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丹霞峰顶,坐在崖边大石上远眺山下,林木苍茫,洛水白江,汹涌的洛水由南向北,浩浩不绝,如一头不见头尾的巨龙,仰身嬉戏在阴山之内,将厚实的硬鳞沉与河底,凿川裂石,袒露着皓白脆弱的肚腹,细鳞化浪,水涌飞湍,畅游在天地之间。
这一幕美景,令江云想到了一首诗——雨后船前竹洗浪,通江探海到遥头。苍平远赴疑无渡,绝岭云深又一城。
当年他和舒精光,刚发现潜在云海深处的瑶城时,江云本有意,取名为‘遥城’,遥远之指,可舒精光说:“你不是想化解掉瑶千雨的千年情劫吗?何不为她起一城,定可如愿。”
江云一想也对,便起了瑶城之名,可叹的是,又是千年过去,瑶千雨连瑶城的影子都未看过一眼,仍旧枯坐在被毁的红崖下,在想她的问心楼主。还把江云这个堂堂狂魔,视作无物,每次前去看她,都要打要杀。
所故世间传言:情狂赌痴,八魔中,情魔居首。
现如今,瑶千雨肯定还在红崖在坐着,江云很不解,杜问心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还会令瑶千雨念念不忘?
若说江云喜欢瑶千雨,有点,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服!不服那杜问心,虽然杜问心是魔道前辈,上一代的色魔,可还不是被他给砍了?
更可气的是,瑶千雨不听杜老魔的话,杜老魔交代过她,江云若是胜了,就要终身奉江云为主,可天下无双的瑶千雨言而无信,还不如帝后幽悦有信用,幽悦至少陪着江云素睡暖阁,虽然一夜未曾说话,但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帮着江云激怒了号称无情无欲,无怒无怨的太微老头。
可瑶千雨,却从来都没管江云叫过一声主人,江云的心里,很不痛快。
但如今想来,天下美景繁多,就连这造化境内也数不胜数,风不破当算是一方雅士,造化出来的天地,果然要比舒精光的不毛之地好上千百倍。
舒精光那破地方,谁去谁疯,漫山遍野的‘六道翻天骰’,生怕人不知道,他打劫过佛门,手里有此奇宝。
可他那法宝,还不是江云帮着炼化的,守着‘明辕星’五百年,耗尽‘地火星髓’,若大的‘明辕星’也因此陨落,滑进天河沙底,浩淼银河,变成了一粒死沙。
银河一直都是江云最想去的地方,据说去了那里,天地五气隔绝,所有人都变成了凡人,一定很有趣吧。
江云在崖边出神半晌,直到身边景物变的昏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他才起身,朝着仍有余温的鼎炉走去。
炼完这一炉丹,江云就要帮着迎梦冲关了,不知为何,说好的鹿凤儿没有来,想到她,江云又想起了魏春儿,也不知道小赌鬼,有没有遵守约定,勤加练功,还是偷懒识输了。
如果是那样,‘赌魔决’接下来的功法,江云不会传给她,省着自己又要输给舒精光一回……
走到丹炉前,江云探手,在炉外感受了下温度,觉得尚可,看天色正好也到了酉时,便迎着夕阳站定,时伸手抓向两只鼎耳,脚下扎实,运气道:“开!”
只听嘶啦一声铁石消磨,几百斤重的顶盖移开了一尺,险险的半悬在鼎身之上,而鼎中余温,立时蒸腾出来,在夕阳下升起万彩霞光,仙家气象。
江云见此,松了口气。
想他一代魔尊,竟落魄到如此地步,担心起一炉丹药的成败,这一炉丹若是毁了,那他也就破产了……
这时鼎身后,有人道:“江兄,你又起了一炉好丹啊。”
江云探头,来的人原来是周锦,不由奇怪,他怎么来了,而且身后还跟着鹿凤儿。
“凤儿姑娘你来的正好,等了我接了这炉丹。”
江云拿出葫芦,拉开架势,对着鼎身一掌,道:“飞天!”
