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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透如水的北边天,云蒸霞蔚,五锦六彩,喻为佛光普照,万物求赎。
在长长的钟謦声中,雪白巍峨的宫殿下,万众匍匐,口颂真言,虔诚叩拜,场面蔚为壮观,便是观者亦深深为之动容,慨叹佛法无边。
本来焦急等待的人们,望着殿下的奇观,听着守门罗汉们齐身颂念那六字真言咒“唵,嘛,呢,叭,咪,吽”,心情也莫名地平定不少。
便在这舒缓人心的长长的颂念声中,沉黯宁谧的古殿中,终于缓步走出那副高大消瘦的身影来,他怀中依然抱着大腹翩翩的女子。
和离去时稍有不同的是,女子身上盖着一件被洗得泛白的红色袈裟,放在腹上的手里仍然握着那个六字真言转金筒。
众一见,纷纷起身,眸中又升起担忧之色。
轩辕夫妇口中唤着女儿女婿名讳,步覆微颤地迎上去。
轻悠转过头,看着父母,即启唇叫了一声,声音已然清泠通透,眼神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懵懂。
在一片颂祝声中,众人纷纷掩面泪下,更兼泣不成声,之前所见、所闻、所历之种种磨难,仿佛都在此刻的梵音禅唱中,化为一片坦然。
袁若彤立即扣住轻悠脉相,啧啧称叹。
“老天,这,这根本就是奇迹啊!”
这怎么可能呢?之前明明行将就木的人,这只进殿一日,出来就恢复了大半生气,且虽然气脉仍有些虚弱,可是现在这情形已经足够以人力养护,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元气了。
这方自然没人回答袁若彤的疑问,众人都沉浸在轻悠渡过大劫的欢愉之中,警卫队员们禁不住齐声高呼“佛主万岁,夫人万岁”,一行人相扶相携,原路返回。
登上装甲车时,织田亚夫不禁突然回头望向白色宫殿,那殿门上,似乎尤有一抹白衣飘袂的仙人,临立其上。
但再一眨眼,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了。
夜色降临,听钟朝拜的僧人们,纷纷从广场上散去。
而他们的旅程,又将重新开启。
……
就在亚夫带着轻悠至西藏朝圣的这段时间里,两国战事再次激烈爆,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战役,都要惨烈可怖。
荣泽英杰鼓动南云卫以寡妇村事件为借口,让东晁的外交官对亚国国民政府提出严正声讨的同时,更要求对方付出极不公平的赔偿,遭到坚决拒绝后,立即动攻击,且其攻击方式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血腥,残酷,惨烈至极。
荣泽英杰因骗得出云公主五十万最新装备大军的指挥权,做为先锋军,向国民政府军的战线动了疯狂的攻击。
三天三夜间,阵地上只听到枪声突突,炮声隆隆,炸弹就像倒豆子一般,从天而降,以瓢泼大雨之势,清扫过一寸寸土地。所过之处,一片焦土,就连蚂蚁也不能幸免。
国民政府军因装备不敌,被这第一轮疯狂火力轰得连连败退,士气大损,应天府再次告急。
这日夜,荣泽英杰从前线凯旋归来,便被出云的帖身婢女真英子唤了去。
“英杰,你马上给我安排,我要去找亚夫哥哥。这都过去三天了,他到底怎么样了?医院那边,他的人都不让我靠近。他难不成为了那女人,不吃不喝要陪葬?”
出云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荣泽英杰手上还绑着染血的绷带,额头上的伤也还在淌血。
他嘴里安抚着,摒退了婢女们,将出云揽进怀中揉捏,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出云的心思并不在此,挣扎开后,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公主气派全端了出来,破口大骂,“混帐东西!本宫在问你话,你再对本宫动手动脚……唔!”
