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阁,青阳阁啊,我梦中的故园。
看你御剑乘风听雨中,多潇洒;看我斩妖除魔天地间,多豪气。而今,枯槁之身,死灰之心,幽都深陷,不能自拔,何其寂寥?
夜深偶梦少年事,惟梦闲人不梦卿。
云薇!
此生憾矣!
一声师伯,似已唤醒了他无尽的记忆,却还有几分还铭记心头,又有几分刻骨铭心愁肠百结?
一声师伯,却也道尽了所有,十年的念念不忘,十年的午夜梦回,十年的那个青阳阁御剑乘风的年华堪逝。
“师伯,我是灵奇,我是灵奇啊!”
他泪如雨落,紧紧的抱着师伯的腿,声嘶力竭。
“灵奇,灵奇,”他或有所悟,微笑将膝下那泪人轻轻扶起,叹道:“十年不见,都这般高了。”
“师伯”,他轻轻的抽泣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莫要哭,让师伯仔细瞧瞧你。”楚昭源脸上是慈祥温和的笑容,就似十年前的一般无二。
楚灵奇抽泣的将眼角不断涌出的泪珠拭去,但却怎么也擦拭不干净。只有这一刻他才敢完全的放开自己,没有坚强没有面具,只有一颗纯洁而童真的心。
看着楚灵奇那孩子般的表情,楚昭源抬手像一个母亲一样轻轻的将他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道:“好孩子,没有辜负师伯对你的一番期望,剑术可曾一直学着?”
楚灵奇连连点头,道:“弟子时刻不敢忘记师伯的教导,青阳剑术一直修习不断,只是弟子天资愚笨始终不及其他师兄师姐,有负师伯厚望。”
“好,好,好,”楚昭源一连说出三个‘好’字,“人无完人,天资愚笨又有何惧?我青阳弟子自当顶天立地,不负天不愧地,唯心而已。”说罢他自怀中逃出一卷绢布交予楚灵奇。
楚灵奇疑惑道:“师伯,这是何物?”
“此乃剑典之剑胆琴心以及剑影随风卷,你日后当勤修苦练切不可贪玩怠慢,将我青阳剑典发扬光大。”楚昭源解释道。
剑雨潇湘、剑胆琴心、剑影随风三者为剑典三大卷,均是当年祖师前辈自剑典之上领悟研习而得来,可说是青阳阁剑术精华之所在。而今楚昭源竟然此交予楚灵奇,竟隐隐有临终嘱托之意。
“师伯,这是何意?”楚灵奇似乎也感觉出些许不对,诧异道。
“无妨,且收起来,日后便知。”楚昭源随意道。
楚灵奇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不过还是将两卷绢布珍而重之的揣进怀中,擦掉脸上的泪珠,道:“师伯,青阳阁如今被妖魔占据,师傅又不知所踪,该当如何?”
楚昭源轻叹一声,向前两步望向苍穹,道:“放心,此乃我青阳阁大劫之时,日后必定有我青阳弟子斩妖除魔收复青阳阁。而且你师傅此前刚刚从幽都回到中土,我已经随身佩剑云雨剑交予你师傅,来日他必将携此剑诛邪斩奸,捍卫青阳千载青名。”
云雨剑乃楚昭源随身所佩之仙剑,上可九天斩明月,下可浩海诛蛟龙。
楚灵奇心想,原来师傅早已来过幽都只怕如今已然回到师门了,只是不知胜负如何。
“师伯,你为何不随师傅一起回中土,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这里?”
