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伙伴们都惊呆了……仪王派这个死太监出来就为了黑吃黑?把我们当猴耍啊!多治比广成的气愤都习惯了,当此时连晁衡都觉得怒火中烧起来,心道你可以拿日本遣唐使当猴耍,可我晁衡可是大唐的官员,是授命五品的散骑常侍代表鸿胪寺来的,你拿我当猴耍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多治比广成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了,晁衡磨着后槽牙往外挤:“什么,什么不行?总管大人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就是,只是下官奉命而来有朝廷的规制,若是延误了,仪王殿下自然没什么,下官我就有苦头吃了,还请总管大人体谅一二。”这话说得软中带硬,已经搬出朝廷来威逼。
茗烟噗哧一笑,一点儿都听不出好赖来,甩弄着手帕哀婉的说:“你瞧瞧,你们瞧瞧,误会了不是?殿下可是一番好意呢……”又是埋怨又是叹气的,反正不改絮叨的本色,烦闷的听者气胀了肚,心想您这算什么好意您倒是说呀。
茗烟又转了几圈手帕才接着说:“奴婢真替几位庆幸啊,要不说还是咱们殿下想得周到,遣唐使大人不远万里跨越大海已经够劳顿了,虽然在扬州休息了个把月,但溜溜跑去长安那么远还是辛苦啊,晁大人是知道的,这不是皇上就要来淮南巡游了嘛,就住这儿等着叩拜吾皇万岁也是一样的呀?”
“看来还要多谢殿下想得周到!”多治比心里那个气呀,软禁变成强制休息了,合着我还得谢谢你是吧?我什么时候抱怨过辛苦?用得着你操碎了心?你不把我们扣在扬州的话这会儿早就到长安了!
茗烟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到人家是说反话,还笑嘻嘻的说“不用谢,别客气”居然把假谢真认了。多治比广成看着这位奇葩实在没有共同语言,深呼吸后问道:“叩见皇帝陛下的事儿如此确实妥当,下官留在此处恭候就是,呃,可此番遣唐,随行还有渴望学习大唐文化技艺的日本学生和匠人,还是得去长安呐?”
“呦,遣唐使大人,我们好心好意的招待,您这话说得……请恕奴婢可就不爱听了!”茗烟突然板起脸来,‘铛’的一声把茶杯墩在桌上,昂着头撅着嘴,前言不搭后语的实在让人不明所以。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多治比广成太实在,还开口问“本使有何差池,总管大人此话从何说起”?茗烟只顾欣赏天花板,根本不支声。又干了半分钟还是吉备真备眼睛尖,捅捅多治比广成指给他看茗烟的手……茗烟右臂搭在茶几上,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朝上互相轻捻着,多治比广成差点儿晕过去,敢情这太监不是没见过钱、不容易收买啊!一份贿赂就换一句话?
多治比广成肝儿疼肾也疼,含着泪狠心从怀里把准备进献唐明皇的礼单抽出一张来,捏了又捏是真不舍得啊,没办法,揉烂了之前用力拍在茗烟掌中,恨声道:“这足够您把话说完整了吧?”多治比广成心想既然你只要钱没别的面子,那也就不用跟你客客气气说话了。
茗烟还是不生气。
“好好好,咯咯,听奴婢给大人指条明路,保证您这钱花得不冤枉!”茗烟笑着揣进怀里,散着呛鼻的香风往前又凑了凑,嬉皮笑脸道:“说句大不敬的话,长安有什么好学问值得学的?大唐的好学问都在咱仪王学院里呢!您不信问晁大人知道的,让留学生们进仪王学院去不就行了,我们是荣幸之至哦……”
又把晁衡摆出来作证,多治比广成扭头瞟过去,晁衡无奈的点点头道“求之不得,多谢仪王殿下成全”等于是默认了仪王学院比国子监强。多治比广成这次是真心的高兴起来,连声道谢!真觉得刚刚那钱花的不冤……他哪儿能想到,仪王学院有好多个分院,李璲连中国人都严查进入工学院、理学院、武学院的资格,至于日本人,只有文学院一个地方可去。
总的说,双方的会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成功落幕后就等着大唐皇帝巡游淮南了。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因为千里水泥路哪儿是那么好修的?几十家水泥工坊的老板在沿线上各建七八间工坊,每一间工坊负责十里路的铺就,在仪王府的各种简单机械运用下,就这样还是等到了开春。也不是干等着……当多治比广成发现留学生们一直在摇头晃脑的背《仪王对韵经》时,彻底崩溃了。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留学生们被仪王学院的气氛感染着不愿离开……这是冠冕堂皇的说法,嗯嗯,内在的龌龊是:文学院里各种自由著作可以得到版税、替同学的著作校对责编插画都能分成占股……算是被套牢在这里了!
