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艰难的将睡眼惺忪的鱼鱼送回了她的家中。
鱼鱼的家,在这白玉村上也算是大户,鱼鱼家与李大贵的家相邻,皆是高庭大院。
鱼鱼家的老伙计看到一个残疾的少年将自己的小姐送回来,脸上先是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色,随即便有一些嫌弃的从宁远手上接过鱼鱼,抱在怀中,不过出于礼貌,老伙计还是对宁远点点头。
老伙计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是宁远把。”
只不过宁远根本不予理会,早就转身拖着自己不便的右腿向村口走去了。
今天的怪事对于宁远来说倒是格外的多些。
宁远回到家中,就看见宁山快速的向自己怀中递来一件东西,宁远下意识的将它抱住,才发现那是一个刚出生的娃娃。
看到宁远脸上有些惊讶的表情,李燕开心的笑道:“她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你可要好好保护他呢。”
小婴儿带着笑容的看着宁远,还想伸手去触碰他。
宁远的眉头皱起,他想把这个婴儿还给宁山,可是宁山早就退的远远的了,丝毫没有把自己闺女从自己儿子手中接回去的意思。
宁远有些恼怒的想道:他们就不怕我把这孩子摔了。
只不过宁远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他小心翼翼抱着这个孩子,一瘸一拐的向屋里走去。
在宁远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宁山开口说道:“以后我们爷俩就要担起这个家了。”
“明天我教你些东西吧。”
宁远此时的注意都在自己怀中的婴儿上,于是下意识的敷衍一声,“嗯。”
随即,宁远就意识到宁山刚才的话与往日里的唠叨有些不同,宁远抬头对其投以疑问的目光,只是也宁山根本不管那么多,一把就将宁远抱起,开心道:“远儿同意咯。”
宁山抱着宁远,宁远抱着宁安,李燕在一旁坐着傻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宁远没有意识到人界这个普通的村庄,正在潜移默化的向他灌注着他不曾拥有过的情感。
只是身负天罪的他,能接受这份情感到何时呢?
第二日清晨,宁山一早带着宁远到了村外更偏僻的丛林之中。
宁山道:“虽然家里面有块不大不小的地,但现在有两个孩子了,而且远儿你也到了要上私塾的年纪了,不上山打打猎,怕我们一家人以后都要饿肚子了。”
宁山笑着递给宁远一把镰刀,“我跟你一般大的时候,都已经能打到野兔了,你是时候稍微学一下了,学的慢些也不要紧。”
其实宁山从心里根本就没有把宁远当成一个有所残缺的孩子。
宁远接过镰刀,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的弧度,心道:若论杀戮,我还需要你教?
只不过在之后的数日里,宁远就发现,被拘束于这副残缺身体的里的自己,哪怕还保留着曾经无数杀伐岁月的凝渊记忆,此刻也是毫无用处,他好像真的要重头学这些东西。
眨眼便是十年。
而在这十年里宁远已经能熟练的猎杀一些野兽了,哪怕自己的身体有所不便。
在这之前,宁远或多或少有些自己跟自己赌气,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其实就是对这具五残之身最大的愤怒与抵触,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脱离,而如今他已经学会了适应。
他偶尔依旧会向从前那般深邃的看着天空发呆,不过宁远的眼神已经不似最初那般阴鸷。
鱼鱼仍然是那般跳脱性子,在学完了女工和功课之后,就会不顾家人的反对,偷偷的跑去找宁远。
对于这个理论上与自己同龄的女孩,在她的面前,宁远相对的也会开朗一些,当然这个开朗指的仅仅是宁远对鱼鱼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会偶尔有所反应,毕竟在五残之身宁远的表象下承载的可是凝渊那骄傲的灵魂。
不过这依旧使鱼鱼成了这白玉村里比宁山夫妇更多听到宁远开口说话的人。
两个稚童曾经并肩而坐的那块山坡凸石上,少男与少女依旧背靠着背。
鱼鱼娇声问道:“宁远,你的声音明明那般好听,怎么就是舍不得开口说话呢。”
女大十八变,姣好的容颜,纤细的腰肢,笔直的双腿。这些都寓示着如今的鱼鱼已经长成了标致的美人,而她的声音却比儿时更加的娇气动人。
宁远小时候俊美的五官如今依旧,那是让身为女子的鱼鱼都自愧不如宁远的秀美,而更加吸引人的则是宁远的剑眉之下,那一黑一灰的双瞳,黑的如同深渊,灰的似那混沌,仅仅是一个对视,便能让人险入其中。
宁远的右手藏在衣衫之中,右腿瘫放在石块上,五残之身经年累月的折磨,让他的身上更多出一股坚韧的气质。
宁远没有回答鱼鱼的问题。
鱼鱼继续说道:“我可能要先出去了。”
“前些日子,爹亲请来了一仙子姐姐,姐姐说我的根骨清奇,要带我回宗门内拜师。”
宁山扭头看了看鱼鱼,嘴角有些笑意。
“你?”宁远口中难得吐出了一个字,他的身体灵力流转困难,不能直接以灵识探查鱼鱼的体质,不过以他曾经位于六界顶峰的修行眼光看来,鱼鱼的体质不过寻常而已。
鱼鱼有些不悦,嗔怒道:“我怎么了,肯定比你适合修行。”
只不过话一出口,鱼鱼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在人界修行其实每个人梦想,哪个人年少之时不曾羡慕那青衫仗剑、白马扬鞭的江湖儿女。
更何况对于他们这种位于偏远的平凡村庄,家中若是有一个人能被某一修行门派所看重,那全家人都无异于鸡犬升天。
鱼鱼龇了龇牙,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戳了戳宁远的肩膀,有些委屈道:“我不是想说这些。”
宁远摇了摇头,示意鱼鱼不必在意。
鱼鱼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我要离开村你了。”
见宁远还是没有反映了,鱼鱼似是鼓足了勇气,对着宁远的耳朵大声喊道:“我说我要离开你了!!!你会来找我吗???”
宁远一脸嫌弃的挪开了身子,揉捏着自己被震的发麻的耳朵,只是在少女那几乎炙热的期望眼神中,宁远还是开口说道:“名字。”
少女展演一笑:“大衍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