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咔哒一声门把旋转,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宋远开门后朝旁让开位置,欠身恭恭敬敬地说了句,“boss,您请。”
康奈尔·舒曼看着面前只亮着烛火的套房微微蹙眉,动也不动,而是朝下属扬了扬下巴。宋远立马会意,率先走进去,逐一打开了门廊、客厅的全部照明。
那一刹那,俞希城早已适应微弱烛光的眼睛被刺得眯起来,仿若被入侵领地的强大掠食者,男人疏冷的眸底倏然划过一抹阴枭的杀意,而他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继续手上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脚步声响,走至身后停下,希城置若罔闻一般没有回头。
冬天那几场手术,以及连续几个月的康复治疗让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气色也没有完全恢复,肌肤苍白,执笔的右手手背经络血管清晰可见,腕骨略显突出。
希城的站姿一如既往的优雅端正,脊背挺得笔直,双肩舒展,修身衬衣和西裤包裹的身体颀长而挺拔,在搭配上那份清冷禁欲的气质,看这个男人作画远比他笔下那些以假乱真的印象派油画本身更加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跟在后面的宋远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自家boss的表情,见舒曼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学生的无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犹豫片刻正要上前提醒,却被舒曼抬手拦了下来,舒曼温声道:“阿远,跟了希城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这位三少爷不喜欢在作画的时候被人打扰?”
宋远摸不清这俩人脾气,只是说:“非常抱歉。”
“你先出去。”舒曼道。
“是,boss。”说完,宋远折身离开套房。
待关门声再次响起,舒曼绕道希城身侧,目光落在那幅上,没提离开的事,而是似笑非笑道:“小七来了。”
俞希城轻轻嗯了一声,说:“宋远通知我离开,我就知道是他来了。”
“监控显示小七原本正在来顶楼的路上,结果他那位前探员搭档遇到了些麻烦,小七就返回去帮他了,”舒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希城,老师知道你们已经和好了,不过小七的选择很明显,你——还在坚持什么?”
俞希城手中的油画刷略略顿住,眼睫抬起,他冷淡的目光终于看向舒曼,低声道:“老师想让他死,我不让,这就是我的坚持,和小七的选择没有任何关系。”
“希城……”
“舒曼老师,”俞希城搁下笔刷,打断他,说:“从小到大,您费尽心思把我训练成一个意志坚定的冷血盗贼,难道现在会天真地认为可以用语言动摇我?”
舒曼笑得有几分无可奈何,莞尔道:“你说得没错。”
俞希城:“赌场是小七在惩罚凯文·加西亚的不自量力,对您的挑战不过是个引起关注的噱头,舒曼老师,我想下一个才会是真正针对您。”
“你的意思是赌场这次我会输?”
“老师,您太自信了。”
舒曼道:“我了解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小七这次行动的策划做得很漂亮,邀请到的几位搭档也算不错,不过他走的每一步我都了如指掌,希城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输?”
“因为小七也了解亲手培养他的老师,他知道您会猜中他的安排,所以会不停改变计划,比如今晚的行动恐怕就不在您的意料之内吧,否则您恐怕会更早安排我们离开。”
说完,希城取过毛巾,把手指蹭上的颜料擦拭干净。
舒曼闻言怔住,脑中又浮现出萧瑜那句语意不详的挑衅,沉声复述道:“他说参与计划的不只有我能看见的那几人,希城,你能看见几人?”
俞希城静静思索了片刻,才轻声说:“这个局里,shaw是总策划,他的第一执行者是ivan,团队背后的技术支持是deer,除此以外还需要一到两名有独立完成分支任务能力的搭档,根据小七的社交圈这两人的身份也不难猜——”
“我了解的一个是亚特兰大珠宝大盗的继承人,”舒曼道:“另一个是谁?”
俞希城道:“维克托·贝鲁吉亚,意大利人。”
“我听说过贝鲁吉亚这个姓氏,”舒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恍然道:“原来是你的安排?”
“这大概是另一个您意料之外的事,”俞希城说:“没料到被自己囚禁在这里的人也能参与这场行动。”
“我确实没想到,不过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混进了凯文的赌场,并且从来没低估过这个人的能力。”舒曼拿起烛台,让火苗舔上油画一角,为干透的纸张被点燃,空气瞬时弥漫开一股颜料燃烧的难闻气味。
俞希城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幅刚被成就被摧毁的作品,心里明白这是舒曼担心他会利用油画给萧瑜留下线索,但此刻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萧瑜身边有什么人他比舒曼更清楚,基本上可能造成威胁的人上边已经清点过了,被忽略的最后一人到底是谁?
在盗贼的计划中,不可能存在无意义的行为,一定有某个看上去无关痛痒的步骤被他们无意忽略掉了……
“时间差不多了,跟老师走。”
俞希城恍然回过神,“您确定不管凯文了?”
“我不在意他一晚上会赔多少钱,只要金库万无一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闻言,希城一怔,眉心一点一点拧起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某个点,静了几秒,追问道:“小七已经派人去金库了?什么人?用什么手段进去的?”
“其中一个是那次委托带回来的法国人。”
“阿基米德?”
