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后撤,白衣不再有什么疑惑,他虽然并不理解自己为何会有那么强烈的警兆,可是他明白最关键的一点。那一刻,他,心乱了。
一个心乱的人,是不应该拿起剑的。
退后一丈之后,白衣没有去看盛堂主脸上的表情,他只是唏嘘着盯着自己的左手,然后无声叹息。
“这个年纪,能够做到剑心通明如镜,就算帮主来了,恐怕也不会轻视你。”
盛堂主终于说了自打与白衣见面以来最长的一句话,然而这句话更加肯定了白衣刚才的预感。果不其然,当时肯定有什么是白衣没有发觉,或者说有所遗漏的。
“你的横练功夫大成了?”白衣挑着眉问道。他思前想后,大概也只有这种情况才会令他刚才的作战计划失利吧,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一个拳掌高手,而且是擅长刚柔并济的掌法的稳重高手,会不去修炼一套横练功夫,是不大可能的。
可是一般的横练功夫绝对无法挡住自己那万分专注的一剑,就算没有用鱼肠,白衣也是一样这般肯定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位盛堂主的横练功夫一定是修炼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或者说他所修炼的,是金钟罩这一类的秘传的横练武功。
没有反驳,盛堂主生硬好似岩石的脸庞之上终于裂出了一道伤痕似的微笑,似乎是在赞许白衣的聪慧。
“想加入我们铁掌帮么?”
白衣嗤笑着摇头,就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戏言,仔细想想,他怎会是那种屈居人下之人。
不过随即,他的脑海之中就闪过了言和的身影,然后又是无奈地苦笑着,然后又是用右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脸颊。
“倒是谢过你的好意啊!很可惜,太晚了呢!”
想到了言和的白衣,转瞬间熄灭了心中的滔滔野火,放弃了继续那这位高手练手的打算。他如今是真的被言和这个家伙给牢牢锁住了,却又万分感谢这样温柔的枷锁。
感谢我的生命中有你的出现,因为有你,才会觉得不枉此生啊!
“最后一场。”白衣取回了寄放在手下那里的鱼肠短剑,凝神盯着对面的盛堂主,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最后一场,我要拿出真正的本事,希望你也认真些。我输了,分文不取。你输了……”
“若是盛堂主输了,自当奉上此行一半财货,少侠放心便是。”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夏管事接过话头说道,那副笑容看不出半分虚假,似乎满心的欢喜与尊敬。
“谢了。”盛堂主看着夏管事沉声说道,语气无比宁静。
白衣看着那个无比卑微的夏管事,也不由得赞叹,这才是行商多年的老江湖。放得下身段,丢得起脸面,担得起责任,看得清形势,卖得了人情,真是满身油滑。
“不说别的,就冲夏管事你这爽快的劲儿,下次再来,我们就只抽一成,保管你们全须全尾地上下这山道。”白衣冷眼看着,口中却无比和善地说道。
盛堂主和白衣心中都清楚,这最后一场就是真正的生死之战。盛堂主不会因为自己的爱才之心再手下留情,白衣也不会因为心中的警兆而轻易放弃,他们之间,必定有一人倒下。
夏管事这般油滑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位盛堂主的实力,更加明白能够与盛堂主不相上下的白衣是什么样的实力。而且这个江湖上,也并非是武功高明,就能够轻易决定生死的,白衣未必杀不了武功更高的盛堂主。
所以夏管事才会下那么大的血本去卖白衣与盛堂主的人情,在这等商人心中,又怎会有金钱无法衡量的事物呢。白衣与盛堂主哪怕其中一人的人情,都足以让他获益匪浅。
一个代表了铁掌帮,另一个代表了未来的先天,两者要是都没有死,那么他这一趟不仅没有亏损,甚至可以算作价值连城。
不提夏管事心中的龌龊,白衣抽剑出鞘,寒芒如雪,冻彻了在场众人的心。
自从白衣挥出那道白虹贯日的一剑之后,他手中这柄鱼肠就像觉醒了某种莫测的灵性,愈发灵动起来。
迈步向前,盛堂主这次选择了先手,他浑身山岳一般的气势显然已经开始动了真格的,无比刚健的右掌平推而来,竟然犹如高山转瞬倾崩。
来的好!
白衣握着鱼骨的剑柄,凝视着剑上明暗不定的荧光,就像是没有看到那迎面而来的山崩一样。
山势厚重而深沉,白衣在这泰山倾覆之下却陡然绽放出一个美如昙花的笑容,那笑容无比美丽而短暂,就好比他掌中一闪即逝的莫名剑光。
剑光莫名而逝,可是正面剑光的盛堂主却脸色大变,就像发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意外。白衣依旧翩然地与他擦身而过,剑柄轻点已经无比僵硬的盛堂主的背心大穴,就像是做了一件无比轻微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剑,你接不住。”面对已经轰然倒地魁梧身影,白衣无比淡然地说道。
可这并不是狂妄,而是谁也无法反驳的事实。事实上,自从昨日白衣挥出那一道白虹贯日,其实很多事情已经在转瞬之间就改变了。
为何白衣要在比斗之前丢下自己一直贴身收藏的短剑,就是因为他自己明白,若非当世五绝,这世上能够接他这一剑的已经不足五指之数。
如今他手中的剑术就好比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和阿青的越女剑,是否使用内气其实早已经不再重要,已经超脱樊篱的剑术本就是当世无敌。
然而可惜的是,白衣不是令狐冲,也并非越女阿青,他只有这一剑,而这一剑的目的也绝非是杀人。
这一剑所斩的,是人的精气神。
这就是白衣来此劫道所凭借的真正底牌,必杀技——渡梦。
虽然白衣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会是自己所领悟的剑技,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将其当做自己的底牌,他从来都没有那种矫情碍事的洁癖,从来都是那种彻头彻尾的随性的实用主义者。
喜欢的话,拿来用就好了,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何必那么矫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