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七月初九日。上午。
在舜乡堡一间牢房内,那清兵专达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几个五大三粗的风纪军士正对他拷打着。
韩朝在旁用满洲语对他厉声喝问,那专达只是怒目横眉,不时吼叫着什么。
韩朝走到王斗的身旁,抱拳道:“大人,这鞑子死硬,就是不开口。”
王斗冷冷道:“接着拷问,记得不要把他打死了,留着他的命,我有用处。”
他带着众军官出了牢房,走上了城墙,一路上,街上满是备战的舜乡堡军民,制作搬运更多的滚木擂石,还有抬着大桶的金汁上墙等。
现在堡内所有的男丁都是编入军中辅兵,连所有的壮妇都是组织起来,堡内口粮也是一体分配。
街上满是紧张的气氛,巡逻的兵丁不断。
王斗等人来到城墙上,在堡内诸人的计划中,如果清兵攻城。定是主攻这舜堡南门之地!那舜乡新堡的西门外,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土坑,行走都困难,不要说攻城了。
如果清兵从那边攻城,正好成为靶子,光填那些土坑,他们就要死很多人,就看他们死得起死不起。所以按计划,堡内主要兵力器械都是布置在这南门附近。
依计算,舜乡堡旧堡周二里多,共有雉堞九百余垛,警铺十余所,马面四座,特别是南门外的那个瓮城,更是防护南门的有力屏障。
那警铺在舜乡堡各面城墙上都有数所,每个警铺长约两米,宽两米多,其中伸出城墙部分约一米多。伸出城墙的警铺三面各有瞭望孔,类似一个小型的马面。
至于马面,沿着南门的瓮城两旁,相隔五十步距离,各有马面两座。马面突出城墙部分约有两米,宽三米,在马面的垛墙上,还有瞭望孔,瞭望孔的下面或是旁边还有射眼。
那瓮城为半圆形,在瓮城的左面。偏开一门,左旁数十步外的城墙上有一个马面,这个距离正好在火铳的射击范围之内,从这左边的马面上,可以狠狠地打击攻门的敌军。
计算中,瓮城上的十几个垛口,还有沿着城门两旁城墙的一百余个垛口,将会是清兵的主攻之地,所以这里也成为舜乡军的主要布置之地。
现在的舜乡军,连上炮队,夜不收等,共有四哨战兵约一千一百多人。
在五月份时,舜乡堡己拥有火铳五百门,铁甲一百七十多副。在整个六月份时,李茂森等工匠日夜赶工,又打制火铳二百多门,铁甲五十多副。进入七月,到了今天,匠作坊内又有七十门火铳,十多副铁甲打制出来。
如此,舜乡堡现在共拥有火铳近八百门。铁甲两百五十多副。除拨给董家庄火铳兵七十多门火铳,拨给靖边堡火铳兵一百二十门火铳外,舜乡堡中四哨火铳兵,除了人手一门火铳,还拥有近两百门火铳的库存。
不但如此,舜乡堡库房内原有的一百多副盔甲也尽数搬出来使用,虽然这些盔甲质量不好,不过总好过于让军士裸身作战。
一千多强壮的战兵守一个小小的千户所城,兵力算是充裕,怕保安州城也没有王斗的军力。以敌军五倍方能攻城的兵力来计算,要攻打这一千多战兵防护的城池,至少需要五千人以上的军队才有把握。
王斗估计出现在自己舜乡堡下的清兵不可能那么多,所以他暂时只让韩仲与孙三杰的一新一旧两哨军士上城守战,余者韩朝与温方亮的两哨军队,只充为预备队,还有巡视余处堡墙,维持新旧二堡城内秩序之用。
……
王斗等人来到南门两旁的垛口处,在这一带,架有佛朗机四副,铜炮二个。为防万一,余下的一副佛朗机还有一个铜炮,二个虎尾炮都是架在西门处。
在防守前,王斗早让部下将舜乡堡的冲要垛口,每垛需要多少人,需要火铳兵多少,枪兵多少,一一计算明白。
此时在南门两侧的城墙上,早己站满了防守的军士,还布满了相关的防守器械。每几个垛口。都由两哨守军各一队战兵负责,每队人员负责哪几个垛口,有哪些器械,都是一一分清责任。
在这一带的每个垛口处,都竖立着一种叫悬户或是软壁的城守设备,以木为架,两足立在城内,转轴立在城外。上有覆格,搭盖着用水打湿的旧絮被褥,用来防止城外射进来的利箭。这悬户软壁向是守城垛口第一切要之物,没有这种设备,城下利箭射来,城上军士定是不能存站。
悬户面对城外的一面,还挖空数孔,用来窥视外面的动静。
为了制作这些悬户软壁,舜乡新旧二堡内的军户被褥己是被一扫而光,好在现在是夏季,就算军户们没有被褥,也不会被冻坏。
负责各自垛口的一队战兵五十余人,在城墙上还各建有草厂一间,上面盖上茅草苫盖,用于遮蔽风雨阳光。草厂外有高高的竹竿一根,用来悬挂队旗与灯笼。草厂内还有粗大竹筒。用来插挂各人的兵器。
