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云等人登场,天气虽然阴寒,但学子们心中的热情却像蒸笼般喷溅开来,尤其是当满弘登台,把对江云的敌意,全都发泄在钟胜日身上时,阔剑抡环,舞的呼呼的作响,令人侧目。
若是换个人站在台上,估计早已被满弘那高大的身躯压下台来,仅仅数招儿,钟胜日便被逼台角儿,险象环生的抵挡,尤其是二人齿剑较力时,钟胜日那暗颤的身躯,牙关紧咬的神情,都让人忧心,似乎一个不留意,他手中的震霄名剑便会应声折断,毁与满弘那磅礴力量之下!
这满弘,已达二虎之力!
一虎便是千斤,按说修士进入洞玄境七重,力量可抵一虎,某些柔弱的女子,恐怕还达不到,但满弘不同,光是他手的剑,就有三百斤重,乃火钢陨铁所铸,端的是天生神力!
难怪江君羽会安排他做江枫的扈从内卫,为江枫保驾护航,要知道清明境可是万分凶险的地方,江云等人进入,不但要面对凶兽珍禽的袭击,还有九国学子和武皇一系弟子们的敌对,没点真本事,岂能活着出来?
十年前,武国的进入清明境的四十九人,活着走出来的,只有二十一人!
所以民间作诗相戏,言:清明之后,高阁广纳!
有身家背望的后学子弟,早就找好了门路,准备登堂入阁,又有几位夫子,能向楮远年般爱惜高徒,二十余年不归书院,不羡仙缘天恩。
要知道,弟子们从清明境,带出来的奇宝灵药,夫子都有分润,这对修士的精进极大,谁不羡天惜命,期望神仙之旅?清明境内有机缘不假,但也是卖首求荣的艰险之途!
怕是只有满弘这样的恶汉,才能有一番作为吧。
而江云所在的高台,却出现了混乱,由于想要等台的人太多,内院弟子不得不出场维持秩序。内院弟子是指,年过十八,修为还算可以,继续留在书院内帮忙的早期学子,也称院仆,比如程伯,便是岁数最大的院仆,也不知道在崇明书院已经待了多少年。
等清出场来,其他几座高台上的战斗早已展开,正拼杀的难解难分。
这时有人道:“我来!”
江云观察着其他几座台上的对阵,一人呼喝上台,气势凌人的对上了他。
耿全?江云有些吃惊,此人当日在他和昌义成对阵时曾出言讥讽,后来便不见了人影儿,数月过去,修为竟然也精进一层,达到了五重,上台便爆开气势,准备与江云大战一场,难怪气焰如虹。
江云收心正视,目光沉炼了下来。面对任何对手,他都不会轻敌,仔细观察着耿全一举一动,包括他的身形修为,臂展几许,手中所持长剑,庭相如何。
而那耿全出剑,不怀好意的朝江云笑道:“江云,你真以为我当日是怕了你吗?我只是不想与你计较,今日正好,也让你领教领教我的厉害!”
说着,一剑刺来。
听闻此言,台下的学子感到奇怪,不明白江云和耿全间有什么恩怨,就连迎梦也攥紧手中的剑水月,担忧的思索着。
只听江云道:“心胸狭窄,难成大器”脚下蹬地,退了开来。
他与耿全间的那点事儿,怕是也只有耿全这样的人会耿耿于怀,竟然也值得拿台面上来说。
凭此一言,江云便料定,耿全的修为有限,因为心胸狭窄之人,总是会因事所困,心头纷扰不断,难窥道法奥义。所以修行要斋心律己,斩除秽累。何为秽累?拿得起放不下的凡思困扰,小肚鸡肠便是秽累!优柔寡断,更是秽累!
江云将这耿全引到台边儿,躲开剑锋后言语淡淡的道:“小心脚下。”
耿全还未回身,闻言看了自己脚下一眼,这便是重心之人的毛病,秽累太多,等反应过来,刚回身,江云的剑便到了,尚在黄绸布中,抽打在他的胸口之上。
“下去吧”江云轻声道,挥剑如鞭,打在了耿全的胸口上,再看空手一身气焰的耿全,毫无防备飞下台去,落地后连退数步,好悬没坐倒在地。
“你使讹!”耿全怒道,江云已背身走向台中,准备接受下一位对手的挑战。
众人无语,已开战的六座高台,江云最后一个动手,却第一个击败对手,连剑都没出,耿全便败下阵来!
耿全当然不服,怒喝道:“这不算!江云你个小人!”内院弟子阻拦住他,不让他上台。落台为输,此法恒古不变,怪只能怪耿全自己不够小心吧。
江云回到台中,依旧长剑杵地,等待着下一位对手,并暗暗思索着先前几步的丈量,台为木基,崇上;四方六丈,困笼。这样的情况下,果决的对手身形会精进半成,重心的,则会慢上半成,因为木有直助,亦有曲全,如何取舍,因人而异。
“江云你给我等着!”耿全不服的叫骂着,江云不做理会,看向台下的迎梦。丫头神色不安,还是不敢登台,但江云也理解她,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此大的场面,上千双眼睛盯着,心中发憷是难免的,大多数人的胆量,也都是慢慢锻炼出来的。
所以江云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随意些,以免令迎梦更紧张,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迎梦的发挥。
接着便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都是洞玄五重的弟子上台,但作为,却不比那耿全强上多少,江云仍旧连剑都未出,便将他们送下台去。一时间,江云成为场中的焦点,因为江云的手法果决犀利,另外五座高台上还未打完,尚在胶着中,他却已连胜三阵!