荣泽英杰脸色阴沉至极,一把将女人扔上了大床,一声不吭地猛力撕扯女人的衣服,华丽的和服实在不堪一击,扔了腰带,里面便是白生生的肉。
男人带血的大掌轻轻一扣,就让女人的叫骂声化为一片呻吟。
闻声的真英子急忙撞入,却见得两副半裸的**交缠在一起,被男人的凶戾眼神一瞪,立即吓得缩了回去。
在一番狠辣又刺激的噬血缠绵之后,出云终于乖乖投降了。
女人的身上布满了男人留下的痕迹,但在雪白的背部,和大腿内侧,却有紫黑的血疤浸出丝丝血渍。
荣泽英杰的目光略略别过后,开口道,“出云,殿下忧极伤身,现正在恢复期。要是你现在就找去,难免惹他怀疑,更生厌憎。”
开始,出云恃宠而娇,自然不肯伏。
荣泽英杰耐心劝说,床上功夫了得,总算又让出云做出了让步。
稍后,真英子突然送来了明仁帝的急令,让出云避开战祸,尽快回宫,以免惹来国人诽议。
荣泽英杰表示不舍,又缠着出云狠狠折腾了一宿,临别上战场时,又立下承诺,说,“殿下只需在宫中静候英杰的好消息,待亲王恢复之后,英杰必将其送至公主面前。若有违誓言,必以切腹谢罪于公主面前。”
他模样虔诚地跪落在出云脚下,托起华丽和服的一角,俯亲吻。
出云看着这个传言在战场上勇猛如虎,狠辣如狼,丝毫不亚于织田亚夫的帝国大将,如此恭敬得宛如忠诚的小狗,匍匐于自己脚下,美丽尊贵的女人心里那种天生的优越感和虚荣感,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纵然仍未得到织田亚夫的青睐,她也没有太大的失望,带着男人给予的巨大憧憬,和唾手可得的信心,在给南云卫麾下将士面前,做了一番慷慨激励的讲话后,风风光光地坐上东晁最新的战舰,离开了。
“真英子,我的手臂好疼,你快帮我更衣看看。”
出云一退出众人眼光,已经按捺不住身体的疼痛。
脱下上衣后,真英子看到那些麾丽的爱痕,眼光颤了颤,不禁也开始幻想那位俊秀的将军,那一身遒劲有力的肌肉和宽厚迷人的胸膛,嘴上却责怪地说着荣泽英杰太过粗鲁。
出云却一脸迷醉之色。
“呀,公主,您这伤,回去恐怕得好好找医生瞧瞧。真不知道亚国那地方有多肮脏,要是真惹上什么不好的皮肤病就麻烦了呀!”
出云厌恶地看了眼手臂上又生出的一块血疤,也浮出一丝恐惧,立即将衣服穿上了,让真英子去请大夫。
然而,在近一个月的回国航行之后,到达皇宫时,出云整个人都消瘦得近乎脱了形,从这天起,便关在自己的殿中,整日不出门,更不见任何人,连明仁帝也被她轰出殿门。
……
荣泽英杰在第四天回到前线,但他在那之前,接到了来自西藏的消息。
得知织田亚夫为了救病在垂危的轻悠,竟然膝行千里,餐风露宿,受尽折磨,而轻悠也屡屡出现危况,自己却不能陪伴在侧,又急又恼,更为不能立即杀了出云为两人报仇,郁结于心,魔障又生。
“该死的,给我杀进应天府,杀光,抢光,烧光,让所有卑贱的亚国人都知道我东晁帝国的强大,亲王殿下万岁!将士们,杀啊——”
荣泽英杰举着织田亚夫赐予的开天丸,当其冲,杀入敌阵。
那时,国民军的城防后,举着望远镜察看战场情势的姜少言,看到这一幕,即使曾经交过战,也不免心惊震赫。
一个参谋员见状,又骇又怒地骂道,“真是滑稽!那个荣泽英杰不过一介中校,竟然能指挥五十万大军,俨然一副少将派头。他们东晁帝军到底在搞什么?派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姜少言继续看着望远镜,说,“人的能力跟军衔大小并无直接关系。这个人当初在开封创造的战绩,之后在应天府利用丁世琨打击我党内团结,混淆国民视听等等功绩,足以封将。”
“报告!将军,他们已经攻破第二道防线。一线团长请求空军支援!”
眼看着那执黑刀宛如暗夜杀神的男子,一路砍杀无数生命,疯狂突进,国民政府军这方已经被其狂野的气势给震慑,明明手上拿着枪,见着长刀砍来时,却吓得哆嗦不敢开枪了。
姜少言拧眉问旁边的电报通讯员,“屠云的部队还没到位吗?”
两日两夜,国民政府军死命相抗,在空军力量的支撑下,终于等到了华中大军开到,勉强解除了荣泽英杰这一波不要命的冲击。
然而,战损比竟然高达三至五倍,即是五个亚国士兵才能杀死一个东晁士兵。
统计出的结果,令夜色围炉而坐的将军们,愁眉不展。
这简直就是一场惨胜哪!
下一仗,还打得下去吗?
