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凝躺在床上,双目空洞地望着房梁,眼泪呈直线顺着两边的太阳穴往下流,将枕头濡湿了两大片。
十几年啊,她误会爹误会得那么深,竟在他快升天的时候她才重新叫了他一声“爹”,才让他放下心结笑着离开。
而她现在得知那十几年的怨恨仇视原来都是误会一场,她对爹爹做了那么多不忠不孝丧尽天良的事,却原来都是由于一场阴谋陷害!
爹爹当初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委屈,却还耐着性子承受自己一遍遍的伤害。他当时……当时该是有多么难过?多么的生不如死?
现在爹爹已死,带着她那么多的不懂事永远离开了。她此生再也无法亲口对他说一句抱歉,她将怀着对爹爹的满腔悔恨度过这一生。这让她如何承受?如何承受啊?
想到此,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碎了,此生再也无法融合到一起了。
这时门被打开,叶黎暄端着黑漆漆的汤药走了进来。
“长姐……”一进门他就看到她伤心流泪的一幕,心脏如同被热油泼上,痛得无以复加。
跑过去把碗放到桌边,他来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心碎询问,“长姐,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两天两夜?都快吓死我了。”
叶千凝像是没了灵魂一样,漆黑的瞳孔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把她生的希望一点点吞噬干净。
叶黎暄慌了,担忧地唤道:“长姐,长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打我好不好?骂我好不好?你别这样,我害怕。”
叶千凝轻轻闭上眼睛,脑袋往床里面侧去,一言不发。
叶黎暄跪到床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长姐,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我对你的好都是真的,我也不是为了贪图你家的荣华富贵,我……我只是为了保住我娘。我知道是我娘做事不对无耻至极,可她毕竟是我娘,我一旦说出事情的真相她将万劫不复。”
“爹会把我们赶出府门不说,我娘也会被万人唾骂,甚至有可能会被浸猪笼沉塘。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她再毒再坏,始终是我亲娘,始终是她将我养大疼大,我做不到亲手置她于死地啊!”
叶千凝恍若未闻,像是重新睡着了一般,不愿吐露出半个字来。
叶黎暄自责得痛不欲生,含泪继续道:“虽然我在孝道上尽到了我应尽的责任,但我明白,我在道德上是自私自利丧尽天良。我为了保住我娘和我妹妹不惜隐瞒真相,将长姐一家害得痛苦不迭,我恶毒得该死。”
“我当时也挣扎过纠结过,但在骨肉血亲面前,我还是选择了丧失道德,自那时我就做好了愧疚终生的准备。我是真的为难,真的没办法,我不奢求长姐能够理解我,我只想长姐可以好好的。”
他越说越痛,崩溃地将头重重磕到了床沿上,沙哑着声音呜咽,“我对不起你,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可我还是想说,纵然我自私得该死,但我对你,对爹都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把你们当作家人,我爱你们,我爱我们的家。”
“还有这次来这里,我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是我娘……是我娘和我妹以死相逼,我迫不得已才过来的。在我心中,我只有一个家,那就是镜月城的‘叶府’,我也只有一个爹,那就是我们共同的爹,姓‘叶’!”
叶千凝仍是不说话,甚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不愿意看到他,哪怕一眼。
叶黎暄哭出了声,满面哀痛涕泪连连,“长姐,你只说我让你在悔恨中度过,我又何曾不是呢?我只要一想到我瞒下的这事,我就心如刀绞,我每天都在承受良心的谴责,我自责内疚得恨不得一死了之。”
“长姐,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隐藏这个秘密也已经快被良心折磨疯了!现在这个秘密抖出来了,你崩溃了,我也崩溃了。我对不起爹,对不起大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全家啊!”
他痛哭着只觉得头痛欲裂,呼天抢地地屈声哀求,“长姐,你杀了我吧,你给爹报仇给大娘报仇,只要你能解气,只要你能解开心结,我情愿把命给你。这样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我再不用每天在滔天的懊悔中度过了。”
他这边哭得悲痛,床上之人却如同没了灵魂的木头一般,对他的悔对他的疚没有一丝反应。
叶黎暄知道她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间接受不了,也不再逼她。拼命止住自己自责到心痛的情绪,起身端起药碗到她身边。
“长……长姐,”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颤抖着手用勺子盛了一勺药汁,“喝点药吧,你气血攻心导致身体变弱,我给你开了点药,喝些补补吧。”
那人仍是不言不语不肯动,叶黎暄千般无奈,小心翼翼地将药汁递到她唇边,慢慢喂下。
大厅里,岳修鸿几人也是愁丝万缕,一个个愁眉不展的,像是遇到了分外棘手的事情。
叶若怜郁闷地嘟囔道:“这世界也太小了,这里离镜月城可是好几千里呢,怎么到这里都能遇到叶千凝?”
姜碧环也抱怨,“就是,那小死丫头真是阴魂不散。”
岳修鸿更是郁闷至极,不解道:“这事可真是玄乎,你们说现在的岳萝衣是叶家的叶千凝,那真的岳萝衣哪里去了?还有为什么叶千凝会以岳萝衣的身份来到我府里?她什么目的?”
“这些问题呀,恐怕就只有叶千凝自己知道了。不过我们想这些也没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弄走叶千凝,再这样下去我儿子非得毁到她手上不可。”姜碧环无奈道。
岳修鸿也赞同,“对,照你们说暄儿对叶千凝已经不只是亲情那么简单了,他肯定是对那丫头动情了。这可不能,那丫头哪能配得上我儿子?”
叶若怜更是一万个不同意,刻薄道:“爹,别说她配不配得上我哥了,就算她配得上,我们也不能让她进我们岳家的门。您想啊,她恨您,说您害死了宋雪茹她娘亲;她更恨我们,说我们毁了她的家。”
“她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怨恨,要是让她和哥在一起,那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她不得想办法折磨死我们啊?说不定哪天我们一不留神,就被她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