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烤鱼(1 / 1)

冬日的风像是夹杂着刀子刮过来一般,刺的脸生疼,此时已经入夜,天边泛着鸦青色,大块大块乌云像是酝酿着暴风雪。

林子里有一条小溪,现在已经冻的结结实实的了,溪面上,一个人正蹲着,看不清在做什么,但是不时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子午站在一棵枯树下,抬头看着那个被风吹的断了一半欲掉不掉的枝桠,颇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傻了,竟然跟着娮姬跑来这里吹风。

又一阵风刀子吹过,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咔嚓”,那枝桠打着转悠悠的从上面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子午眼前,子午看了眼脏了的鞋面,轻声叹了口气,冲溪面上蹲着的娮姬道,“我要回去了。

“别啊!再等一下!”娮姬一边说着,一边在继续敲击着,又是“咔嚓”一声,冰面碎了,娮姬笑着回头,“再等一下,晚上吃鱼。

子午望过去,忍不住微微蹙眉,娮姬的手被冻的通红,还在往破开的冰洞里伸,扭着头笑的宛如二傻子,鼻尖也是红红的,不知怎的,子午竟有些心软。

她上前几步,犹豫着踏上冰面,小步小步的挪到娮姬身边,也跟着蹲下了。

“你这样能抓到鱼吗?”

娮姬看了眼子午,又连忙垂了眸子,觉得耳根都是热的,嘴上连声应着,“当然能,”手下却越发没个轻重,搅的水都有些浑了,就算有鱼,怕是也被惊跑了。

子午也不催,就蹲着看着那个小小的冰洞,手缩在了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一点指尖,也是被冻的红红的,娮姬瞥到了,生怕再待下去子午会染了风寒,便强迫自己专注抓鱼。

娮姬将手抽出来,仔细盯着冰面之下,过了一会儿,猛然将手往里一按一勾,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握着一条肥美的鱼。

鱼被娮姬从水里抓出来后,不停的摆着鱼尾挣扎着,娮姬看着子午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带着点喜悦的样子,就心神一松,那鱼就这么从手中滑了出去。

娮姬立刻伸出左手去抓,结果忘了左臂上的伤,被鱼撞了下后一阵生疼,眼睁睁的看着那鱼掉在冰面上,沿着冰面滑了出去,娮姬想都没想,跟着往前一扑,就要去抓那条鱼,整个人趴在冰上跟着滑了出去。

娮姬借力往前,长臂一捞,将鱼搂到臂弯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着子午,带着笑炫耀,“子午,是鲫鱼!”

娮姬刚才的动静不算小,她身下趴着的那块儿冰沿着之前凿开的那个洞,向外一点点裂开了一条条缝,子午本来要站起身过去,见此顿时不敢动了,娮姬也感觉到了,连忙喊道,“趴下!子午,趴下!”

子午整个身子都僵了,再次觉得自己过来凑热闹大概是睡傻了。

娮姬叹了口气,先从臂弯里拿出了那条鱼,往岸边一扔,就这轻微的动作,身下的冰面似乎都承受不了,碎裂的“咔嚓”声响了起来。

同一时刻,娮姬猛然起身,脚下步伐极其轻快的凑向子午,手往子午腰上一搭,带着人就往岸边滑去,用了轻功步法,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两人在岸边站定,身后几声巨响,子午回过头时,整个冰面都裂开了,冰扑通扑通的坠入溪中,没了踪影。

娮姬将扔出来的鱼捡起来,走到子午身边,邀功道,“走,找个背风的地儿,我给你烤鱼吃!”

子午本想拂袖走人,看了看鱼,又看了看笑的跟猫儿似的娮姬,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人走了。

大概是娮姬的语气里的兴奋太童真了,她竟然也跟着有点兴奋,很期待烤鱼。

子午按了按心口,心底叹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娮姬常年征战,野外生存很有两下,没多久,便将鱼处理好架起来烤了,子午抱膝坐在一旁,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在火光的照应下,一双眼都亮晶晶的,娮姬看的心里痒痒的,但是不敢逾矩,一只手稳稳的翻转着鱼,另一只手却悄悄的在身上蹭手心的汗。

子午看了会儿鱼,又看向娮姬的左手,“你是不是……”

娮姬脑袋一蒙,连忙说,“我不是,我没有!”