何况大唐皇帝已经定下了来淮南的日子,赶去奉迎銮驾的队伍出发时晁衡等都在江宁城外欢送过。那二十八个冰山般的战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共振中地动山摇得房檐上瓦片都哗啦啦响,好似二十八片巨大的雪花在狂风中飞舞,晁衡突然意识到仪王躲起来在忙活什么了,顺着脊椎骨都发凉,歪头向一旁喃喃的感慨道:“你还想给仪王告状么?”
多治比广成撇撇嘴:“鄙人不怕死,也怕在那片银光中千疮百孔没有全尸!”话说得铿锵有力,转身离去时却留下落寞的背影。吉备真备一言不发,因为自己是此刻最不能去劝慰的人,作为前任遣唐使,给日本送回了不少技术革新,等回去后想必受到天皇的嘉奖,人家作为现任遣唐使,却已经能预见到无功而返的结局,这会儿自己去劝解那不等于嘲笑?
吉备真备也是想歪了,反正和仪王李璲想的不一样……
又是一个月后漫漫长路上隆隆作响,那是铁蹄敲打坚硬水泥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没有人敢抢在皇帝前面首先使用这条通天大道,哪怕它宽阔得足够三十辆銮驾并排走!
没有三十辆銮驾并排走,但有金顶香车九辆顺次而来。前面是归来的雪狼卫引路,二十八个方阵有条不紊,好似一个月前从未离开过,后面是神策军、龙武军、羽林军的大纛旗高举招展下各有千人队,明晃晃长戈冲突着如墨般的黑甲分外震撼,而两侧杂乱奔跑的名贵骏马上是随侍的显贵朝臣。
江淮的百姓算是开了眼,这辈子没机会去长安看天子,天子来到家门口啦!那可得好好看看,哪怕就是隔着百丈外的车窗,也能想象到圣皇定是威武高大的。全江宁的百姓夹道欢呼,早就准备好的彩旗和鲜花不要钱似的漫天挥洒,仙乐飘飘中长长的队伍放缓脚步踏入街巷。
李璲带着仪王府属官就在节度使府门口跪迎,正腹诽抱怨着腿都麻木的时候,那金灿灿的銮驾终于到了面前。许久不见的高力士越发和蔼了,笑呵呵的掀起车帘,唐玄宗那张英武的面庞顿时扑入所有人的眼眸,在杨思勖的搀扶下,唐玄宗站在高高的车驾的栏杆边,手搭凉棚举目四顾,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绝世的高傲,在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呼喊声中挥手致意。
喊声渐息,李璲拱手朝天,朗声恭迎道:“父皇千秋万载,德被苍生,淮南百姓企盼日久,今日得睹天颜乃大福泽,特呈上万民伞一顶为父皇贺!”这都是例行公事,只要皇帝道一句“平身”,就可以入内饮宴了。
但李隆基没说那句“平身”,他说的是:“来人,赐淮南道众爱卿每人柑橘一盘,要好好品尝!”别人听来这就是皇帝的恩典,接到手里拿回家供起来直到烂掉就好了,可李璲听来就不对了!皇帝赏什么不值钱的东西都行,就是个形式,可这柑橘是淮南特产啊,您不能拿我的东西赏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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