此外每一队战兵处,还各有滚木擂石一堆,那滚木擂石就堆在垛墙旁边。在垛墙处,竖立着一个类似小型抛石机的器械,用它可以将擂石抛到城下,砸死登城的敌军,旁边人可从垛墙的瞭望孔观察敌情,对于指挥擂石手抛石。
在一些垛口垛墙处,还摆着一些拒马,拒马上满是尖铁倒刺,就算登上城墙的清兵。在这些拒马面前,怕也要大哭流泪。
不但如此,经堡内军官商议,在城门口处,同样摆着几组拒马,就算敌军的骑兵步兵冲进来,面对这些拒马,再加上数队火铳兵的打击,那种情形,用伤亡惨重来形容都是轻的。同样的,在南门两旁的城墙根下,在壕沟的外侧,一些重要的位置,同样布置有拒马,鹿角木、铁蒺藜等物。
经过这样的布置,舜乡堡库房内的器械是一扫而空。。
韩仲的军队除了防守瓮城外,大部分是布置在南门左侧的城墙处。
在王斗来到这处时,左哨各队的战兵们正坐在草厂内闲聊,此时快到中午,阳光猛烈,除了一些了望的军士外,余者各队战兵大多是聚于草厂之内。
在王斗规定的守城号令中,除了一些执班的军士,余者的守城军士都不得在垛下长久站立,免得敌军来临后精神不佳,守城无力。到了晚上,每队也是轮流派人守夜执更,余者安睡。
不过每队军士都不得擅离城头,有私自归家的,连同队长在内,都要军法示众。
这些战兵每日坐于草厂之内,自然是觉得无聊。
韩仲陪着王斗走过来,看各人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大声喝道:“都提起精神来,不要他娘的想睡觉,等鞑子偷上来,你们这一辈子就有得睡了。”
几个军士道:“大人。鞑子来不来啊,都等了好多日了。”
韩仲骂道:“***你们很盼望鞑子来吗?”
王斗道:“韩哨长,将士们的心气如何?”
韩仲笑道:“放心大人,兄弟们摩拳擦掌,就等着打鞑子呢,就怕鞑子不来,哈哈。”
听了他的话,城墙上的众军士也是笑了起来。
……
就在这时,忽听东面方向传来三声手铳的鸣响,接着又见到三枝火箭射上了天空。
众人都是脸色一变,一齐向城外看去,很快的,就看到东面路口的伏路甲长陈守富摇展着黄旗,带着小队的几个军士急急奔回南门口。
他进了堡内,来到王斗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鞑……鞑子来了,人数有千人之上。”
王斗脸一沉,喝道:“传警,让将士们准备守御!”
他进了南门的城楼上,很快,设在内中的中军部放炮三声,又竖起了大白旗,一时间,城墙上守卫的各队战兵队官都是敲响了队中的竹梆与铜鼓,让军士们戒备,准备作战。
守城的两哨各队军士,纷纷集合,从草厂竹筒内取出自己插挂的兵器,以小队在垛口前排列,准备作战。
他们人人都是神情严肃,等了这么多天,鞑子终于来了。
此战,各人可会幸存?
警报声远远传开,舜乡堡内也是骚动起来。
……
王斗站在城楼上远远向东面董房河方向看去,只见从那边平川上,正有一队队的清兵向舜乡堡而来,他们步骑交加,军容严整。王斗初步估计,人数怕有一千五百人之上。
在清兵大军前面的,是一队队的骑兵哨探,他们呼啸而来,只是不断的绕着舜乡堡奔跑,一边还不断的用满洲语冲堡上怪叫着,不过舜乡堡上丝毫动静也没有。
这些哨探跑了半会,看清舜乡堡周边的情况后,随后一些人奔回去,余者则是汇集到舜乡堡南边位置上。想必他们也看出来了,在舜乡堡之地,攻城扎营都是城南这个地方比较适合。
很快,清兵大部滚滚而来,旌旗白红一片,慢慢的集中在城南的一里之外。
看到清兵达千人之上,王斗周边一些军士将官都发出了粗重的喘气声,虽然众人准备良久,也同仇敌忾,但清兵大部而来,八旗兵威压日久,各人还是心理压力极大。
王斗神情平静,他仔细看去,看城外的清兵旗号盔甲皆是白色外镶红边,知道这是八旗兵镶白旗的军队。
依王斗对历史的了解,镶白旗属于八旗中的下四旗,麾下有十五个牛录的军队,旗主原是褚英的长子杜度,后黄台吉登基后,以自己的儿子豪格担任镶白旗的旗主。
再看他们的人数旗号,估计这里头有五个牛录的军队,由镶白旗下一个甲喇章京统领。
王斗以前观看过史书,后金兵或是清兵五个牛录编为一甲喇,甲喇行则一路,止则一处,战则攻一处,果然如是。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清兵大部,王斗心中热血沸腾,心下狠狠地道:“来,就等着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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