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棉纱/包二百四十二元。
关世杰看到这个价格,心里凉了半截。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上海棉纱每包最后涨到二百九十元后,被徐懋昌做空抛出,让当时的金城、盐业、中南和大陆四家私立银行,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自己手里只有五千块。按现在的价格买进,除去印花税,交易所的佣金也就能买二十股。每股净赚四十八元,也无非能赚到九百六十元。离一万元差得太远了。不仅如此,股价也不是三五天就涨上去的,三天后,就要把一万五千元筹齐。
关世杰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世杰兄有心事?”
“我倒是看好了一股......”
苗轻侯见关世杰面有难色,就知道一定是为钱所困。他自从接替父亲做了大华贸易商行的董事长之后,因为“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侵占了东三省,而大华贸易商行的主要客户,大部分都在东北。因此许多商品都由畅销货变成了滞销品,生意由此也一落千丈。
苗轻侯以前也没玩过股票,他的志不在此,本来一门心思想做学问,却被赶鸭子上架做起了生意。
自他接手生意以来,累计亏损了十几万元。现在已经有股东嚷嚷着要退股。如果十几家股东都退股的话,就不仅仅是亏损十几万元的事情了。大华贸易商行会由此破产,苗家还会背上上百万的债务。这也是他想找一些门路,弥补一下商行的亏空。
苗轻侯在证券交易所已经泡了几个月,多多少少赚了几千元钱,但杯水车薪远远不够填补亏空。他想投资一家潜力股,能够大赚一笔,能让商行咸鱼翻身。
现在见关世杰这种表情,心里不由得一动,难道真的有自己没看出来的,升值空间大的潜力股吗?
“世杰兄,你看好哪一股?”
“上海棉纱。”
“棉纱价格一般都不会涨太多,最多的时候也就涨七八块。”
“上海棉纱不一样,你看现在又长了一元。”
苗轻侯一看,上海棉纱的价格果然涨了一元。
“不管了,我先买二十股吧。”关世杰说。
“世杰兄,你估计能涨到多少?”
“二百九十元。”
“你肯定?”
苗轻侯见关世杰笃定的眼神儿,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世杰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算是有吧。”关世杰说:“轻侯兄要不要试试?”
苗轻侯说:“世杰兄能不能先透露点消息?”
“你看,又涨了五毛。”关世杰指着前面的一块黑板说。
苗轻侯身高不及关世杰,他手搭在关世杰的肩膀上,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
关世杰的脑海里又跳出了苗轻侯的两个画面:1一个会议室模样的房间,几个老者正在跟苗轻侯说着什么,然后一个个拂袖而去。2苗轻侯一个人在舞厅深夜买醉,身边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在频频劝酒......
最奇怪的是,关世杰又听到了苗轻侯的心里话:世杰说的真的假的?他要是真有内部消息,我花钱投资,利润对半分都可以。
关世杰想,今天是第三次出现出现这种奇怪的事儿。只要跟人身体接触,自己不仅能看到一些零碎的画面,还能听到这个人此刻此刻的心声。
苗轻侯的手拿下来,画面和心里话也就随之消失了。
关世杰心中暗喜,自己有了这种特殊的技能,在这个时代就可以大展身手,施展抱负了。
“轻侯兄,我给你透露一点消息,但你千万不要对旁人说。”
关世杰既然知道苗轻侯想的是什么,就不妨给他一粒定心丸。
“世杰兄说来听听。如果消息可靠,我可以想办法投资,利润三七开怎么样?”
关世杰暗想,生意人果然狡猾,心里想给的价位和嘴里说出来的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但人家出本钱,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了。
“四六开如何?轻侯兄六,我占四。”
“好,那就一言为定!”
关世杰要的比苗轻侯预期想的利润分成还要少,因此苗轻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你附耳过来。”关世杰心想,忽悠人也都弄得神秘一点才好。
“轻侯兄,你知道徐懋昌其人吗?”
“当然知道,上海棉纱大王的二公子。我们商行一直跟徐家有业务往来。”
“这都是徐懋昌在操控,但他的后面是宋三小姐和杜月笙。”关世杰说。
“世杰兄,那你又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苗轻侯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我一个亲戚在徐府给徐懋昌做账房先生,徐懋昌炒股的业务都是他一手经办。徐懋昌暗示过他,让也赚一点小钱。”关世杰说。
“怪不得徐懋昌大婚时,这两位只手遮天的人物都到场了。”苗轻侯若有所思地说:“那时候,大公报、晨报、申报上的头版都贴了好几天。”
“轻侯兄,那你看能投多少股?”关世杰趁热打铁地问道。
“四千股,我手头只有这么多资金。”苗轻侯答道。
“欲购从速,再晚又涨了。”关世杰说。
苗轻侯找到一直为自己办理业务的交易员,出具了一百万的银行本票,认购了四千股上海棉纱。按照关世杰所说涨到二百九十元的话,每股赚四十六元五角,算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苗轻侯并不是仅凭着关世杰的三言两语,就敢投资上海棉纱。他之所以敢投,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棉纱的市价,一直很稳定地保持在每包二百四十元左右。即便是赔钱,也赔不了多少。
“世杰兄,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时间天天泡在这里,交易所要时刻有自己人盯着。万一错过了最佳抛出的时机,我就彻底完蛋了。”苗轻侯说。
关世杰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找一个经纪人,或是交易员都不稳妥,最好是自己能在交易所坚守岗位。
“这样吧,我们学校正在放寒假,我以后天天就在交易所上班了。”关世杰说。
“好!我就等世杰兄这句话呢。这几天我没时间,等有空儿的时候,咱们坐下来喝一杯。”
“等抛出股票的时候,咱们再把酒言欢。”关世杰说。
关世杰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亟待处理,那就是三天后那笔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