舒曼缓慢点了点头,道:“另一个应该是前段时间收的新人,还是个孩子,能力一般,小七应该是看中了他的身体条件,可以藏进现金箱,再让法国人伪装成工作人员,把对方送进金库。”
“这恐怕是整个策划中最失败的一环,他利用小丑制造混乱,氢气球遮住摄像头,之后的监控画面缺失,不过按照小七的习惯肯定不会对那人下杀手,”舒曼笑道:“他的小聪明对付fbi的探员们倒是没问题,只可惜负责监视那条走廊的是我们自己的人。”
希城抬头看向舒曼,原本若有所思的目光逐渐漫上一丝略带戏谑的笑意,“小七只安排了阿基米德和一个纯新人进金库,而且您也认为他这一步走得不够高明,我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舒曼闻言转身,“这点我不是没有想到,但他面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混进金库,也不是如何骗过我,而是怎么从那里转移走10亿现金。”
与此同时,赌场监控室。
现场一片混乱,监测胜率的反潜机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修补程序漏洞,那个攻破防火墙的家伙实在太狡猾了,他们越是修补越是有莫名其妙的逻辑炸弹被触发,天知道对方究竟埋了多少陷阱等着他们踩上去。
而这还仅仅是针对赌博机的恶意攻击,那些无法利用程序控制输赢的项目只有依靠人工出千,保安队长举着对讲机高声咆哮,勒令手下找出混迹在人群中的老千。
一墙之隔,那是威尼斯人酒店赌场从未有过的火爆场面,游客兴致异常高涨,大厅内的所有赌桌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短短几分钟内,所有人都意识到骰子压大必嬴,轮|盘买数字7必嬴,赌博机胜率高得可怕。
站在落地窗前的凯文·加西亚脸色铁青,最新一份损失统计被他狠狠攥在手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已经被赢走了数十亿美金,而为他工作的蠢货竟然连那些人的影子都没碰着!
女秘书战战兢兢地注视着老板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小声道:“加西亚先生,要不要暂时关闭赌场?这么损失下去,您恐怕会……”
“我们没有理由关闭赌场,”凯文道:“联系到康奈尔舒曼了么?”
“舒曼先生的手机打不通。”
“派人去顶楼通知,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
话音没落,西裤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凯文烦躁地一挥手示意赶快去做,然后取出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是fbi那位高级探员,难道金库那边出事了?
凯文不敢怠慢,赶紧接通电话,“霍华德探员?”
他冷漠的声音再也藏不住那丝慌张,通讯另一端,乔治·霍华德无声一哂,手里捏着那块面团状的物体,他垂眸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被两名探员压在地板上还在奋力挣扎的阿基米德,道:“加西亚先生,我们抓住了那两个潜入金库的人。”
凯文顿时松了口气,“非常感谢。”
“不过现在有个坏消息。”
“什么?!”
“我们在其中一人身上缴获了一小块c4塑|胶|炸|药——”
闻言,被制伏的两人同时愣住,夏佐心里大骂一声卧槽,终于知道了当时萧瑜那混蛋塞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现在怀疑金库和现金中同样被安置了炸药,所以准备封锁金库,我们将带走这里面所有的物品回去让炸弹专家进行排查,确保安全后再全部归还,如果您没有异议,我就安排属下着手做了。”
“我没有!”凯文道:“稍后请您再来一趟监控室,我怀疑shaw的人在恶意控制赌场,现在已经造成了大量损失——”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门被人打开,离开不久的女秘书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失声道:“加西亚先生!”
受到打扰,凯文掩住手机,不耐烦地回头看向她,“什么事?”
“舒曼先生……走了……”
“走了?”凯文眉心锁紧,“什么叫走了?”
女秘书急道:“顶层没有人,他们的直升机也不见了!而且……而且派去的人说有个自称是shaw的人要见您,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凯文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整个人瞬间蒙了。
“加西亚先生,您还好吧?”乔治·霍华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您的秘书说shaw要见您?他在哪里?那个人很危险,您最好不要单独和他见面!加西亚先生?您听见了么?”
凯文深深缓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道:“我这边出了点事需要马上处理,金库就摆脱您了。”说完,他迅速按断通话,快步朝电梯走去。
威尼斯人酒店,三十九层,从这里眺望出去能将整座拉斯维加斯尽收眼底。
套房内没有开灯,空气中还漂浮着难闻的焦糊气味,萧瑜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插着西裤口袋,另一只手像是在打发时间般转着油画刷子。
他的手指匀称修长,指骨非常漂亮,那刷子湿润的毛尖挂着一簇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蓝色颜料,摇摇欲坠像是随时有可能溅到他的白衬衣上,但又迟迟没有滴落,笔杆危险地穿插于五指间,灵活而快速地旋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仿佛是被精确掐算好的时间,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的同时,火情警报响彻整栋大楼,凯文·加西亚胸口猛喘,在听见警报的瞬间整个人震惊了!
火情警报意味着全员疏散,赌场会被清空,这难道不是跟他的计划相违背么?凯文阴枭目光穿过黑暗的套房死死落在窗前那人的背影上,冷冷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想看我倾家荡产么?怎么,要可怜我?”
“怎么说呢,我们这种人的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能玩得起的,所以舒曼老师利用你,在失去利用价值后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你,就这一点来说你确实挺值得被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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