楚昭源双臂放置身后,昂首挺胸,只是在那不屈的伟岸之中竟似乎参杂了许多疲惫失意,只听他叹道:“人之一生天命所在,何时来何时归早有定数,师伯我已无心再去理会那凡俗之事,你也走吧,自今而始只怕你我也不会再相见了。”
“师伯,可是……锁妖塔打开,那名叫鬼将的妖魔太过凶恶,只怕师傅他也不是对手,还请师伯出山。”
楚昭源冷哼一声,道:“鬼将虽然凶恶,但它却无法离开锁妖塔的范围,正所谓天理昭彰自有报应加身。”
“可是,可是师伯如果不出山,只怕师傅他们就算诛灭妖邪也会伤亡惨重,这岂是师伯想要看到的,还请师伯回归中土。”楚灵奇恳切道。
“你走吧,从今以后不用再来不死城了。”楚昭源冷淡道。
“师伯?”楚灵奇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那既敬重又爱戴的师伯。
“哈哈……好一副感人肺腑的画面,”突然耳边响起刺耳阴冷的声音,却是那孩童怀光侯开口了。
楚昭源不为所动,又道:“灵奇走吧,离开不死城,离开幽都,回到青阳阁。”
“师伯……”
“哈哈,你知他为何不肯离开不死城吗?”怀光侯突然双眼恶毒盯着楚昭源。
楚灵奇突然有些糊涂了,却听怀光侯又恶毒的道:“因为他怕死。”
楚灵奇不禁将目光落向怀光侯,暗暗思忖难道师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才不能离开幽都?
“他怕死,因为他只要离开不死城就要死!”怀光侯那弱小的身体中仿似有着无尽的恨意,一步一步坚定的向着楚昭源走过去。
楚昭源双拳紧紧的握住,青筋暴起。
“天地莫不如此……”怀光侯的还未说完,却见楚昭源陡然转身,出爪如龙瞬间便掐在了怀光侯的脖子上,‘轰’的一声怀光侯那孱弱的身体被楚昭源推着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只听楚昭源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一字一句的道:“不要再说了。”
一股无形的暴戾死气自楚昭源身上弥漫开来。
楚灵奇陡然震惊!
怀光侯那孱弱的身躯被楚昭源高高的钉在墙上,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气惊讶,反而是恶毒的眼眸深处闪现出一抹抹讥讽之色,开口道:“杀了我,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啊!”声音越来越大,及至最后竟然声嘶力竭宛如咆哮。
然楚昭源身上那无形的戾气渐渐消散无形,松开手任怀光侯滑落下来,脸上已满是颓败之色。
“师伯,这……这究竟怎么回事?”那一瞬间楚灵奇甚至怀疑眼前此人还是否是那慈祥温和的师伯。
“呵呵,你以为就你心中痛苦,而我呢?我每天带着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忍受着无尽的痛苦折磨,可是我死不了。就因为你,就因为你我才死不了,这般活下去还有意义吗?每逢月圆之夜便需要一颗活生生血淋淋的心脏苟活性命,你不累吗?”
怀光侯抬头盯着楚昭源,凄厉阴冷的说道。
只是楚灵奇却脸色剧变,心脏……莫不是?
他已不敢想象,他也不想去知道。
“十年,十年啊,十年了,还要多少个十年你才能放过我,我就如那孤魂野鬼般的活了十年,你还不满足?”怀光侯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就似在恳求一般。
楚昭源忽而笑了,笑的疯狂笑的凄厉,宛如魔鬼。
“对,我怕死,我不能杀你,因为杀了你我也会死,这十年我又何尝好过?”楚昭源凄然而笑,低沉道:“我堂堂青阳阁主沦陷幽都,成为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遥想当年我和冷师妹前来幽都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决绝,可是今时今日怎就沦落至此?”
怀光侯脸上的所有阴狠毒辣霎时间全部消失不见,转而是满脸的悲悯之色,他走过去轻轻的抱住楚昭源的双腿,轻声道:“罢了罢了,杀了我吧,也杀了你自己吧,与其忍受那无日无夜的折磨还不如死了的好。”
“师伯,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楚灵奇缓缓道。
楚昭源幽幽轻叹一声,自语道:“我对不起青阳阁,对不起天下苍生,灵奇杀了师伯吧。”
楚灵奇满脸不可思议,踉跄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