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丹夷’也称‘黑衣夷’,最显著的特点是爱穿黑袍,成群结队的进城为非作歹,强买强卖。因为他们信不过城里的荒人,荒人也信不过他们,彼此势同水火,无法融合。可他们又谁也离不开谁,夷人的山珍药材,已经融入荒民的方方面面,而荒人高超的制作工艺,又是夷人无法比拟的。
在大山中,哪位女子成家立业,竹楼内若是没几样荒民器物,是会被人耻笑的。所以你总能看到,夷人女子小小年纪就身背竹篓进城贩货,为她们的情哥哥置办家当。
这是很有趣的现象,已经快要二十年过去,江云才搞明白,当年那个长相打扮与荒民一般无二的丹珍姑娘,真正的生活原来是这个样子,她竟然是夷人,一点都看不出来。
来到丹夷所在的西山,江云立时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比东山严肃很多,总是能遇到跨刀警觉的丹夷汉子,查验他的身份。当江云拿出香囊后,这些人又会爽朗的笑笑,嘴中嘀咕的丹南的名字,为江云指路。
据说每只香囊都不同,可江云看不出来,经过几天跋涉,江云来到丹南姑娘所在的‘深溪’,深溪是个大寨子,建在一片山谷中,有条溪流淌而过,丹夷的竹楼就在溪流两侧,青烟袅袅,如蒙纱罩。
江云把香囊挂在腰间走进寨子,对于他们这些从东山而来的赶居汉子,夷人见怪不怪,很多人一住就是几年不走,所以在这里,你很难分得清楚谁是丹夷,谁是戎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就是两山夷民彼此依从的生存法则。
但也有好事之人,把江云领到丹南家,那是一片很大的竹楼,建在寨子中央,舂米中丹南见到江云,快乐的如同一只鸟儿,飞扑了上来,挂在江云的脖子上亲了他一口。
接着她向江云伸出了手。
这是在向江云讨要定情信物,他的腰刀,江云若是交出腰刀的话,从此以后就算是丹南的家里人。来而不往非礼也,江云愣在当场,不是他没有准备,而是丹南的热情改变他的想法,丹南只有十三四岁,江云实在不忍心欺骗她。
来前,江云真没想这么多,只要能把事情办成,其他的都无所谓。山民的生活本就变幻无常,事情办成了,他悄无声息的失踪,夷人会认为他死在了大山中,再找个男人生活。
这就是山里的法则,困苦生活注定,这世界离开谁都一样过,但江云毕竟不是山民,他不能这样做。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竹楼内走出一位妇人,丹南马上道:“阿妈……”
江云和妇人彼此愣住,因为他们见过,这女子就是当日在望川楼,陪着戎瑛的那位。
丹红艳,她竟然就是丹南的母亲……
江云马上行礼,丹红艳也款款一拜。
丹南跑到母亲身边,很好奇的望着江云,她被搞糊涂了。
无巧不成书,江云道:“小夫子,我们又见面了。”
丹红艳点头,并看向江云腰间的香囊,转身朝丹南耳语了几句,丹南便去往寨中,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夫子请”丹红艳让道。
江云随着她来到竹楼落座,她家的竹楼很大,也很明亮,与江云的破楼有天壤之别。
“夫子所来何事?”丹红艳奉上山茶道。
这楼中还有几位孩子,都好奇的张望着江云。
江云看了看后道:“为清桑镇而来”没等丹红艳提出疑问,江云又道:“老夫总觉得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古怪,你们夷人,似乎没有掘人祖坟的习惯吧?”
丹红艳闻言思索,道:“当年的事情夫子不懂,我们也是忍无可忍,掘坟只是义气行事,夫子来是要为苏天宇鸣冤吗?”
苏天宇成名已久,在世间有些旧友故人也属正常,丹红艳误会江云是来找麻烦的。
江云摆手道:“我只是觉得此事古怪,两山夷民也算郑国子民,怎得无端升起如此祸事?实不相瞒,老夫一直觉得,这世道不太平,冥冥之中有股巨力在搅动风云,所以前来询问。”
“夫子贵庚?”丹红艳却问道。
江云摇头道:“不记得了。”
这时楼外来了几人,由丹南陪着登上竹楼,丹红艳起身相迎,江云也站起身。
“这是我阿妈,这是丹青长老”丹红艳做着介绍。
来的两人都是神境夫子,一男一女,丹红艳口称阿妈的人,就是丹夷族长丽依,在丹夷的地位与戎瑛在‘花衣夷’一样,而且这两人当年都是蜀山书院的夫子,可发生了桑青镇的事情后,便与蜀山无关。
江云见礼,丹红艳与母亲耳语了几句,头带黑巾的丹丽依上前道:“荀夫子师从何人?”
江云道:“恕不能奉告。”
“鲁王可好?”丹丽依又问。
“我已离开鲁国多年”江云无意向丹氏透露任何信息,头带着尖角包巾的丹青气愤的落座,问道:“那你来我西山要做什么?”
“报仇”江云同样落座,丹青闻言睁大的眼睛,江云道:“不知两位可知云叟?”
丹青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道:“有话直说。”
江云道:“我为追杀云叟而来,因为我怀疑,桑青苏氏满门并不是被你们所杀,丹氏只是代人受过,真正凶手应该是云叟。”
丹青几人相互看看,族长丽依询问道:“夫子从北海而来?”
众所周知,北海是草镖行潜奴所在,而草镖行的疯子们曾经围杀过云叟,损失惨重,丹氏便把江云误会成草镖行中的大人物。江云也不否认,轻敲竹案道:“我想调查此事,但其中细节只有你等知道,无风不起浪,云叟为何要陷害丹氏?”
“但云叟已经失踪三十余载”丹青道。
江云摇头“他只是潜藏了起来,改变了作恶的手法,老夫调查过桑青苏氏的死因,苏氏满门都被人剜去了心肝,作恶的手法与云叟一样。”
丹青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丽依。
丽依道:“此事却有古怪,当年事发突然,身为蜀山夫子我等自然不会参与此事,事后也想化解,但祸事已成,辨无可辨。”
江云道:“这还不是因由,遭人陷害一定有起因,你们再好好想想。”
丽依等人思索起来,丹青拿出一张传音符道:“我请戎瑛来问问。”
江云阻止道:“不可。”
手掐传音符的丹青望着江云,问道:“两夷进退一体,有何不可?”
江云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戎瑛与你等不同,她仍是蜀山夫子,道不同不足为谋,还是不要通知她的好。”
丽依也道:“我丹夷的事用不着她管,你忘了族长是怎么死的吗?”
江云闻言看向丽依,这女夫子心中对戎瑛有不小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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