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前后脚进了正殿。
三宝公公赶紧给奉上茶来。
已经入冬,宫妃们的住处都添了火盆,玉堂宫里别说火盆,连点火星子都见不着,赵熙的寝殿布置又是冷色调,宋元宝一进去就冻得缩手缩脚,捧着三宝公公递来的热茶不肯撒手。
赵熙睨他一眼,“你这体格,以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也像这样,刚入冬就要求添火盆。
那时候因为他刚来,赵熙还能惯着他,今年可不会了。
宋元宝据理力争,“我们家又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了,我爹娘爷奶都挺疼我,在家那会儿,哪肯让我吃苦,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赵熙恍然,“难怪入宫一年我还是没能把你扳正。”
宋元宝听出他指的是自己一回家就各种肆无忌惮,平日里的自律荡然无存。
抿了抿嘴巴,宋元宝说:“要不要这么严格,我放假都不能好好休息啊?”
赵熙没想跟他争论,将话题扯到明年的春闱上,问他,“会试有没有把握?”
宋元宝摇头,“没把握。”
“跟了我一年,你就这点儿出息?”
“怂就怂吧,反正我明年不下场。”宋元宝说,“开了年才十五岁,我就算不去考,也没人会笑话我。”
赵熙说:“笑话你的人,我算不算一个?”
“我这一年多,让殿下笑话的次数还少吗?您想笑就笑吧,反正会试我认怂了,不去!”
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长时间,赵熙如何不了解宋元宝,只稍微沉吟片刻,淡淡撩开眼帘,“说实话。”
宋元宝没想到对方的观察力这么敏锐,难得的脸皮儿红了红,“我想在高中的时候娶亲。”
赵熙大概听懂了,“所以你想再等三年下场,考中就直接把姑娘娶进门?”
“殿下不觉得很风光吗?那才叫真正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宋元宝对这一幕向往已久。
赵熙没有过这种想法,所以无法理解宋元宝,只是觉得这娃受话本子荼毒不浅。
见对方没反应,宋元宝凑近赵熙,“殿下如果不理解,您大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您被封了太子,在受封当天娶个美娇娘,那心情是不是特爽?”
赵熙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推开他的脑袋,面色严肃下来,“敢妄议储君,我看你是活腻了。”
宋元宝才不信他会真把自己抓起来,“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
赵熙和宋元宝相继离开后,薛银欢没继续在古槐树下待着,带着宫女很快回到咸福宫蔷薇轩。
庆嫔见她们三人像做贼似的,疑惑问:“你们上哪去了?”
宫女后怕地拍拍胸口,“娘娘是不知道,奴婢几人险些……”
她话音还没落下,接收到薛银欢递来的眼神,马上闭了嘴。
薛银欢让她们退下去,把庆嫔扶到一旁坐下,“银欢去给姑母祈福了。”
“祈福?”庆嫔满脸不解。
“嗯,就在御花园的那棵古槐树下。”
那地方虽然是条小道,平日里少有人去,却也难保不会有什么大人物经过。
庆嫔自己早些年见识了太多手段,现如今碰到什么都觉得怕,紧张地抓着薛银欢的胳膊,“欢儿,你没撞见谁吧?”
薛银欢本想瞒着的,却又怕日后自己出了宫,这事儿牵连到姑母身上,索性和盘托出,“大殿下刚巧路过。”
闻言,庆嫔面上白了几个度,是吓的。
她拧着眉头看向自家侄女,“上次你不小心把毽子踢到他身上,说是巧合,姑母信你,毕竟那时候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可今日……今日怎会如此巧?欢儿你老实告诉姑母,是不是对大殿下起了心思?”
听到这话,薛银欢心里有些堵,“谁都可以怀疑我,姑母怎么能这么想我?那天咱们不是都约定好了,我将来宁为寒门妻,不为天家妾吗?我怎么可能对他……姑母,您这是成心想把我给逼走啊!”
见她反应不似作假,庆嫔高悬的心落了地,忙去哄,“欢儿,是姑母不对,姑母不该那么说,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别把姑母那话放在心上,好不好?”
薛银欢也不是真生气,“我听宫女们说,御花园里那棵古槐能许愿,就想着去给姑母许一个,盼着您早日重获圣宠,事先真不知道大殿下会路过那地方,要早知道,我一定躲他远远儿的。”
薛银欢提起大皇子,脑海里不期然浮现那双淡然无绪的眸子。
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十四岁的少年能有那么沉敛的眼神,让人见一次,就过目难忘。
“欢儿?”
见侄女发呆,庆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薛银欢回过神,“啊?姑母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庆嫔狐疑地瞅着她。
“没,没什么。”
庆嫔说:“我的本意是让你入宫来陪我解解闷儿,没成想会被人传言我满腹心机,得不到圣宠就安排娘家侄女来勾引大皇子,再这么下去,对欢儿你的名声不好,我都打算好了,明天一早就让人送你出宫。”
薛银欢蓦地反应过来,“明天就出宫?”
“嗯。”庆嫔点点头,“这深宫大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又说:“我已经修书一封放到你的包袱里,等出去后你再拿给你爹看。”
薛银欢心中好奇,“姑母都在信上跟我爹说了什么?”
庆嫔想着,侄女已经十四岁,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如实告知,“我让你爹尽快为你议亲,找户好人家定下亲事,等十五岁及笄,挑个好日子差不多就能出嫁了。”
薛银欢听得小脸一阵热,“姑母处在深宫还事事为我着想,银欢感激不尽。”
她说着,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跪下,给庆嫔磕了三个响头。
庆嫔一生无儿无女,向来把这个侄女当成自己亲生的疼,见她这样,心里不免一阵触动,跟着就红了眼眶,弯腰去把人扶起来,“你娘去得早,我还没入宫那些年你只跟我亲近,咱们姑侄俩就跟亲母女是一样的,这宫里要能有好日子过,姑母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想方设法把你弄进来。
可这段时日你也瞧见了,女人之间的争斗有多可怕,稍微不留神,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除了咱们宫里的主位齐贵妃,乾清宫没有子嗣那位以及永和宫生了二皇子的端妃,全都不是善茬,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姑母自己就举步维艰,不想再把你卷进来。”
说到底,姑母还是疑心她对大皇子起了心思蓄意靠近。
毕竟两次的“撞见”都太过巧合。
薛银欢自知这种时候多余的解释没用,索性冷静下来,“既然姑母已经安排好,那明日一早银欢便出宫,往后会给姑母写信常联系的。”
庆嫔放心地点了点头。
……
次日一早,薛银欢收拾好东西,随着庆嫔身边的大宫女芷兰出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不知突然从哪窜出一条小白狗来,咬住薛银欢的小腿就不放。
尖利的牙齿嵌入皮肉中,疼得薛银欢险些飙泪。
她在情急之下,本能地做出反应,一脚将那畜生踢开,然后就见小白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工夫,直接咽了气。
“遭了!”芷兰白着脸道:“这好像是邓昭仪的爱宠。”
薛银欢正想问邓昭仪是哪个宫的,鹅卵石小道上突然传来尖利的骂声,“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杀了皇上御赐的爱宠,来人,给我把这两个贱婢抓起来,送交慎刑司好好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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