众人皆不知,荣泽英杰又接到西藏传来的消息,称轻悠神智不清,除了织田亚夫谁也不认识了,连父母在侧都视而不见。
对于国民政府军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后援力量——华中屠家军,荣泽英杰十分不甘,再次唆动南云卫,要求其借调二十万重装甲师,以对付装备落后、纯以人数取胜的屠家军足矣。
南云卫仍然在犹豫,因为这重装甲师是织田亚夫的亲兵,没有织田亚夫的命令,不得出战。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当口,荣泽英杰便把轻悠的近况以及西藏的情形,派专人密函送到了开封府龙村治也手中。
无人知道,荣泽英杰是以织田亚夫对龙村治也的怀疑,和厌憎,为压力迫使;还是以龙村治也早年情系于轩辕轻悠的初恋情感,为诱。最终让龙村治也带着二十万人,南下支援,与驻守在淮河上的姜恺之打了个对手。
如此终于熬到了应天府危机的第六日。
荣泽英杰在这一夜,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他梦到轻悠一身血泊,半个身子浸在血泥之中,七孔流血,凄厉痛哭,叫着“还我小宝”,最终被血沼吞噬掉。
他想要冲上前去救,却怎么也跑不动,双脚都被血沼里伸出的千万双乌黑的手爪给阻拦住,那一张张从血沼中浮突的脸,赫然正是当日他冲下山坡,看到的那些疯狂寡妇的肮脏嘴脸。
吓得一个灵机,从噩梦中惊醒。
清醒之后,便是满腔满目的憎恨和杀意,同时又接到了西藏传来的消息:轻悠大出血,恐命将不保。
他一怒之下,冲进了地牢。
这里面只关着一个人,黯夜里痛苦的嘶鸣喘息声,就仿佛从地狱深处传出的鬼叫,偶时还伴着奇怪的啪嗒声,让人寒毛直立,连守卫的士兵都只敢守在牢门外,将大门紧闭。
这深更半夜,突然看到顶极上司跑来,一个个都吓了一跳。
但又不得不跟着一同入内,但都捂着鼻子,对里面的情形连正眼也不瞧。
牢笼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便也使得那痛苦的嘶嚎变得更为清晰,仿佛就在人耳边帖面震须。
空气中飘浮的恶臭,和那说不出的腐朽味儿,很难让人相信那是从什么样的东西上出的,多吸一口都让人难以承受,喉咙痒窒息。
“拿来。”
荣泽英杰伸手,守卫哆嗦着手取出一个火烛递上,就立马闪到男人身后,仿佛什么可怕的怪物就要从那黑暗中蹦出噬人。
守卫深深觉得那也差不多就是了。
兹兹兹——
火烛燃起,带着一缭青烟扔进了牢笼里,这时才能看清那笼子就像当年荻宫中的兽笼,不及一人高,面积较宽,若是人关在里面,只能像动物一样匍匐爬行。
“啊……”
当火烛燃到最亮,滚出一段距离时,那吼叫声徒然加大,一下从火影中扑了出来。
暴露的牙床,斑驳脱落的肌肤,不辨原色,秃突的脑袋上丝几乎尽褪,肩头骨仿佛随时都会从薄薄的皮肤里刺出,绷在一层紫黑色的肉皮里。
哐啷一声响,怪物一下扑到了铁栏上。
“将军!”
守卫吓得低叫一声,却往荣泽英杰身后躲。
“没用的东西!”
男人反手就狠狠赏了守卫一巴掌。
守卫被打倒在地,就看到笼子里的怪物伸出手,只差一厘,就碰到国人的军装。最可怕的却不是这短短的距离,而是那只伸出的爪子,已经腐烂不堪,肉丝血沫粘连着直往地上掉落,出的气味正是初进门就能闻到的恶臭。
简直让人惨不忍睹。
“林雪忆,意识还很清楚吧?想不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有多**,呵呵呵!”
没错,这便是在寡妇村被抓到的林雪忆。
荣泽英杰故意将其带上了战场,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借机折磨一番。
这一次,他没有用枪,鞭子也玩腻了,黑碳,烙铁,盐水,辣椒水等等,都没了兴趣。
他递出一面镜子,立即被那伸出的骨爪子抓回,镜子哐啷一声打碎在地,却清晰地印出比鬼还可怖的变态嘴脸。
“啊——”
林雪忆抱头嘶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扭曲的表情,都被印入眼中。
然后,更多的火烛被扔了进来,不无块镜子被砸碎在地上,将笼子里的似人非人给团团围住,不管她逃到哪里,都逃不掉自己那生不如死的可怖形象,男人将她的精神都一寸寸凌迟到了极致。
“给她点个火,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绝世尊容。”
“是……是,将军。”
守卫咬着牙爬地上叩头,浑身抖如筛糠。
荣泽英杰走出牢室,外面清辉遍洒,寒风狂掠,带着干冷的气息拂去了牢里那种腐朽死败的气息。
他深吸口气,方才觉得心胸敞亮了几分。
可是当他一忆及西藏的情形,心口处仍然痛如钻钉。
没有人知道,在那样爱上一个人之后,却不能靠近,不能碰触,还被厌弃,被否认,被陌视,明知她受尽苦痛折磨,眼看着她哭泣到狂,却无能为力,那是什么样可怕的滋味儿。
在这副拥有比任何人都要骄傲的灵魂的身躯里,已经被这种无能为力折磨得快要疯掉,偏偏不能相随,连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他还能做什么?