砰的一声,丹炉中的九色丹药连成一线,飞出鼎外,在夕阳下绽放出虹彩明艳的光晕,江云手急眼快,一一接住,封好葫芦道:“这是五十粒”扔给了鹿凤儿。
偶后继续,反复了五次,两百五十粒易气丹,全都送给了鹿凤儿。鹿凤儿手捧葫芦兄弟,比当了娘还开心。她没有乾坤袋,也只能这样抱着。
周锦冲鹿凤儿要过一只葫芦,打开来闻了一闻,还尝了一粒,提气感受道:“好丹,江师弟,你这炼丹的本事,比我周家的大炉还好。”
江云道:“你错了,不是我的本事好,而是此地的风水好,天地五气充盈,蕴养出来的丹药自然也好。”
江云其实没在这几炉丹上下功夫,只是些最简单的易气丹而已,谁来炼出来的都差不多,要说不同,只在鼎炉的成色,可江云这只鼎,与屎盆也差不了多少,凑合用吧。
“那这起丹的手法?”周锦又问。
江云把鼎炉放倒,背着夕阳,散着鼎内的燥气,道:“闲着无聊,活动活动筋骨”这话半真半假,对易气丹而言,确实无需如此,但真正的仙丹,就必须要使些手段,才能收得到,否则会坏了丹的成色。
还有更恐怖的上品仙丹,起炉时会飞天遁地,那就不是取了,而是抓!
抓得一手好丹,千年百世不拔,在仙门内,丹童子的地位非比寻常,大多是各家师尊的心腹小厮。
“周兄你有事吗?”江云拍拍手道。
周锦将手中的葫芦还给了鹿凤儿,这让凤儿松了一口气,江云对鹿凤儿道:“凤儿姑娘,你手里的丹,最好不要卖给外人。”
凤儿一愣,她倒卖丹药的事情,连江师弟也知道吗,不免尴尬起来。
周锦也道:“你就说我说的,不许你私卖丹药。”
江云又道:“我最近事忙,不能再炼丹了,你手里的这些丹药,恐怕是最后一批,最好留给自家人增强实力,若是被外人得到了,我们往后会遭殃。”
“听到了没有?!”周锦继续吓唬。
如此二人一唱一和,把鹿凤儿教训的眼泪汪汪,几乎是哭着下山的。
江云看着周锦,心想,你参和什么。
周锦对他道:“我帮了你大忙,你准备怎么谢我?”
江云白了他一眼,你疯癫犯了吧?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别不认”周锦喋喋不休。
江云无奈道:“一个小丫头,好好说不行吗?”
“什么小丫头?”周锦睁大了眼睛“我说的是江枫,他已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江云闻言愣了下,继续整理着崖顶道:“恭喜你被骗了。”
“什么?”周锦惊讶。
“我说,江枫是不会放过我的,这心你怕是白操/了,而且还很可能,被人家给利用了,他是不是跟你说,打算与我冰释前嫌?你说,找个机会撮合我兄弟见面?他肯定是答应了,时间地点你定在了哪?”
江云一连数问,周锦皱起眉来,道:“你都知道?”
江云无语:“是我都猜到了,这样,你找个与我身材差不多的人,骑着阿丑去,记得给我带回来,便知道江枫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你什么意思?”周锦问道。
江云皱眉,道:“赵国八成已经知道,那些主意是我出的,想找我麻烦。”
这下周锦警觉起来,他也不傻,咬牙道:“这个江枫,他要是真敢这样做,我宰了他!”说完,气冲冲的下了山。
江云把崖顶收拾出来,夕阳正好落山,映的西方山峦沟壑尽显,江云遮着手,看了几眼,思索着西边草原上,夕阳肯定还未落下,也不知道秋烟雨两人怎么样了,有没有领悟到布道欺世的门道儿。
接着他看向一天未曾动过的迎梦,炼药的事情告一段落,也是该帮助她冲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