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霄与叶霁几人正被困在一个诡谲多变的阵法里,自从进来后,几人便被阵中符箓死死压制。
这诡异的阵中又有无数危险机阱,血红色的符箓不断化作一道道攻击,直直将他们逼得退无可退。
段殷殷被护在叶霄身后。
叶霁也是乱了阵脚,原先与叶霄对打时的镇定早已有了裂缝。
他放出一个护体结界抵挡攻击,也在不断想办法破阵。
那些符箓明明无人操控,却硬生生将他困在一个范围内,他的所有灵力都被一一吸收进去,毫无作用。
“这是什么东西?”
叶霁已经跟叶霄撕破脸皮,此时正是对着段殷殷厉声质问。
因为这个东西是段殷殷拿出来的。
叶霄也很是疑惑,他先前敌不过叶霁,而叶霁显然是对他有杀心的。
就在叶霁杀下手之时,段殷殷突然冲出来,丢了一个法器挡下攻击。
岂料法器竟是被灵力攻击触发了,将他们都困在里面!
段殷殷的神色非常慌张无措,小声地道:“是大师兄的法器……他死后我捡到的,我只是想收起来,这是大师兄的东西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为何要收起来……
叶霄愈发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但能理解她对那位大师兄贺兰溪的敬畏,也就没再多问。
而他现在没办法召唤到白落,就知道白落一定没有进来。
情急之中,叶霄只能询问叶霁。
“就算你想杀我,也不会想要赔上自己性命的吧?叶霁,你如实说,可有什么办法破阵?”
叶霁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
这个阵法在削减甚至是吸收他们的灵力,只要进入阵中,这个阵法的规律就早已掌控了他们。
叶霁明白再不想办法出去,大家的后果就是非死即废。
叶霄正色道:“这法器太过精妙,叶霁,我有一个提议,若你我联手将其击溃,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
叶霁的修为高于他一个大境界,而他们既然都不懂阵法,只好用蛮力,尝试一下是否能离开这个法器。
话音落下,段殷殷却突然抓紧叶霄的手臂,哀声求道:“别,叶哥哥,这是大师兄唯一留下的东西……”
留下来做什么?
明明是他们害死了贺兰溪,段殷殷留着他的东西,只会一直落在内疚之中走不出去,一直难过。
叶霄只能劝道:“殷殷,现在还是先出去要紧。
”
段殷殷还是摇头,可叶霁却没将段殷殷的话放在眼里。
他原本就是想杀叶霄的,也已经快要得手了,不料被这小丫头片子卷进了这个古怪的法器里。
他当然不想死,自是毫不犹豫的应下。
“你看到了吧,段殷殷后悔了。
”
白落看着贺兰溪说。
贺兰溪不以为然的看着昏暗树林里被困于法器中的几人。
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他们在外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贺兰溪自然知道白落什么意思。
这堂堂凤主开口求他,若他再不来走这一趟,想必白落下一步就是将他拖着过来了,他没法不来。
而他来了,她又明里暗里劝说他放过叶霄和段殷殷。
贺兰溪淡淡道:“那又如何?”
白落神色沉重道:“算我白落求你了,贺兰溪,你今日只要放过叶霄,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
贺兰溪颇为惊讶,打量起眼前这位曾经名极一时的前任妖主。
白落还是一副半身的魂体状态,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不过她的实力还是很强,至少会比贺兰溪更强。
白落没太多时间等他考虑,见他不为所动,她一咬牙,又急急说道:“我白落以性命立誓,今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参与,包括你对叶霄下手,只要你今日放了他。
”
居然还真立誓了,这可不同于白天被他诓出来的话!
贺兰溪也是惊讶,“你能帮我做什么?”
白落蹙眉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还真是天降好事。
白落就算到了现在,她能做到的事也还真不少。
贺兰溪摸着下巴认真想了一下,但一时还真没想到他有什么能让白落帮得上忙的事。
“可我暂时没想到。
”
“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白落一哽,她都快急死了,贺兰溪还是这幅悠哉悠哉的态度。
眼见叶霄几人快撑不住了!
白落见多识广,知道这法器造成的损伤难以恢复,尤其是神魂上的创伤。
是以更加焦急。
然就这此时,那阵中突然爆发了一股惊天剑意,二人纷纷看去。
果然是叶霄出剑了。
不过惊鲵出鞘后,随之接踵而至的竟是一阵骇人的煞气!