第七日,天亮时,南云卫终于决定出兵相助。
荣泽英杰阵前誓师,“东晁的男儿们,我们带着祖国的荣耀到此开拓新天地,我们身负民众的期待,我们肩头上有帝国的荣耀,我们是这个亚洲大6最强大的战士,我们拥有钢铁般的毅志,我们绝不会被愚昧落后的东亚病夫打倒!”
“东晁的男子汉们,为了皇帝的尊严,为了帝国的荣耀,为了亲王殿下给予我们创造新世界的机会,杀光所有亚国人,老幼妇儒绝不放过,杀杀杀!”
刹时间,远近百万士兵举起手中的刀枪,高声齐喝“杀杀杀”,那可怕的声势在深冬的寒风中,远远传出,宛如惊天之雷,传进了仅隔数百米远的敌人战壕里,一片战栗。
“男子汉们,冲啊——”
“杀杀杀——”
“杀光,抢光,烧光——”
一场真正的大屠杀,在黑色军服的男子挥舞着开天丸,一刀落下一颗颗人头时,正式拉开了序幕。
由荣泽英杰带领的疯狂杀戮,很快被杀红了眼失去人性的东晁士兵演变成了著名的“三光政策”、屠城暴行,横扫整个亚国战场。
第九个早晨,轻悠和小小宝在这一天,重获新生。
然而,国民政府军加上屠云大军,总计近百万,被东晁从淮北、淮东两线冲击,应天府最后防线终于彻底溃散,国民政府军一败涂地,应天府瞬间沦为东晁大军的盘中肉餐,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最惨绝人寰的“三光”大屠杀,老幼妇儒,皆无一幸免。
政府逃亡时
姜啸霖不得不在广播上,表了一番沉痛的迁逃通告后,离开了已经熟悉了近六年的总统办公室。
他将暗阁抽屉里的两张照片,帖在内装口袋里放好,便由青龙和警卫长等人护送出了办公室大门。
彼时,直升机就停在空旷的广场上,螺旋桨转动扬起的狂风,拂起地上的积雪,扬起一幕灰蒙蒙的雪尘。
从大楼里飘出一片片碎纸花,人们抱着头,从呼啸的飞机和轰炸中四处逃窜,惊慌和恐惧降临,宛如世界末日。
上机时,他突然抬头,看到飞掠而过的战机,想起那个现在西藏的女子,是否已经殡天,才会让世界降下如此多的灾难,连这场大雪,从女子离开后,就没有停过,城外的雪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腥红色。
机门轰隆一声关上,却隔不去那份恐惧、失败的沮丧,以及对前途茫茫的迷惘。
国民政府不得不朝后方撤退五百公里,于屠云所在的江陵府,重新聚集力量,这又将是一番新的征程。
“啸霖,”王秘书长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在这时候开了口,“我听说,那位陈家小姐没有回到陈家。”
姜啸霖本已经沉压的眉峰突然一挑,“你说茶茶没有回陈家,那她会去哪?”
王秘书长沉默了,只得一叹。
不得不说这乱世之中的儿女,总是命苦。
之前陈家送来的这位陈欣怡小姐,其实并非真正的陈家幺女,而是陈家收养的一个小孤女。至于那些什么出国留学的资历,也都是陈家长子为了攀上姜家大总统这门亲事,而故意造的假。
不想战前,姜少言竟然把真正的陈家小姐给找回来了,正是早年流落于东晁的十郎——真正的陈欣怡。
那个自称为“茶茶”的女孩,理所当然退出了豪门权贵联姻的游戏舞台。
“青龙,你派蛟龙去找人。”
“啸霖,都这时候了,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找得到啊?”
姜啸霖神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不管找不找得到,先找了再说。若是能找到,不管生什么情形,带她回来。”
青龙应是。
姜啸霖不知,他这一个突生的心念,也为他未来的婚姻埋下了一个新的转机。
……
当东晁帝军破入应天府,开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亚夫抱着轻悠终于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梳洗干净的男人,身着白色和服,跟妻子同卧于舒宜的床上,空气里飘淡着淡淡的莲花熏香。
“亚夫,你的头……”恢复意识后,先前看男人蓬头垢面,还以为那是染了雪灰,没料到……
“宝宝,你和孩子没事就好。”他执着她的小手,亲吻着,为她掖好被子,哄她休息。
刚才袁若彤施针喂药后,就说女人必须多休息,才能尽快恢复。
“亚夫,对不起。”
轻悠忆及之前生的一切,自责不矣。
亚夫说,“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小人作祟。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别多想,现在你要养好身子,为了小小宝,也为了我。听话!”
