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无量的事儿何罪之有?狂妄得有理!”李隆基点到为止,对几个儿子那各怀鬼胎的样子视若无睹,倒把李璲弄糊涂了。李隆基这才说到正题:“你们几个都不擅长围棋,倒是可以用围棋分个高下……哈哈,南诏王子诚节入长安翰林院学习围棋五载,朕封他棋待诏。诚节前日上奏想要和朕的皇子比试围棋,朕已经应允了,三日后集贤殿你们分别出战,谁能给父皇挣面子,朕有赏!”
这话说的轻巧,内中大有玄机,六人互相眼神乱窜谁心里没个算计?对方是藩国王子的身份,棋盘上的胜负等同于两国交兵,这要是输了泱泱大唐的面子往哪儿搁?你知道我们不擅长围棋还让我们比赛,输了岂不是大唐的罪人!
李瑛心里立刻想到自己的太子位,丢了大唐颜面的太子还能继承皇位吗?难道父皇为了把自己赶出东宫不惜用大唐的颜面做文章……李玙依旧低着头,可双眉已经凝成一个死疙瘩了,父皇若是给自己进一步的机会就该比试象棋才对啊……李琚用力的攥攥拳,知道六人都不擅长围棋还答应,难道要我这三日内解决了诚节那小子?
而李璲此时纠结的问题是,我该不该去赢下来。
这顿饭吃的毫无滋味,看李隆基老早就放下了碗筷,意思明显是吃完了。几人只好浅尝辄止就都告退了出来,也就还不懂事的李璬追着李璲问:“父皇也没说给什么奖赏呀!唉,反正输赢都是你们当哥哥的事儿,我才十一岁和我没啥关系。”
李璲故意放大了声音让前面的人听到:“十三弟说得对,我也才十四岁,比赛的事儿全凭几位兄长做主,咱们就一边看着好了。”
李琚头一个转头怒目相向,你倒是推得干净!只是李瑛和李玙都怀着心事懒得斗嘴,急匆匆走了。却不知此时蓬莱殿中传来笑声。
扛了半天饿的李隆基终于放松下来大嚼特嚼,冕旒冠早就摘下扔一边了,看得高力士摇头叹气道:“陛下,您何必这样挑拨几位殿下呢?老奴刚才观察光王殿下恐怕会去行刺南诏王子也说不定,这会出事的!”
“哈哈,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一队金吾卫守在翰林院。”李隆基全然不当回事,好像把自己儿子当猴耍很有成就感,抹了抹嘴道:“朕就是要他们把本事都露出来,别整天藏着瞒着的,朕不愿直接派人去查他们,这次正好看看他们各自背后都有哪些高人!”
“老奴是担心,万一几位殿下背后的高人都不太高,那朝廷可就真要丢了体面了!”高力士也算是从大局考虑,只是没有李隆基更分得清主次。所以还另有埋怨:“您还特意当着太子面儿夸仪王,仪王可才十四岁,能应付得了?”
“仪王应付不了,两位皇兄和司马道长也应付得了,你担心什么!”李隆基吃饱了就又恢复帝王的气势,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朕担心的是太子!他总是揣摩自己的父亲,却每次都把朕的意思揣摩错!”
不能不说李隆基太英明了,东宫之中李瑛果然又把事情想歪了。
太子少保、太常寺卿皇甫惟明是鄂王李瑶的舅舅,正在劝慰李瑛:“殿下莫要想多了,皇上应该只是用仪王的事儿激励殿下,何况皇上不是还指责了仪王不读书而贪财嘛,这可是品性有亏的大问题,正好证明不会对殿下有什么威胁了。当务之急是三天后的争棋,别人输得太子输不得啊!”
李瑛哪里听得进,又不好对老师发火,只能先绕过李璲的话题,说道:“是输不得啊!可怎么才能赢呢?你们的棋艺都不低,可是难道能在集贤院中公然作弊不成?”想到作弊二字李瑛还真有些心里犯活,把目光头像另一侧,老师再亲也不如妹夫亲啊!
另一边东宫詹事、驸马薛绣是名将薛仁贵的孙子,此时火上浇油道:“现学围棋肯定来不及吧?依我说咱们重金收买南诏王子,晓以利害,许他赢庆王和忠王,不许他赢太子,不就得了嘛!”
“胡说!那个诚节公然叫嚣和大唐皇子对弈,为的是什么?”皇甫惟明真被这两个傻子气乐了,心中难免暗叹自己怎么就选择了辅保李瑛呢?
却听李瑛毫不动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里吼道:“本宫不是李璲,没那么多闲钱去哀求南荒蛮人!”
皇甫惟明义正言辞的颤着手点指道:“人家就是为了给朝廷难堪!想必他最想赢的就是太子,说不定还会故意输给庆王、忠王以此来挑拨殿下的兄弟关系!”
“用不着他来挑拨!李琮和李玙的狼子野心本宫一清二楚!他俩就是躲在暗处等时机的毒蛇!”李瑛这话说的连薛绣都听不下去了,连忙挥手把内侍都轰出去,紧张的说道:“殿下慎言,隔墙有耳啊!”
“哼!”李瑛怒吼着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顿时扎破了手掌流下血来。薛绣却在此刻嘿嘿一笑大喜道:“殿下这招儿高呀!太子手指受伤无法参加三天后的对弈啦!这不是简单化解了吗?”
李瑛顿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事已至此只剩下皇甫惟明苦笑,但只能在心中暗叹:大唐太子避战不惜自残!这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坊间一传,比力战不敌输了更加恶心!
比李瑛更缺心眼的是李琚,太子党中有智慧的五皇子鄂王李瑶置官外地后,李琚就没办对过一件事!熬夜等待一整宿,派出刺杀南诏王子的人只活着回来一个,还受了重伤!问清楚翰林院新增了金吾卫后,李琚彻底傻了……不,这才彻底聪明起来……这节骨眼儿上新增的金吾卫明显是父皇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李琚思来想去,只能三天后上奏,就说自己甘愿为三位皇兄摇旗助威得了,省得丢人!或者挤兑那个诚节和自己比试骑射。
李琚身边没个商量的人,但李璲有!比如信安郡王李祎,此刻就在和李璲下棋。
“小十二,你先说说你自己怎么想的!”李祎大马金刀的坐在棋盘前,抬手一颗黑子就重重的拍下,将李璲一条白龙扭断成两截。
李璲前世最大的业余爱好还就是围棋,但实在是天资有限,热爱加勤奋也就是业余四五段的水平,跟古人比,那是没法比!此刻李璲食中二指捻着一颗白子在嘴唇边摩擦,试探着开口道:“伯父宁王说要我多多韬晦,少出风头,这次反正六个皇子都要出场,丢了脸也得先罚太子是不是?再说,我这点儿棋艺也未必能赢。”
“宁王糊涂!他怎么能拿他自己那套来束缚你?”李祎扎里扎煞的胡子都鼓荡起来,怒吼一声道:“你和宁王所处的身份地位不同!你想想看,大唐派出六个皇子车轮战藩国一个王子,还都输了,让你父皇的脸往哪儿搁?这会儿可不是韬晦的时候,你父皇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心性,看谁心中把社稷大义放在首要,看谁肯为了朝廷的威仪、自己父亲的脸面挺身而出、能够不顾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啊!”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李璲顿时拨云见雾,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可小侄的棋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李璲还有最后的犹豫。老王爷嘿嘿冷笑道:“你小子少打马虎眼!赢不到棋盘内你还赢不到棋盘外吗?就算你小子根本不会下棋,老夫都相信你有办法赢!”
“您这话是在夸我吗?”李璲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