贺兰溪顿感不妙,将目光落在那阵中祭出法宝的叶霁身上——
他的法宝是一柄短刃,似一轮血月,通体散发出浓浓的血煞之气。
这是以血肉神魂祭炼而成的邪物,远比叶霁更为可怕。
虽说看叶霁的修为不像是能祭练出这般杀器的人,贺兰溪也不敢掉以轻心。
白落也担忧会误伤叶霄,正打算再求他,贺兰溪却先摆手道:“好了,这次我不帮你也不行了。
”
叶霁那法宝太过邪性,贺兰溪也担忧自己的宝贝法器会被他损坏,赶紧掐决召回神鬼令。
那二人也才刚出手,亏得贺兰溪撤得快,阵法在瞬间溃散。
一道幽蓝光芒悄然而快速的飘到贺兰溪手中,化作了一道白玉符。
小小的玉符看去很是精简普通,可蕴藏的实力却相当惊人。
白落可算松了口气。
远处几人拖了困,暂时没有再动手,想必叶霁也是明白了叶霄有人相助,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且现在还在无上宗,他很快收起自己的法宝,敛去煞气。
刻录着神秘图腾的小小玉符飘浮在贺兰溪掌心上,周身围绕着充裕灵力,散发出淡淡幽光来。
比起刚才将几人困住的凶狠,它在贺兰溪手中时却是温顺无比的。
只要他的神魂不灭,这神鬼令就还认得他这个主人。
贺兰溪欣慰一笑,将其收回丹田,玉符倏然化作一道灵光消失。
而白落一直在观察着贺兰溪。
虽然出手是无奈,恐于自己的宝贝法器被破坏,但贺兰溪还是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跟白落邀功讨赏。
“白落姐,刚才好歹是我帮了你,你可别忘了感谢我。
”
这会儿知道套近乎了。
白落冷冷一笑。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
贺兰溪笑着摆手,假意叹气。
“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姐你可记好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以后不能偏心叶霄那小子。
还有,白落姐,你刚才问我想要你做什么,其实我觉得修行之路漫漫,保不准哪天我还真的会求得上你,您说是不是?”
既然都是白落自己许下的承诺,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贺兰溪当然不会错过了。
白落气得深吸口气,咬牙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贺兰溪笑道:“现在暂时用不着,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
白落没再说话,不过她也没走,像是默认了,又似乎有话想说。
贺兰溪当她是默认了,赶紧大手一挥,一锤子定了下来。
“好,既然白落姐没异议,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白落斜他一眼,忽然问:“你那神鬼令是在何处得来的?”
贺兰溪目光闪烁道:“你说这个?”
白落怎么可能不知道神鬼令的来历,她从前可是妖主……
贺兰溪清楚白落一定懂,只是白落居然对这神鬼令有兴趣吗?
贺兰溪想着,忽地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垂下头默默捂脸。
“这其实是我和道侣的定情信物,在暮云仙府得来的机遇。
”
“……定情信物?”
白落抽了抽嘴角,迟疑的目光又往贺兰溪身上打量许久。
难怪她会被这神鬼令排斥出去,那玉符可是几千年前因犯下重罪,被妖族驱逐的那位师叔祖化身练成的法器,本身就是克她妖族的……
“看来果然是白暮云……”
白落低低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紧皱。
贺兰溪被看得略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眨着眼睛一脸无辜。
“那自然是定情信物,我与道侣当年就是在暮云仙府相识,也是因这机遇走在一起的,你可别不信。
白落姐,原来你也认得那位前辈吗……”
“好了,我该回去了。
”
远处几道人影似乎有些推搡,而贺兰溪还在顾左右而言他,白落将贺兰溪的话打断,目光又回到叶霄身上。
贺兰溪干笑一声,也认真起来。
好东西就怕人惦记,幸好白落对他的定情信物没兴趣,果然除了叶霄她什么都不在乎。
不过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叶霄,只对他的生死在意。
不过只要不抢他的宝贝就好。
贺兰溪心下松了口气,也拱手道:“白落姐慢走。
”
这不过见过几回就叫得如此亲昵了,白落一听要走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贺兰溪一眼,欲言又止。
这要走不走的,将贺兰溪吓得又警惕起来,他不是得罪不起白落,只是给万妖宗几分面子。
而且他自知能力还太弱,不想徒增麻烦,想着贺兰溪便朝白落笑了笑。
看起来很是纯良。
白落垂眸叹了口气,转身欲走,贺兰溪忽然又叫住了她。
“对了,白落姐,你可知道那叶霁是什么来头?”