轻悠已经想通一切,也不再执拗,乖乖点了点头,埋进男人的胸膛,闭眼睡去,只是眼角还是滑落了泪水,打湿了男人的心口。
“宝宝。”
他心疼地叹息,从怀里取出一物,已经有些灰黯,因这一路陪他嗑行千里被风寒侵噬褪了色。他握着她的手,两人合手将之握于掌心。
她轻轻一颤,睁眼看到指缝中透露的红色绣包,记起这正是之前他们最后吵架分开时,她气得砸在他身上的。
他俯身吻住她的鬓角,说,“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当初杀虎打熊时,第一个荷包掉了,她做了第二个,一直因为做得不满意而没送出去。
荷包里,放着她自己的一截小,还有她偷偷从梳子上收集到的他的碎。
当初送他时,她说的这句话,就是希望两人长久相处,不要再有不必要的猜疑。却没想到,这一次仍无法避免,还酿成如此大的恶果,怎不教她羞愧,自责。
“亚夫,亚夫……”
这一次,她终于懂得小叔之前说过的话。
当她和亚夫终于历经磨难,修成正果,结为夫妻时,其实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后方等着他们的磨难,并不会因为他们身份的转换而变得得祥和简单,更可能变得更可怕而凶猛,让人防不甚防。
他们被暂时的幸福都充昏了头,高估了自己,等到灾难真正降临时,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幼稚,多么浮浅,多么渺小。
为什么,人总要在痛过恨过悔过之后,方知真谛?
睡着前,轻悠抚着依然隆起的肚子,暗暗咬牙誓,她绝不再犯傻了,让自己和宝宝陷入那样可怕的危机里。
……
飞机没有回沪城,而是飞向了毫无战火、平静非常的北平城。
降落后,机门一开,便是狂风呼啸,大雪蔽日,本以为已经穿得够厚的人们,一下就被吓了回去。
轩辕瑞德扶着三娘,低声急问亚夫,“沪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雪啊?这,这里是哪?”
夫妇两一直陪着女儿,根本无暇外事,至今还不知应天府已经遭劫,轩辕家人和天锦坊也跟着国民政府姜家一行人,转移到了江陵城。
亚夫蔼声安抚两人,说应沪两地并不太平,为免再遭不测,才临时决定先让轻悠在局势和环境更为安定的北平待产。
“这里天气虽然冷了一些,不过宫里有暖气,御厨的手艺也相当不错。轻悠一直很喜欢这里的烙饼,上次她来时……”
亚夫一边说着当初元旦时轻悠到北平惹出的一些小趣事儿,一边哄着二老安心跟着上了开往紫禁城的汽车。
虽然轩辕瑞德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安,但碍于当前情形也不好作,便按下疑惑再做打算。
北平的治安环境,在之前经由织田亚夫的勒令整顿下,比起初到时似乎又改善了不少。
大雪下,街道上人烟极少,偶时可见打着小伞,穿着和服木屐,行过的东晁女子。以及,队列齐整的东晁自卫队巡逻走过,为这一抹平静画上了沉闷不安的色调。
不过,这一切都不在轻悠眼里,她自安静地窝在亚夫的怀里,舒服地睡着,对于外界的一切,整个世界的变化,都一无所知。
一行人进入亚夫曾经办公的东和宫时,一道愉悦的欢笑声飘来,打扫干净的回廊上,手拉着手,跑来的一对金童玉女,教众人的心徒然一松,会心而笑。
“七姐姐,七哥哥……”
扎着小花辫,穿着小花袄的小九儿,一看到那高大的黑色人影时,欢快地叫了起来。
轩辕瑞德急忙迎上前抱起了小女儿,做了一个“嘘”的噤声动作,告戒小幺女姐姐在睡觉,不能乱嚷嚷。
小九儿一副很不爽的嘟起小嘴儿,却乖乖听话没有再嚷。
小八上前看看姐姐,与亚夫交换了一个“终于平安无事”的纯爷们儿的眼神,大松了口气,眨去了眼底的湿气和担忧,立即回头引着父亲和三娘,去参观亚夫派人布置好的房间,以及,新的育婴房。
现在女儿和女婿都平安无事,轩辕瑞德也放了心,便跟着儿女离开了。
待到四下无人时,轩辕瑞德立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八答道,“哦,我和小九两天前到的。娘说,七姐怀了宝宝,沾沾我和小九儿的童子气,对咱们未来的小侄儿有好处,所以就央了那位南云将军,把我们送过来。后来在这里收到姐夫电报说,姐和小宝已经没事儿了,爹爹你们也要来这里,我和小九儿就一起帮忙打理房间。爹,我带你去看……”
小八一边说着兄妹在此的来龙去脉,一边就拉起轩辕瑞德要去另一个院子,说要看育婴房。
却立即被轩辕瑞德一把攥住,脸色黑沉地瞪着他,喝道,“臭小子,你这说谎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出格儿了,在爹面前都敢胡说海侃,竟跟你四哥不学好,回头给我跟你大哥身边待着去,不准再跟轩辕锦业瞎混!”
