又向“天地号”上飞来。
“紫君,你可以饲云雀了。”金戈注视着黑祭,却对张紫君说。
张紫君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来到栏杆边,一一将手中的玉米粒往外抛。
而这时候,云雀们又在踊跃翻飞,纷纷将那些玉米粒接住,衔在嘴里。这样一来,张紫君也觉得全身血液里有一股奇特的暖意在缓缓升腾,脸上也绽现少见的明艳笑容。她似乎忘却了四周异样的气氛,将米粒散得忽上忽下,花样百变。海风吹动她紫色的衣裳,衬着碧波白云,恍惚之处,如同天女散花,浑然不似人间。
众人都看得惊呆了,站在船头北面角落的鹤千行却眉头紧皱。年近百岁的他,预知力和感知力自然比任何人都强烈。观望好久后,他已经从明媚无比的阳光里寻出了危险的迹象。
北面几万海面,隐约可见一座海岛。它沐浴在阳光下,是那么的绚烂多彩,那么的令人神往,那么的神秘巍峨。
发现鹤千行脸色不好,金戈又走到了他的身后。原本金戈过来这边,也就是为了找鹤千行。
“道长,你站在这里好久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发现?”停下脚步后,金戈询问鹤千行。
说话的时候,金戈还在默默运功。因为如此,他们说话的内容,便只有鹤千行能够听见。
鹤千行返身望了望金戈,目光悠长,也一边运功一边讲述,“如果我没有猜想,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便能够到达溷岛。”
金戈点头,也开始张望着鹤千行原本张望的方向。他也看见了,北面很遥远的地方,确实有一座美丽的岛屿。
他说:“是啊,前方应该就是溷岛。根据逆命罗盘的指示,仙葩草就在那里。”
这一刻,鹤千行的神情更加凝重,又思考了一阵。而后,他询问金戈,“如歌和易浊风怎么样了?”
金戈说:“如歌不碍事,就是身体虚弱,现在钰莹在照顾她。至于易浊风,他一直在他房间,什么情况我不知道。”
鹤千行又刻意压低声音,语重心长教诫金戈说:“你去看看易浊风,另外一定要盯紧他。既然他懂得吸食如歌的鲜血,以控制体内绝情钉的发作,那么对如歌来说,他很是危险。”
金戈又点了下头,说:“这个我知道。我也很是担心,下次他的绝情钉再发作,他会再做出伤害如歌的行为。”
突然,鹤千行的语气也变得比较阴冷狠戾,补充说:“所以,必要时候,你直接杀了他……”
乍时,金戈也眉宇轩昂、目如寒星,说:“道长你放心,我明白。虽然易浊风是我亲表哥,可是在幻象空间时,他对如歌做的太过份了!”
鹤千行又潸然叹息说:“目前在这艘船上,我们的对手太多了,得处处提防,万事小心。不仅易浊风,楚绍龙和龚子期,雨婆和黑祭,每个人都不简单……”
金戈不再多言,再对鹤千行说:“那我先去三楼看易浊风了。”
鹤千行又望向海面,点头应声,“嗯。”
当金戈走开两三步远后,忽然间他又停住脚步,微微拧眉,凝望着天空。
同一时间,不止金戈,就连鹤千行和张紫君和黑祭也是一样。他们纷纷瞠大了眼珠子,怔怔瞪着天空。
只见一道极亮的蓝光,从天幕上翩然滑过。跟而一队不知名的海鸟破空而至,羽翼一片幽蓝,美丽异常。之前那群云雀,却如同畏惧这些后来者一般,悄然退去了。
张紫君似乎没有在意,依然倚靠着栏杆,向空中抛洒着玉米。
最船头位置,黑祭也自然收起了乐器,卧蚕眉拧成一团,漆黑的长发被海风吹得略显凌乱,眸底更是聚着一泓寒冽的死水,在心头询问着自己,“哪里来的海鸟?前方便是溷岛,岛上有一株仙葩草,以及无数守护仙葩草的神鹰,难道这些便是传说中的仙葩神鹰?”