众人议论,分说不匀,江云暗自思索,真正的对手也该出现了。
并非江云卖弄,而是有意速战,留力静后,等待着六重弟子们的挑战,因为在同一重境界内,凭江云的眼光和阅历,本就立与不败,更没什么可比试的。但六重不同,他和迎梦交过手,境界上的差距意味着力亏、气损、神乏!就如同是被人捆束住了手脚比试,江云自问,可以舞起三百斤的石锁,但迎梦却能抛飞五百斤的重锁!
还有身法的矫捷,迎梦晋级后,也要比江云强上一线,这些差距江云都记在心里,若不是满弘等人跳出来内耗,他也不会如此早的现身。
不是江云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心中有气,阴毒的怨气,必须要发泄出来!
而这口怨气也许来自之前的江云,或是他自己,从神坛跌落,变成凡夫俗子所致。虽然江云自认为不在乎,但环境的压力迫使他隐忍,半年来苦苦修行不说,看上的药鼎被人抢走,买张蜱兽皮也都要装孙子卖傻,这些经历,他真不在乎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不习惯,是肯定的!
所以江云站了出来,想要好好的将心中怨气发泄掉,也让太微等人也看看,不管何时何地,他还是那个不可战胜,令天地倾色的邢天!
他要在这台上击败所有对手,酣畅淋漓的再战一场!
这些人就如同是太微座下的三公内座,五帝诸侯,郎将从官,虎贲三台,都来吧,又不是没战过,且看我邢天胆,吞天地!
江云上一世姓邢,名天胆,翠微界镇神魔尊,八大天魔中的情狂二圣之一,而这些过往江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再回三垣,会一会太微,还有他身后的紫微星君。
听说紫微已经凝成玉府,距离封圣一步之遥。
这样的对手,才是江云最期待的……
这时,第四位对手登台了,身形洒脱,客客气气的对江云道:“少候,好本事。”
江云抬起眼看向此人,也是位俊秀少年,这人他有印象,羿重羽,去年便已是六重境界,正在向洞玄后期迈进,在众学子中也属出名的人物,而且口碑还不错。
江云拿起剑道:“承让”
羿重羽拉开架势,目光锐利但也不失聪颖的看着江云。江云暗道,此人不错。
“少候,难道你还不打算出剑吗?”羿重羽问道,他之所以要上来,是因为江云连胜三阵,却未曾出剑,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人的名,树的影,羿重羽是极看重名声的人,倒不是他如何瞧不起,或是不屑与江云为人,而是在他眼中,容不下江云目中无人的做派!
江云垂手,微微提剑道:“当然不会,羿兄请吧。”
话音刚落,二人便同时出手,冲杀了过去,羿重羽铮鸣扯剑,江云也将手中的裹绸长剑直指,就在两人将要对剑之时,江云挺身,翻转,同时抖出手中长剑,噗的一声,风猎猎,云飞扬,江云手中裹剑黄绸寸碎,分做数条,在羿重羽眼前炸开!
羿重羽暗道不好,横剑抵挡。
铛!
剑心入庭,两剑对上,人们这才看清江云手中的剑,一把平直如水,并不甚光彩的直剑,正扎在羿重羽半鞘未出的剑庭上,且去势凛冽,如同江云此时的身姿般犀利,咄咄逼人,将想要出剑的羿重羽推走出去,直奔外台!
“好剑法!”有人赞叹,因为江云一招儿,便迫住了羿重羽气势,在他将要出剑时,一击命中剑庭,这样的眼光,这样的手法不一般人可做不到!
众人哄彩,再也不敢小瞧江云,但却压下了另外一个声音。
惊讶中的唐晓华似乎听到,身边的秋烟雨说了一句:“楠宫……”
秋烟雨认出了江云手中的剑,内心震颤,那正是她用了多年的‘楠宫剑’!
楠宫叶影,浆草夕城,她在夕城得此名剑,一转眼已是八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她与如今的江云一样,也是十五岁,却已进入九重巅峰,不能寸进……她便日日靠着楠宫剑消磨时光,发泄着心中的稚气,将夕城外的青草斩的七零八碎,浆草饮剑,成为一段佳话。
而如今,从前那个任性的小女生已经不在,手中宝剑,也变成了通灵的神剑,可是她却不忍心将‘楠宫’束之高阁,久困岁月,于是……
江云竟然得到了这把剑,是偶然,还是……
秋烟雨不敢想下去,抬头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