回头时见贺兰溪的神色还有些沉重,应是对这个叶霁很警惕。
白落只是摇头,“不清楚,他说他是叶霄的堂兄,不过……”
这人是个邪修。
而且叶霄从小就是孤苦伶仃一人,若叶霁真是他堂兄,那他应该能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身世,甚至是查到那些一直追杀他的邪修。
白落话未说尽,她想起来贺兰溪说过叶霄的事情他都清楚。
白落这才移开目光,化作一道白光往叶霄那边而去。
而贺兰溪也确实都想到了这些,他知道的又稍微多了一些。
见过叶霁使出那般阴煞的邪物,他相信叶霁肯定跟隐藏在无上宗的邪修有关。
有白落在,叶霁更不敢轻举妄动,他很快离开了无上宗。
而段殷殷回头时发现找不着神鬼令了,硬是失魂落魄的在树林里找了一宿,直到天亮。
不过贺兰溪没再看下去,月色清冷,他早就回去了。
翌日醒来时已是清晨。
贺兰溪休息了半宿,又被隔壁屋萧荼那只破八哥吵醒。
起床气一起来,气得他很想找个麻袋把那破鸟装进去扔出无上宗去。
这破鸟以前在他的新象里没这么不堪,因为它每次见了贺兰溪就滋儿哇乱叫,口口声声都是‘大美人’。
当时听得贺兰溪十分心喜。
而现在……
现在听这破鸟在耳边噪杂不止——
“饿死了饿死了……”
贺兰溪一手捂耳朵,一手狠狠捏住鹦鹉的嘴巴。
他这几天都很想吃鸟肉了。
鹦鹉叫不出来就扑腾个不停,满眼屈辱的看着贺兰溪,若不是它说不出人话来,估计还要跟萧荼告状。
不过萧荼早晨去了掌门那里,说是掌门急召,他不在了,贺兰溪这才敢“虐.待”他的宝贝鸟。
这几日在无上宗打探,贺兰溪也算摸了个门清。
宗门内部那个和邪修勾结的人修为与地位应该都不低,贺兰溪大致猜测到那人是谁了,只是不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是以一直没有动静。
耳边难得一时清净,贺兰溪往鹦鹉脚边推过去一小碟花生米。
再放开鹦鹉时,这破鸟果然没再乱吼乱叫了,反倒是报复似的啄了贺兰溪的手背一下就立马飞扑花生米。
该吃吃,鸟头也没抬一下。
手背上顿时被啄起一点红肿,贺兰溪没觉得多疼,就是被这破鸟气得哭笑不得,可看了好一阵,最终也只是郁闷的揉着手背。
萧荼那臭小子挑他进内门是伺候鸟的,他还能怎么样?
把伺候的宝贝鸟烤了不成?
萧荼一脸沉重的回来时,贺兰溪刚从外头遛鸟回来。
为了好好伺候这只破鸟,萧荼也是定了规矩的,什么每日定时喂食五次,白日里带出去溜达一圈。
还要当成祖宗一样哄着捧着,说是对鹦鹉的心情好……
好个屁!
人活得还没鹦鹉好,而且这只鸟没开灵智,就是只普通鹦鹉而已!
今天也听话的把鹦鹉带出去院子外,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小杂役‘顾小竹’就在门口被萧荼堵上了,顿时被这小子的脸色给唬住了。
“……二师兄,你回来了。
”
萧荼脸色沉重看他一眼。
他很少有如此严肃的表情,虽说他这几年的脾气本就很古怪。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一招手那鹦鹉就朝他飞了过去,在他肩膀上一站定就把鸟头往他脸上蹭。
看起来很是亲昵。
贺兰溪看着,心说难怪这破鸟这般招萧荼喜欢,萧荼可不就是面冷心热加上特别容易炸毛的性格吗?
