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排利落的熟菜,白衣一脸茫然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上下打量着他的缘木姐,顿时心中全然是疑惑。他不是不知道,缘木姐想要探寻自己的底细,弄一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戏码。可是现在这好菜招待着,好酒供着,完全一点都没有氛围哈!
俗话说得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白衣原本是打定主意,无论对方怎么逼供,自己就是不说,反正她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是谁能想到,这位大管事什么都不问,就光摆一桌子熟菜,温上了两坛热酒,先请自己吃一顿。
“我说,缘木姐?”看了看对方那种沉静如渊的眼神,白衣试探地问道。他觉得自己这样称呼或多或少会换来一点反应吧。起码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么熟悉,这样称呼的话,这位大管事一定会纠正自己的吧。
可是这位大管事却没有像白衣想得那样,来一句“别叫我缘木姐”,或者“缘木姐也是你叫的”这类的话,她只是睁着温婉的明眸,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这位佳人沉静如同山间的乔木,任凭微风拂过,却无声息。
被她看得实在尴尬,白衣也就放下了酒杯,也开始打量起了对方。
这位和自己一直不对付缘木姐是名外表温婉的南国淑女,她细致的眉眼似弯月般柔顺精巧,肤色白皙柔嫩,一时好似有水光盈盈浮动,实在是可以称得上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白衣可以想见她这一身青衣丝裙之下凹凸有致的身段,比起铄金、烛火之类还未长成的小姑娘,这位缘木姐确实可以称作窈窕淑女。
只可惜,他不是君子,也没有猎艳的心思。
白衣其实一直不想深究这洛府之中的杂事,他原本到这里,也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借着洛府的势力找到阿绫和言和的下落,如今已经完成了一半。虽然不确定那到底会不会是言和,但是毕竟已经有了方向。
只不过,现在的话,他放不下洛天依。是的,他确实放不下她。
倒不是因为洛天依那种天真无邪的魅力,虽然公主殿下确实有一种让人难忘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但是在白衣眼中,那也仅仅是看着赏心悦目而已。实际上,他是为了她手中的洛书。
昨夜,白衣就问过了天依,为何她可以那般轻易地破解自己的剑势。结果天依很直爽地回答是因为她手中有一本名为洛书的宝物,几乎天下武学,她都可以凭借这件宝物追本溯源,悉数推演。只不过人力终究是有穷尽的,没有见过的,她就无能为力了。
当时听完,白衣就心动了。之前因为自己和清苑闹翻之后,自己的金手指欠费停机,如今终于见着替代品了。不过白衣并非是那种喜欢抢别人东西的恶人,更何况,天依这种算是他朋友的小姑娘。这样做,也确实太没品了一些。
所以白衣想来,如果自己可以帮天依解决如今洛府的麻烦,那么当天依北上去盛京的时候,和自己不就刚好同路了吗。到时候,就算是找天依借这洛书一用,恐怕也不是不好开口了吧。
想想,就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可惜,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不提白衣心中的臆想。今日一早,这位缘木姐就找上门了,也没有多说,只说是要请他喝酒。一开始白衣听到这话是拒绝的,不能你叫他喝,他就喝,那他成什么人了。但是毕竟自己算是给天依出了一个馊主意,也破坏了她们原来的计划,心中愧疚,也只好跟着缘木来到了她住的院子里。
一到院子,白衣就发现对方是真的要请自己喝酒,毕竟一切都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了。一碟水晶肘子,一碟酱鸭舌,两盘熟牛肉,一小碟花生,还有五种放在梅花格子的托盘中的酱料,甚至连酒都是温好了的。
在这春末的连绵细雨中,能够凑一桌这样的菜色喝酒,身旁还有一位气质容貌俱佳的淑女作陪,如果不是气氛不太对,白衣觉得这也算一件值得回味的乐事。
夫子不都曾经说过,食色性也。如今美食当前,佳人在侧,白衣却难以开怀,实在是令他不禁扼腕叹息。原本温柔醇厚的好酒,也是开始索然无味起来。
白衣是好酒的,或许大多时候他压抑了自己太多,一杯浊酒,就能够给自己一个暂得将息的借口。说不得,是十分值得的。但是喝酒也要看氛围,像是那一夜和铄金在屋脊上的宿醉,现在想来,也不免怀念。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这酒入口,全然只有苦涩,好像咽下一口浑浊的泥沙,烧了嗓子,痛了肺腑,得不偿失。
人与人之间,也讲缘分。或许就像这缘木的名字,自己和她之间并不存在那么诗意的缘分,纵使是美好的桥段,也只能不了了之。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没了心情,白衣也就不再故作姿态,直接了当地询问道。自己又不用怕她,想得太多,终究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只不过,这位大管事似乎是真的有心事,仓促间回神,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像是并没有在意白衣的问话。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也就是说白衣实实在在的,是想多了。
不免觉得更加尴尬了,说到底,竟然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或者说想来这位大管事也仅仅是请自己喝一顿酒,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在酒楼,虽然破坏了她们的计划,但也算是请了天依一次。这位缘木姐不想天依承自己的情,就请自己喝一顿酒,算是补偿么?
苦笑了两声,白衣也不再多想,将自己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向缘木姐告辞,他觉得自己也是心思太繁杂了,本来无缘,何苦想得这么多。
左右还是去找天依吧,昨天他倒是请教了天依不少关于武学上的问题,自觉收获颇多。如今正好继续,反正想来,天依这位他看不清深浅的三叔既然已经出现,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小动作了。真正危险的时候,还是在天依去盛京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