“爹!”小八没料到,姜还是老的辣。
奇怪了,他自觉明明说得很周正,怎么父亲大人一眼就瞧穿了呀!
小八立马瘪下小脸,开始装幼稚可怜,想要逃过父亲的一百零八式拷问。
无奈,轩辕瑞德立即恫吓要叫亚夫送两小鬼回去,吓得小九哇哇直哭被三娘抱走,小八不得不乖乖招实。
“那个,其实是我和小九想要多留些时间在七姐身边,因为之前无意听到七姐夫说等七姐这阵儿子熬过去了,就要送七姐去美国旧金山待产,生了小宝儿以后,可能就不会回来了,会跟小叔一直住在国外。我,我怕……所以我就求娘,编了那套说词,让那个南云将军送我们来的。”
轩辕瑞德瞧着儿子的模样,感觉不像是在说慌了,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问起家中的情况。
小八说离开家时,一切都好,大哥宝仁忙着给国民政府军新编入的屠云大军做统一军服,而三姐宝月似乎正被国民政府的某位官员追求,五姐锦绣给儿子小鹏请了教书先生,六姐锦纭继续学习英文写情书,大娘二娘一起念佛给轻悠祈福,四娘忙着天锦坊的活儿。
总之,家中一切正常,一切安好。
话毕,小八瞅着父亲大人终于没那么严肃了,托了父亲去隔壁院子看弃婴房。
屋里,三娘已经哄着小九儿玩起了积木,还有三个奶娘婆妇在屋里,一边跟三娘套近乎,一边周应奉承着跟新主子拉关系套近乎。
“老爷夫人可不知道啊,姑爷可是花了大功夫来布置这育婴房,放眼整个北平,就是乾清宫那位大主子,都没有咱姑爷有能耐,能弄到这么多又好又实诚的新玩艺儿。啧啧,咱们都说,姑爷可真是疼夫人疼进了心坎里,瞧瞧,这羊毛毯子,听说是从什么熬大的地什么洲送来的……”
“不是啦!是第五大洲,澳大利亚。”小八立即纠正。
一屋子人开始说说笑笑,似乎风浪已过。
殊不知,轩辕瑞德被自己小儿子的慌话骗了个底朝天。
真正的实情便是,两小鬼在南云卫通知轩辕家做好搬迁准备时,就被送到了北平。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已经完全当家的宝仁仍然迅做起了准备,将重要的物资和家当率先搬上了那架大型运输机轻夫号。
小八只说了一半到北平的真实理由,另一半真相其实是他自己想要留在轻悠和亚夫身边学习,且计划待到时机成熟时,就央求亚夫送自己出国留学。
至于这故事里的小九儿同学,完全是哥哥用来做鱼目混珠打烟幕弹的工具罢。
……
窗外的风雪遮天漫地,窗内的灯光温暖柔软。
坐在炕头上的女子,手上正拿着金勾搭转经筒,轻轻转动着,口中默默念着六字真言,便莫名地感觉肚腹之内有温暖的气流流过似的,仿佛宝宝被什么神奇的力量保护着,说不出的舒服。
男人进屋时,便看到这无比温馨的一幕。
女子消瘦的小脸被灯光打亮,微弯着唇角,低头抚着肚子,一边念着咒语,一边跟孩子说悄悄话。
“……小宝儿,妈妈真是糊涂,竟然会怀疑爸爸。以后妈妈再也不会犯傻了,爸爸为了你和妈妈,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吃了好多好多的苦,咱们以后都要听爸爸的话,不能怀疑爸爸一点点,一点也不行,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就是自己的亲人了。不管外人说什么,都要用自己的心眼去看,绝不偏听,绝不轻信。”
“小小宝,你要快快长大,以后和妈咪一起保护爸爸,加油!唵,嘛,呢,叭,咪,吽……”
男人觉得,不管两人曾经争吵得多么厉害,不管当时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不管在这过程里有多么委屈,也不管为那些愚蠢无知付出多少代价,吃了多少苦。
只要女人这样一个温柔的笑容,声音软软地说一句“你辛苦了”,所有的苦难都灰飞烟灭,他依然甘之如饴,愿意为她和孩子翻山越岭,赴汤蹈火。
“宝宝……”
“亚夫,你不忙军务了么?”