也就这破鸟没心没肺,受得了他。
但贺兰溪直觉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进屋后萧荼还是一脸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贺兰溪殷勤的给他倒了茶,萧荼只随手往边上一放,没有像往日那样逗鸟,而是突然开口跟贺兰溪说话。
可把贺兰溪吓了一跳。
“那邪魔道的神行门今日派人送来帖子,说他们门主不日就要来我们无上宗造访,还有意带弟子来与我们切磋,他们分明就是故意来挑衅的。
”
贺兰溪闻言也是一惊。
一,是萧荼居然告诉他了;
二,是萧荼口中的神行门。
魔道宗其实并不是一个宗门,而是邪魔外道那些宗门的一个合称。
而上一次合并了魔道宗门的人,乃是魔宫之主的魔君。
在魔宫之外,魔道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魔门,在魔道的鼎盛时期,这些魔门通通归顺于魔君手下。
可在二十多年前正魔一战中魔宫大败,即使魔君只是失了肉身,魔道宗早已是溃散了,宛如一盘散沙。
现在外人口中的魔道宗是有名无实,各自为营的魔道宗门看似翻不起什么风浪,可到底还是不安分的。
如今魔道宗正以五方势力为主,其他魔门都不足为虑。
而神行门就是那五方势力之一,也是最靠近东陵的一个魔门。
名义上还是魔门,可这神行门因为在正魔一战中弃暗投明,助正道修士直取魔宫而被魔道大大小小的宗门不耻,可又不能说他们做错了。
在魔道大败后,也唯有这个神行门保存了实力,从一个不大的魔门一跃成至今的魔道五方势力之一。
因那一次让路的恩情,让正道对这个亦正亦邪的神行门也有些为难。
他是帮了这一次忙,但他还是魔门,而且这个神行门还与正道交好,即使大家是对立面的,都清楚正邪不两立,但神行门有功在前,他们诚意相待,在撕破脸皮之前正道也不方便动手。
就算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邪修是狼子野心,也只能加强防备。
可是眼下,这个神行门的门主要带着弟子来无上宗造访,并且还邀请无上宗弟子与他们切磋比试。
这可真是……
贺兰溪想不通。
大局上来说,无上宗是没办法拒绝神行门的造访的,而且无上宗若是拒绝了神行门切磋比试的请求,传了出去难免会有人说闲话,或是被魔门弟子嘲讽他们无上宗没人。
可这神行门是为何而来呢?
他们若有心与正道修士结交,既然到了东陵,为何不去幽明山?
为何偏偏要来无上宗呢?
屋中陷入一片死寂。
贺兰溪也想了许久,始终猜不透。
直到听到茶盏搁在桌面的细微声响时他才回过神来,回头发觉萧荼一直在看着他,神情古怪。
贺兰溪心里咯噔一下。
这二师弟该不会是……终于才发现他不对劲了吧?
其实他也没想瞒着萧荼太久,关键是这小子眼里只有鸟没有人,口口声声念着的大师兄就在眼前他都认不出来。
贺兰溪心说一定是虚假的兄弟情!
贺兰溪想了下,斟酌着问道:“二师兄,怎么了?”
他不打算告诉这小子了。
他得找个月黑风高的好时机再亮身份,到时候吓死他!
细看萧荼的眼睛是有些失神的,黑色瞳仁外泛着一圈淡淡的蓝白。
萧荼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家大师兄很像,可明知道大师兄已死,他听了贺兰溪的话后只是叹了口气。
他垂头掩去脸上郁色,说:“没事,若是我大师兄在就好了。
”
的确,贺兰溪不在宗门了,掌门都不喜叶霄,宗门里很多事情都压到了萧荼这个刚回来的二师兄身上。
尤其还是这样的大事。
贺兰溪心一软,便多了句嘴,劝道:“二师兄不必伤神,掌门他必有法子应付那神行门的邪修,而且门派里还有陆显师叔祖呢。
”
萧荼闻言只是凉凉一笑,没有说话,似乎有些嘲讽。
贺兰溪心想。
看样子定是门派里出了什么问题了。
不过萧荼这是在嘲讽谁?
陆显吗?
陆显可是无上宗最德高望重,修为最高的长辈,宗门里谁不尊敬?
萧荼听到他时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且这小子不是一直很尊敬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叔祖陆显的吗?
从前每次见到陆显时那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就跟暗恋人家似的。
而且几年前被陆显叫去帮忙照顾灵兽时天天开心得不行,回来还跟几个师兄弟炫耀了好长一段时间。
说起来萧荼的变化其实也挺明显的,自从陆显不用他养灵兽后,他整个人成天都是焉巴巴的。
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前那股机灵劲都变得古怪起来,出去一趟再回来吧,还记恨起灵兽园抢他活儿的苏师妹来。
后来便时常出门,一年也很少回来一次,面也见得少了。
贺兰溪也是好些年不在山上了,走之前那几年萧荼又一直出外游历,师兄弟也愈发疏离陌生了。
同时离陆显也疏远了。
因此贺兰溪也搞不懂,萧荼这是在嘲讽神行门还是陆显,或者是……
他们的师父,掌门段雍?
贺兰溪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只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