子午:“……”

子午伸手将娮姬的胳膊从她背后捞出来,又掰开娮姬的手心,微微蹙眉,“伤口裂开了。

”娮姬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那黏腻的感觉根本不是汗,是血。

子午将娮姬的袖子撸上去,包扎伤口的布已经湿透了,血腥味一下子蔓延开来,子午抬头看娮姬,问,“你带着金疮药吗?”

娮姬愣愣的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点头,“带了。

子午接过药,撒在伤口上,又撕了里衬的一块儿布,小心的包了起来,动作还是很生疏,但是却很认真。

娮姬盯着子午长长的睫毛,看着她偶尔眨眼跟着上下扑闪的睫毛,想着,若是手伸过去,睫毛扫在手心的感觉定然很美好。

娮姬越想越觉得心底痒痒的,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视线转移向别处,没话找话道,“子午,你习医吗?竟然包扎的比军医都好。

轻轻的系了一个结,子午抬头想要回答,却突然顿住了,对啊……她何时会包扎伤口了?

正在此时,一阵阵香味飘散,冲走了方才的血腥味,娮姬用刀将鱼腹最嫩的部分切出来,递给子午,“尝尝看!”

子午被鱼吸引了心神,接过去小口小口吃着,特有的烤出来的味道将鱼肉的鲜美完全展露出来,有些部分还有些焦脆,咬下去又嫩又香,很好吃。

娮姬看着子午明明餍足却还努力冰着一张脸的模样,心底柔软的不可思议,忍不住抬手在子午唇边碰了碰,“下次再烤给你。

两个人回到军营的时候,正好是要拔营的时辰。

大军趁着夜色翻山前行,静悄悄的宛如阴兵一般。

山路难行,骑马不太方便,子午便跟在娮姬身后走,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腿不住的发软,想要往地上摔。

子午微微咬唇,逞强的跟着,没了法力,不过肉体凡胎,只是这样的路程,便受不了了。

娮姬的心神一直留意着子午,自然发现了子午的异样,想要背着人走,却被子午拒绝了,一旁的冬子见状,劝道,“子午姑娘,你还是让将军背你吧,你要是累出个好歹,将军得心疼坏了。

子午仍是摇头拒绝,一旁的左将军陈德看不下去了,心直口快道,“这么娇滴滴的跟着大军行军作甚?在宅院里待着绣绣花才是正理。

”老潘跟冬子听到了,一脸“我敬你是个汉子”的目光看着陈德。

娮姬听了,抬手就往陈德脑袋上糊了一巴掌,“走你的路,扯什么蛋!”

陈德皱眉揉了揉后脑勺,没再说话了,但是看他一副忿忿的神色,显然还是觉得子午就是个累赘。

子午没说话,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神色冰冷,脚下时不时崴一下,但还是目不斜视的赶着路,娮姬心疼,但是也不敢强硬的把人背起来,只好小心的护在一旁,好在这时已经临近下山的大路了,再走一会儿,就可以上马了。

这么紧赶慢赶的,天色发白的时候,终于到了淮城。

子午抬头看着城门之上颇有些残败的刻着“淮城”二字的匾额,试图找到熟悉的感觉,但是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曾经世间是不是有个叫淮城的地方,反而脑袋胀胀的疼,只好揉揉额头,不再想了。

淮城早得到大军回来的消息,城门大开着,此地的郡守正带头迎接他们,跟在娮姬身边一边走一边回禀着,“楚国派来使者提出了条件,要城,要银子,消息递到王宫了,还未有旨意传来。

娮姬冷笑,“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涅凰回了淮城,补充了军需,再开战,定然能将那三城再拿回来,直捣他楚国王宫也不是没可能的!他却先一步施恩一般的让交金银、割城池,以此为条件休战,跟赏了我们恩典似的?呵,这算盘打的真好。

郡守连连擦着脑门上冒的冷汗,“虽话是这么说,可西京那边儿,王上怕是不愿意再打下去了。

娮姬脚下一顿,郡守也跟着一顿,差点直接栽地上,抬头就看到娮姬面若冰霜,冷声道,“世道乱成这幅模样,这次是楚国,他不愿意打,肯割三座城池,下次说不定是齐国,他还不愿意打,还割,那接下来还有韩国燕国,到最后说不得我大秦只剩下西京一城了!”

郡守觉得这冷汗是擦不完了,膝下一软,差点给跪下了,连忙道,“将军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娮姬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下,“盛世太平的梦好做,苦的可是国中百姓,他能闭着眼,我却非要喊醒他。

说完,继续往城中去了。

身边的心腹大将也脚下生风紧紧跟着,只剩下郡守苦着一张脸,恨不得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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