想着想着,他更加疑惑,“只是今日,它们为何离开溷岛而飞来围绕着这艘船?难道船上有仙葩草守护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婆也拄着拐杖,出现在船头,站在了甲板上。望着天空飞翔的那排蓝色海鸟,她的眼中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说:“哼,很好……仙葩神鹰已经出现了,看来仙葩草的确就在不远处……”
当大家看得越来越呆、全神贯注时,又见一只全身深蓝色的巨鸟,它飞得越来越快。然后,它直往船上第三层飞、直窜易浊风的房间。
它的羽翼美轮美奂,光华流转。一双锐利的眼睛,宛如风暴中大海狂怒的漩涡。
见此,雨婆那双泛着白金色的眸子杀意凛冽,嗜血如狂。随即,她将手中的拐杖抛出。
霎时,她的拐杖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又如同一支蓝色的箭,无声无息射向那只蓝色巨鸟。
当其他人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时,只见那支幻化的箭也已经飞到了第三层。
金戈大惊之下,急忙涌出一掌,迅猛追击那支幻化的箭。
他掌风激烈,如雷如雨,很快也追上了那支幻化的箭。
没有料到的是,那支幻化的箭,又直接穿过他的掌风,直插那只蓝色巨鸟的头颅!
顿时,一声凄厉的长鸣直冲云霄,蓝色巨鸟惊痛得飞起十几丈高,在空中挣扎。最后,它又随着一道蓝光一起坠落下来,坠落在船头。
而这时候,雨婆的拐杖也急速飞回她自己手中。
金戈见之脸色大变,目光凛冽如刀,嫉恶如仇,瞪着不远处雨婆,大声质问,“雨婆,你为什么要杀它?”
因为蓝色巨鸟的坠落,地字第一号房间里,正坐在床榻上的易浊风,忽觉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嘴里喷薄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外面的海鸟是……”易浊风又面色阴暗,神情痛苦的想着。
听到外头的声响,史如歌和唐钰莹和楚绍龙也走出房间,来到了这边。此时史如歌的脸色很是苍白,因为她刚刚苏醒。在海风的吹拂下,她整个人更像一朵摇曳的花。
“发生什么事情了?”唐钰莹盯着金戈,向他询问。
鹤千行和张紫君则还是看着那只蓝色巨鸟。它无力匍匐在甲板上,双翼摊开,足有一丈长。一滩暗红色的鲜血,就从鸟身下汩汩流出,仿佛伸出了一只巨大的血掌。
雨婆暂且不应金戈的话,金戈也不应唐钰莹的话。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天色仿佛完全暗了下来。无数墨黑的浓云,从不同方向一齐向“天地号”上空聚集。
雨婆就在这垂垂天幕下,安然镇定扶杖而站。而后,她再视金戈,怒目略显狰狞,声音凶冷说:“金戈,我这是在帮大家的忙!只有杀了它,溷岛上的仙葩草,才会辨认不出自己的守护者!这样,大家才能公平竞争!”
金戈正要开口再说什么,不料,黑祭又悠悠抢断他的话,说:“雨婆,你这样做太不明智了。杀了仙葩神鹰,会惹得海上诸神震怒,生灵涂炭的。虽然你的背后也有仙魔撑腰,可是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啊……”
黑祭的话又惹得雨婆愤怒,她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叩,“黑祭你给我闭嘴!”
“仙葩神鹰?”其他人一听这四个字,脸上和眉宇间的疑惑之色也再次加重。
金戈又在心头思忖:“既然这是一只仙葩神鹰,那么它往易浊风的房间飞,是不是就意味着即将出现的那株仙葩草,它的守护者乃易浊风?”
唐钰莹也完全明白了所有,再看了看甲板上的那只蓝色巨鸟,也深深鄙薄雨婆说:“雨婆,你这样是属于滥杀无辜,就不要好言讲述说是为了大家的!你这样为了我们,我们根本不需要……”
雨婆嘴角又浮出一丝冷笑,不以为然对唐钰莹说:“唐姑娘,你现在责备我,等到到了溷岛,大家都受制于某位仙葩草守护者,到时候你就不会再责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