她想要起身,为他倒湿水洗把脸,他挡住她,让十一郎去做,顺势坐上床,为她掩好被子,拿起小炉上煨的牛奶,喂她喝。
他说,“北平早就理顺,没什么军务。你不用等我,想睡就睡,又忘了医生的叮嘱了。”
她赖进他怀里,“才没有。我刚才已经睡醒了一觉,若彤说,要顺其自然啦!”
他抚着她似乎又大了些的肚子,担忧道,“袁若彤刚才过来给你施过针了?怎么说?”
她抿着唇角笑,“她说小小宝很健壮,叫我们都不用担心。”
他眉毛一挑,“我问的是你,不是那折腾人的臭小子。”
她心疼地执起他缠满绷带的手,手肘下都是被石砾划伤的深痕,“亚夫,我真的没事儿了,你别担心。倒是你,你这个样子,让人家……好难过。你怎么那么傻啊……”
他抽回了手,揽着她躺下了,故意拉开了话题,说起小八小九的笑话来。
她也渐渐懂得,男人虽然受了委屈,可是又很好面子,你可以心疼他,却不要说出什么同情的话来,不然他会害羞,不知所措。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头子接下去,东拉西扯地说到打起了瞌睡。
差点儿睡着,她突然又撑起眼,看着他,眼底有湿润的光芒,微微晃动着。
他盖住她的大眼,声音微哑,“宝宝,别瞎想了,我很好。我在活佛前了誓,你在我便在,绝不食言。你乖乖地养好身子,把小宝儿生下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孩子去美国陪爸……”
她“嗯”了一声,抱着他的腰身,说,“亚夫,以后我再也不会听信馋言,误会你了。其实,之前我看了那个离婚协议,我就想给你打电话,但我怕你忙,电话又突然不通……”
他微瞌的眸底闪过一抹狠色,柔声安抚,“嗯,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亚夫,我爱你,我绝不会抛弃你。我和小小宝,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我誓。”
他笑了,这是近日一连串事故之后,他第一次自内心的,安然的,踏实的笑容。
她不禁又落下泪水。
他俯身吻去,轻叹,“小傻瓜,睡吧!”
她乖乖地蜷成一小团儿,窝在他怀里,就像一只慵懒可爱的小狐狸。
这一夜,与君同眠,岁月静好。
……
可是从这一夜开始,全球陷入黑色恐惧,法西斯帝国霸权主义横行。
在欧洲,德国普鲁士的铁蹄踏遍整个大6,三色旗飘扬在每个国家府大楼的楼顶。甚至连老牌的法国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巴黎被德军攻陷的那一天,所有的酒吧再也没有浪漫的诗歌和舞曲响起。
在亚洲,荣泽英杰率领的东晁大军,宛如蝗虫过境,所有被占领的村庄被烧光,最先杀死的是老幼妇儒,青壮年被故意留下,由士兵们折磨玩弄,其形简直令人指。尤其是应天府被攻破后,被彻底屠城,曾经元朝南下的历史被重现,成为这个隆冬,亚国举国尽哀的一抹深伤。
可是对此,轻悠在很长段时间,都一无所知。
……
“一,二,三,茄子!”
咔嚓,一张充满历史纪念意义的照片,留下了亚夫和轻悠,以及小小宝,一家三口,在这一次劫后余生的幸福笑脸。
袁若彤做为这一奇迹的第一见证人,自觉很幸运。虽然,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她很快就会因为织田亚夫的冷酷无情,而气得离开北平,奔赴自己已经满目疮痍的家园。
“姐,姐夫,我和小九儿也要跟你们照啦!”
“爹,娘,快过来,我们一起照啊!”
黑白的照片,定格了瞬间的美好,将这一刻的幸福,悄悄拉长。
可是不管人们怎么努力,幸福在人的眼中,总是稍纵即逝,难于抓牢。
轻悠在父母和可爱小弟妹的陪伴下,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快乐无忧的日子。
她的身体也在军医们战战兢兢的调养下,以及袁若彤倾囊相护的看护下,迅好了起来。
“轰,玛尼,呸呸,轰!”
