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江责是什么意思,给他们安排的的住处竟然是相思尽头。
姜咻抿了抿唇角,问江敛:“怎么是这里?”
江敛说:“我爸说这地方本来也是给你妈妈准备的,现在……她人不在了,让你住在这里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姜咻良久没有说话。
犹记得上一次她来这里,兰锦兮假装成蓝锦羽,坐在院子里看着她笑,让她感觉到了最纯粹的温柔和温暖。
但是现在,物是人非,事事休。
江敛犹豫道:“姐……你不高兴吗?要是你不喜欢住这里,我去跟爸说……”
“没事。”姜咻说:“这里挺好的,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
傅沉寒站在门口,对她伸出手:“姜姜,来。”
姜咻伸手,傅沉寒握住她的手指,牵着她进了门。
江敛:“……”杀狗呗。
姜松音看着那块匾额,奶声奶气的念了一遍:“相思……尽头?姜小咻,这里为什么叫相思尽头?我看人家都题宁静致远、德行流芳之类的啊。“
姜咻说:“因为这是一个人送给另一个人的礼物。”
姜松音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立刻道:“是外公送给外婆的对吗?”
“嗯。”姜咻点点头,说:“我们进去吧。”
相思尽头里面的摆设并没有变,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姜咻趴在傅沉寒肩上,道:“来极光岛审查不是很严格的吗?我们的婚礼肯定会来很多人,到时候怎么办啊?”
傅沉寒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江岛主已经安排好了。”
姜咻一顿,道:“江岛主?”
“嗯。”傅沉寒说:“是他提出来极光岛办婚礼的,今天,极光岛的所有港口都会打开,迎接外来的人,那些人他都会安排,你不用管。”
姜咻沉默了一会儿,才嘟嘟囔囔的道:“他这么麻烦干什么呀……真是的。”
傅沉寒捏了捏她的脸,说:“你和他的恩怨我不想管,但是来极光岛举办婚礼,不是你所期望的吗?他既然提出了,那我就顺势应下了。”
姜咻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说:“我……虽然长在京城,也只来过这里一次,但是我很喜欢这里,归根结底,这里才是我的家,这里也有林夫人,在这里举办婚礼,当然很好。”
“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想欠他的。”
傅沉寒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梳理她的长发,声音低沉:“子女之于父母,有什么好亏欠的?若是这么算起来,你还欠他一条命。”
他难得的说:“若是撇去利益纠葛,江责是爱你的。”
姜咻轻声说:“可是我永远排在极光岛的利益之后,这就是我的父母亲不同的地方,我的母亲将我放在最重要的地方,而在我父亲心里,我永远都在第二位。”
“已经足够了姜姜。”傅沉寒说:“他有自己的坚持和抱负。”
江责这个人,其实很不好评价他的善恶,他的手上绝对不会干净,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他甚至可以冷漠的放弃爱人、放弃妻子、利用亲生女儿,只为了他的大局,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他无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领袖,极光岛在他的治理下空前繁华,不然也不至于引起各个国家的觊觎。
他不是个好的爱人、不是个好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但是无可指摘的,他是一个好的统治者。
姜咻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其实我没有恨过他,每个人在不同的事情上都有不同的选择,那都是别人的选择,与你无关,但是我总害怕……”
她喃喃的说:“我一直都很渴望父爱,我渴望得到来自父亲的关怀,但是我又害怕,害怕他对我的爱是假的,只是他的谋划之一,要从我身上盘剥些什么……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傅沉寒纵容的说:“姜姜,没办法接受,就不要勉强自己。”
姜咻嗯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想要撒娇,傅沉寒却说:“你的朋友们应该也到了,你带他们去逛逛极光岛吧,我还有些婚礼上的事情处理。”
姜咻有些不想动,赖在傅沉寒身上不起来,哼哼唧唧的:“让江敛去不就好了。”
傅沉寒有些无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问:“那你爷爷和父亲大老远的过来,你也让江敛去接待?”
姜咻:“……”
那肯定是不行的。
这才爬起来,换了身衣服揪着江敛出门了。
傅沉寒看着她离开了,才说:“江岛主,她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
江责从门后转出来,脸色淡淡:“嗯。”
傅沉寒说:“她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难让她改变态度,若是江岛主觉得有所亏欠于她,想要补偿,可能还有段很长的路要走。”
江责叹口气,说:“转眼之间,孩子们都大了,我也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我最近愈发的力不从心起来,你知道,人老了,就心肠软,就想要儿女绕膝,我以为我跟别人会不同,但是终究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想要我的女儿叫我一声父亲。”
他转身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说:“我前两日在书房里看见初昕留下来的一幅画,画是一团热烈的向日葵,我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孤寂,我站在这样高的一个位置,可是我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傅沉寒淡淡道:“可是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江责说:“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人老了,就会奢求一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他笑了笑,说:“岛上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傅沉寒却道:“江岛主,姜姜担心的事情,会发生么?”
江责的脚步顿了顿,才说:“不会。”
他这辈子说的话里大部分五分真五分假,让人云山雾罩分不清楚,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用了所剩无几的真心,说出了这两个字。
傅沉寒道:“那就好。”
江责笑了笑,拉开门把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