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女落荒而逃,陆白衣心中暗笑,可是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他并不是没有顾虑,以赤练仙子的多疑个性,要出手杀自己也并非没有可能。
任谁人都会有疑虑,一个刚刚走火入魔,命若游丝的少年,刚练了一月都不到的武功,竟然能够挥手间击败一名苦练剑术近十年的少女。这本就是不合常理的故事,估计在李莫愁看来,也会觉得这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吧。
可是李莫愁并没有如陆白衣所料,甚至半点声息都不曾传来,这就让他多了不少苦恼。在他想来,这大抵会是自己寻找目标的开始,可是终究还是自作聪明了。
或许他并不曾在意生死,纵然恐惧死亡,可是也不想无意义地活,所以如今生也好,死也罢,若是能够带来变化,大概他就满意了吧。
可是活着这种事从没有假手于人的可能,凭借别人所赋予的意义而活,终究只会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我没跟师父说。”落荒而逃的少女去而复返,略显挣扎地说道。
似乎是不甘心,又像是怕陆白衣误会了她的意思,她轻咬贝齿,盯着桌上的粗瓷碗说道:“我只是,看你可怜罢了。你别多想。”
陆白衣没有反驳,他无所谓这话语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含义,也无所谓什么自尊。他确实很骄傲,可是这不代表他看不清自己的现状,他如今确实是可怜的。
世事大概都是无常变化着的,因此,没有结果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这样的沉默到底令人心慌,少女也无意与一个莫测的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是乎,再一次落荒而逃。
“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陆白衣往床榻上一瘫,一脸疲惫地叹息着,想着想着,渐渐安眠。
许久之后,当床榻上的少年真正沉睡,李莫愁推门而入,目光无比复杂。她原以为捡到了一条困于旱陆的锦鲤,却不曾想,对方原来,是条未成长的蛟龙。
龙不与蛇居,那么这条蛟龙会在意曾对他挂念的毒蛇吗?
大概是不会吧。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李莫愁自嘲地笑着,像是洞悉了自己那颗不甘悸动的心,笑靥娇艳,莫名动人。
或许说出去没人相信,但她从不曾怀疑过这个少年,也许这种信任很令人不解,但她明白,这是她自己的痴。
痴爱着一个人,不惜等待,不问缘由,哪怕一句简单的承诺,一件陈旧的信物,都足以慰藉已经被伤得支离破碎的真心。
“为何,你这么像他?”
“为何你不是他?”
李莫愁喃喃自语着,声声轻问像是唤醒心间荆棘,试图掩盖眼中迷离出现的幻影。可惜,幻影终究是幻影,不可长久,终会剥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正如她当初所说,所以无论陆白衣愿不愿意,她都要治好他,彻彻底底地治好他。
柔嫩白皙的玉手调整了少年的睡姿,她不再迟疑,作为江湖上声名狼藉的女魔头,她从不会质疑反悔自己的决定。这便是她的偏执,不惧生死。
寒气凝结,银光闪烁,李莫愁的掌中五根银针被内气操纵,发出嗡嗡的轻鸣。她的武功出自终南山上的古墓,虽然无人知晓,却也是道门正宗的内功心法,根基深厚,才堪堪让她踏足一流的巅峰。
或许赤练仙子在这世间并不以内功深厚闻名,但是凭她如今的内气修为,应对陆白衣体内的淤塞,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当初那场意外的走火入魔,是因为陆白衣从未修行过内气,体内经脉无比脆弱,却妄图直接天人合一,跳过了炼精化气这条关隘。这种作死的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巴蛇吞象,但凡一个有半点儿内气在身的,都会被撑爆。
幸运的是,陆白衣没有内气,天地间的炁直接搅乱他孱弱的经脉,融汇入血肉,蕴藏蛰伏。
如今他的经脉就是他的身躯,他的内气就是天地间的炁,然而他半点都无法调动。因为他的意志根本没有天人合一的程度,连自身都无法掌控,谈何掌控炁。
这番诡异的洗筋伐髓既是天赐的机缘,也是终生的劫难,如果不解决,陆白衣这一生也就止步于二流的外功高手,再不会有所寸进。
对于这些,李莫愁有所猜测,并不能肯定。然而多年前在寒玉床上修行的经验,让她有了另外的想法。
既然在寒气无时无刻的压迫下,内气修为反而更为精进,那么何不将这副蕴藏蛰伏着炁的身躯,当做寒玉床,给他重塑一身经脉,让他从头再来。
这是个无比危险的想法,不提重塑一身完整经脉的困难程度,其中只要稍一失手,陆白衣纵然福缘深厚,依旧是难逃一死。
“若是不成,也许更好。”
赤练仙子妖异地笑着,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因为这种事情,这世间只有她能做,也只有她有资格决定。
你的命是我救的,便只属于我。
或许白衣并不会认同这样的逻辑,可惜他并没有反抗的实力,他的小命被捏在那个疯女人的手里,生死只看她的心情。
这世上终究有太多的地方算计不到,就如同熟知这个故事的白衣,也不曾想过赫赫有名的冰魄银针还有如今这样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