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是一个神,当了很久的神,天地灵力抬手即来为她所用,三间七界、六域八荒都少有敌手。
虽然现在感受不到灵力,也没有法力,但她自有不将人放进眼里的本事。
她活了很久,在这些岁月里,她看过的书、因为兴趣练过的人世间的武功秘籍在现在都失传已久,那是一个又一个时代的精华,岁月洗刷掉的精髓,随便一招一式,都不是能任由人小看的。
白绫近在陈德眼前的时候,陈德战斗本能让他侧头躲过这一击,子午手腕微微一抖,将白绫收回,微微抬着下巴看他,陈德这才不敢掉以轻心,一双眼紧紧盯着子午。
子午足下轻点,跃至半空,白绫再次裹着凌厉的风攻向陈德,陈德接连几个后退,攻势一一躲过,最后落稳时,长臂一伸,狠狠将白绫攥在手中,另一手拿着木棍,灌入刚烈内力,就要将白绫斩断。
然而不待他出手,白绫猛然向上飞起,陈德抓着白绫没松手,便被白绫甩到了半空,他见势不好,下意识就要松手,白绫却在空中抖了抖,从他头顶往下螺旋缠绕,一眨眼的工夫,陈德整个人便被白绫束缚成茧了。
陈德双拳紧握,打算用内力将白绫震裂,然后从七成功力到十成,他都没能奈何这白绫,甚至还越发勒得慌,不由得眼都红了,不知道是气极了还是羞愤的。
子午微微扬眉,足下在白绫上轻点,缓缓落地,看了看跟被放风筝一样放在半空的陈德,手腕一扭,白绫裹着陈德便狠狠的砸了下来,激起一片沙尘,呛的陈德不停的咳着。
一众看热闹的从各种叫嚷到现在的寂静无声,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
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看着被裹的跟茧似的陈德,觉得跟做梦似的。
陈德在军中不说武功第一,也排的进前五了,一身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工夫常人谁抵挡的了?可这看着水灵灵的姑娘不止抵挡了,还反过来把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子午嫌弃扬起的沙尘,没有上前,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德,说,“服不服?”
陈德黑着一张脸,没答话,娮姬不乐意了,凑过来踢了他两下,“问你话呢。
”
陈德这才粗着嗓子应了句,“服,姑娘是高手,招式、心法皆是前所未见的。
”
子午这才松开了紧握的白绫的另一端,她这边松了力道,陈德运气一震,便将身上的白绫震的四分五裂,成了一块块破布。
子午继续扬着下巴道,“这么弱还做什么将军,在宅院里待着绣绣花才是正理。
”
这话,将原本陈德对她说的又还回去了,一旁的冬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我算是明白了,以后哪怕招惹将军也不能招惹子午姑娘,这损劲儿,比那武功路数厉害多了!”
陈德闻言也没跳脚,从地上站起来,就在子午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先前是我冒犯姑娘了,不知姑娘是否有意在军中谋个职位?”
闻言,在场的人都愣了,娮姬反应过来,陈德不是记仇的小人,反而全心都是为涅凰劳心劳力,这是看子午身手不凡,想拉拢人,涅凰日后便多一员大将了。
而且涅凰领头的便是女子,再来个女将军也不算什么了。
让子午上战场,娮姬是断然舍不得的,但是她更舍不得子午离她远去,如果这个职位能把人留着,那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虽知子午八成不会心动,但是看向子午的眼神,还是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果然,子午想都没想的摇了摇头,“无意。
”
到这会儿,围观的人也算反应过来了,看着子午的目光都是钦佩,听到子午回答,都开始三言两语劝说着——
“姑娘,我们涅凰的将士都老实听话,你让往东,绝对不往西!”
“对啊对啊!你还可以成为唯一一个能跟将军睡一块儿的人!”
“对啊对啊!”这个人顿了顿,绞尽脑汁想了想,声音才又高起来,“我们伙食可好吃了!你留下能每天吃!”
听到这句,子午不禁往说这话的人身上看,满心同情,那清汤寡水两三片菜叶子的,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被这气氛感染,娮姬凑上前,抓着子午的手腕,也想说两句能把人留下来的话,结果吭哧半天也没吭哧出来句什么,子午垂头看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部分,轻声道,“放开。
”
娮姬心里一紧张,最深处的想法就直接秃噜出来了,“你不想当武将,那将军夫人呢?将军夫人这位子给你啊!”