“呵呵,小九儿,不是这样念的啦!你跟姐姐念,第一个字念嗡,就是小蜜蜂飞的时候,出嗡嗡嗡的叫声那样。”
现在,轻悠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喜欢颂经,转经筒成了她走哪里都不会离手的随身物品,六字真言更是不时默念于心或低声颂读。
喜好新奇的小九儿缠着姐姐要学,可是闹了一小会儿就没了兴趣。
轩辕瑞德摇头直说,这皮实丫头根本没有慧根,连之呼者也都念不轻,哪能学什么佛经念咒啊!
小八却问,“姐,这六字真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轻悠想了想早前得转经筒时,老喇嘛解释词,说,“唵,是指要身、口和意识与佛成为一体。嘛呢,就是宝贝。叭咪,就是莲花。吽,代表祈愿成佛。连起来嘛,大概意识就是,啊,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
小八斜头,“与佛融合?!姐,你天天念着要与佛融合,难道姐夫都不吃醋的吗?”
轻悠一噎,娇嗔,“你个臭小子,胡说什么呢!人家这么神圣的佛咒,谁教你进行这么龌龊的解释联想的啊!哎呀,真是的,你是不是跟四哥学的呀!爹爹,不行了,咱们不能让小八再跟着四哥,迟早会学坏的哦!”
轻悠夸张地告起弟弟状,小八装模作样地表示抗议,心里却乐得自己想要留下的目标正在大踏步前进啊!
事后,轻悠躺在丈夫怀里,突奇想说,“亚夫,我想到咱们这胎要是儿子,就叫宝宝,若是女儿就叫贝贝。贝贝与叭咪音很相似,寓意莲花。咱们的女儿,未来就像莲花一样洁白美丽,好不好?”
亚夫愣了一下,说,“玛尼是指宝贝的意思。那以后我们的小宝,就叫织田玛尼?”
轻悠又是一噎,嘴角抽搐,“这,这个玛尼的确是宝贝的意思,可是跟你的姓连起来读,你不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嘛?!”
正在这时,轻悠的肚子里,传出一记重踢。
显然,咱小宝儿已经提出正式抗议了。
织田玛尼?或者轩辕玛尼,都很难听啊!
织田亚夫气息一抽,忍不住大笑起来,惹得轻悠的肚子也跟着一拱一拱的,很是激烈。
这个,算是这对父子俩第一次激烈过招吧!
后来的后来,小宝儿听说自己坷坎的取名过程,就非常不满,愤怒挥舞虎头小槌子,大吼,“玛尼难听死了!你才是纳尼,你们全家都是纳尼!”
纳尼,在东晁语里的意思就是“什么”。
关于小宝儿名字不想被那“什么”了的趣事儿,已是后话,现在斩且放过不提。
……
轻悠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了半个多月,终于得军医和袁若彤允许,可以出门走动了。
这一日临近元旦时节,难得天色作好,红日高挂,园中寒梅傲立,香气扑鼻。
袁若彤扶着轻悠,一边说着趣话儿,一边在园中漫步。
小八上完早课过来,见姐姐终于能出门走动了,立即奉宝似地要姐姐去隔壁院子里,瞧瞧姐夫大人准备的育婴房,正捧着热窝窝吃得爽的小九儿一听,立马就跟着起哄,嚷着要去玩玩具。
轻悠早就听说了,之前不利于行,这会儿便忍不住了。
进了院子,就看见在中方庭里正在人在施工安装什么东西,小八立即解释说,“那是小火车呢。姐夫说之前的被炸坏了,这才找来工人重新安装。”
小九儿立即嚷着,要坐火车,惹笑了众人。
转过廊角,便见房门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随行的小厮立即上前打帘子,里面的女人听得女主人来了,急忙跑出来行礼问好。
三个身形福态,面容蔼和,态度也颇为恭敬的奶妈婆妇一前两后地跑出来,齐齐躬身给轻悠行礼,“见过少夫人,少夫人好,小世子好。”
轻悠的身形蓦然僵住,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收紧。
袁若彤感觉到有些异恙,转头看向轻悠。
呼噜一下,轻悠手上的转经筒停止转动,她的面容也开始颤抖,越来越厉害,越过越纠结,突然扬起手,将转经筒狠狠砸向了三个婆妇,尖声大叫。
“滚开,通通滚开,不准你们伤害我的小宝儿,该死的,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女人,滚,滚,你们敢伤害我的宝宝,我就杀了你们,杀掉,通通杀光——”
砰砰砰,几声枪响传出庭院,惊得冬雀齐飞,满园惊叫。
噩梦,仍未结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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