众人:“???”
子午:“……”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冬子一个激灵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驱着围过来的人,“散了啊!散了!训练还没训完,就知道借机偷懒!还待着的人就给我绕着军营跑个二十圈松松筋骨去!”
众将士都很有眼色,见状连忙跑远了,生怕跑慢了就被罚跑步。
娮姬挠了挠头,“嘿嘿”傻笑,子午也没理她,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陈德,道,“我方才用的武功心法可以教你。
”
陈德一双眼一下子亮了,也不追问着人进不进军营的事儿了,瞬间红光满面跟捡了钱似的。
娮姬心底叹气,本来还琢磨着日后或许可能用强的将人留下?今日看了子午这身手,只能一心想着怎么讨好人了。
从军营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夕阳像烧成了一片的火一样,盯得久了,眼睛都要灼了。
娮姬揉了揉眼,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了远处城门之上高高的城楼,于是扭头对子午道,“我带你看万家灯火吧。
”
子午心情很好,便应了。
两人从走过一条条街巷,到了城墙下的时候娮姬抱了满怀的吃食,城墙之上,轮班的将士正在换岗。
娮姬带着子午穿过人群走到最高处的烽烟台,扭头看向城中,发现天色还没黑下去,万家灯火还没点亮,怕子午等不及,只好一个劲儿给人递吃的。
此前,娮姬是怎么都想不到子午这样看着只要吸风饮露就足够的人竟然这么喜欢吃这些街头小食,但是见这人冰冷着一张脸捧着半张脸大的包子小口啃着,玉葱似的手指按在绵软的包子皮儿上,又觉得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好像就这么看着就此生足矣了。
又一阵风吹过,这次风更凶猛些,子午迎着风站着,长发一下子被风吹的飘起来,糊了身侧站着的娮姬一脸,子午连忙往旁边让了几步,发尾就这么在娮姬脸上抽了过去,等她看向娮姬时,娮姬脸侧有着很明显的红印子,跟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子午本抱有歉意,结果这一看,没忍住弯了眸子,轻笑出声。
娮姬本一脸郁闷,发尾抽过去那一下是真疼,但是听到这声轻笑,立刻瞪大了眼看向子午,甚至想再站到子午身后,再来两下。
子午手里还捧着包子,遮了半张脸,但是眸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尽是笑意!娮姬美滋滋的看着子午,跟看到了稀世珍宝似的,指着子午的眼睛道,“你笑了!”
子午愣了愣,微微扭过身,继续啃着包子,眸子弯起来的弧度却更大了。
两个人傻子一样的在城楼上站了一个时辰,黄昏才褪去,夜幕盖住了整个天。
不知是哪家先点了烛火,没一会儿,一眼看去,家家都透出温暖的烛光,在黑夜中尤其显眼,更甚天上星辰。
子午站在城墙边上,娮姬在她身后站着,伸出来胳膊扶在子午身前的城墙上,远远看着,竟像是把人拥在了怀里,娮姬忍不住抽动鼻翼,靠近子午脖颈,嗅着子午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冷淡香。
“这就是我要带你看的万家灯火,取代硝烟战火的,万家灯火。
”
子午微微侧头,瞥向娮姬认真的神色,没想到,这人竟有这样的抱负,心怀天下的抱负,真不像是个盗墓贼能有的心胸。
娮姬不知子午在想什么,还在兀自说着,“分分合合是大势所趋,我不过是这期间的一个棋子,或许能推动的仅仅只有一点,”
这话有些丧气,但娮姬语锋一转,又道,“但只这一点,我也要让我目之所及,是盛世太平。
”
娮姬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子午说这些,只是这个时辰,这个地方,眼前这样的景象,和怀里虚抱的这个人,让她有想说的欲望。
世人皆不理解为何她要选择入军营上战场。
作为满门忠烈的娮家仅有的遗孤,娮姬完全可以被封为公主,高高在上,被供养着,到了年纪嫁个好人家,一生富足。
可是她选择了从军。
那时候秦王和满朝大臣都以为她是疯了,是想寻死。
而如今,她一步步的向天下人证明,她不是寻死,她是涅槃。
子午转身看着娮姬,启唇刚想要说些什么,一声极其突兀的“嗝”却冒了出来。
子午眨了眨眼,缓缓抬手捂住了嘴,然而,没一会儿,肩膀微微抽动,又一声冒了出来,根本忍不住,还无比清晰——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