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二十九章斩情丝
烈日照耀下的池水,晶莹透澈;微风吹来,水光潋滟,碧波粼粼。整个水面犹如一挂水晶做成的帘子,被风吹得泛起微波,在荡漾着的水波下则是随之晃动的楼台倒影,极其美妙绝伦。绿树阴浓,楼台倒影,池塘水波,满架蔷薇,构成了一幅色彩鲜丽,情调清和的图画。
站在静心湖边,凌汐涵独自坐在凉亭之中,水眸静静注视着碧波荡漾,杨柳依依,眼中若有所思。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她眼睫低垂,淡淡道:“睿亲王府刚觅逢大乱,此刻人心未稳,睿亲王已经致仕,身为睿亲王继承人的你,却还有闲心情在这儿看风景?”
她缓缓回眸,看着负手而立的男子。美如冠玉,眼若星辰,玉冠束发,蓝袍加身,银色腰带旁系着一枚绣竹叶的璎珞。长身玉立,丰神玉朗,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摸样,足以令无数闺中女子倾心。
这亭子不大,四面围着白玉栏杆,两边有轻纱垂下,湖岸边的风景若隐若现,清风过处,碧波荡漾。中间设有一方用白玉打造的圆
桌,周围并有两个玉石凳。此刻萧铭澜就站在圆桌旁,深邃漆黑的眸子若一汪幽谭,定定的注视着凌汐涵。
“你要去和州?”
凌汐涵淡淡移开目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对。”
萧铭澜放在身后的手悄然紧握,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你们…”他挣扎着,最后仿若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眼眸无力而哀伤。
“为什么是他?”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自己只伤害了她一次,她便不给他机会了呢?
凌汐涵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见他眼神悲凉痛楚,隐有压抑的深情弥漫。她心中微怔,轻叹一声。
“萧铭澜,你我,从不是一类人。”
“为什么?”萧铭澜忽而激动起来,他上前几步,紧紧抓住凌汐涵的肩膀,痛苦的看着她。
“就因为我曾伤害了你,你便移情别恋?”
凌汐涵目光冷了下来,拍开他的手。
“移情别恋?”她嘴角含了丝讥讽,“从未有情,何来移情之说?”
萧铭澜脸色微微发白,凌汐涵目光默然冷清。
“萧铭澜,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痴傻愚蠢的凌汐涵了,那个曾经对你一往情深的凌汐涵早在你多年的无视之下死去了。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吗?你不是很讨厌曾经的我么,现在又何必再来苦苦纠缠?”她说话毫不留情,直将萧铭澜伤得体无完肤。
“至于现在,我心里有什么人,似乎跟你没有关系吧。”
萧铭澜呼吸一滞,目光钝痛。
“你…爱上萧霆轩了?”
凌汐涵转过身,并没有回答他。
这番默认的态度,更是让萧铭澜心如刀绞。他艰难的抬起脚步,一步步走过去,站到她面前,目光深情而凄凉的与她对视。
“为何无视我?”
凌汐涵一怔,萧铭澜苦笑一声,嘴角凄然。
“如果是因为我曾经抛弃你,让你受辱于众。那么,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请你不要用这样漠然无谓的眼神看着我,好吗?”
凌汐涵怔怔的看着他,眼前的他仍旧俊美绝伦,可却早已没有了当日的冷傲决然。全身上下散发着悲凉的气息,往日冷冽的眼神也满是憔悴和伤痛。全不复昔日的意气风华,潇洒冷漠。
这还是他吗?还是她记忆之中那个冷傲的萧铭澜吗?她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脑海中一幅幅画面交错闪过,初入异世,萧铭澜给予她的便只有冷然而厌恶的目光。自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开始,她便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莫名的厌恶和不屑。曾经她发誓要萧铭澜为对她所做过的一切后悔,要让他为践踏一个无辜女子的真心致使她冤死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后来,她成功了。
那一日他到忠义王府来给她道歉,在遭到她无视和不屑的目光中失落离去。
琼华宴上,他当众求娶她却遭到她无情拒绝后的痛苦黯然。
睿亲王府赏花会上,他在她翩然绝美的舞姿中迷失了心魂。
……
她知道,萧铭澜早已为她动心情迷。而这,也是她最初的目的。
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自大狂妄将所有女子视同无物的男人来说。要报复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那个曾经厌恶自己到极致的他疯狂的爱上自己,然后再将他狠狠的弃如敝屣。那样的报复,才会让他刻骨铭心。
现在,她做到了,萧铭澜真的爱上她了。她原本应该感到报复后的愉悦快感的,可是此刻面对失魂落魄的萧铭澜,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些同情他。
其实,萧铭澜并不是那么坏的。至少,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想到此,她不禁淡去了眼中冷色,语气也不若之前那么冰冷。
“萧铭澜,我曾经非常讨厌你,恨不得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感受一下被人嘲笑的屈辱,因为你曾那样践踏一个纯真少女的真心。你知道吗?那样的你,真的很可恶,也让人讨厌和鄙视。”她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愤怒的意味,却让萧铭澜一颗心渐渐下沉。
“可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不讨厌你了,真的。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你的无情,换来了我的重生。”她忽而微微一笑,如春花般灿烂,绚丽而迷乱了萧铭澜的眼。
“或者,我应该感激你的。”
“涵儿…”萧铭澜声音嘶哑,包含痛楚深情的唤了一声。
凌汐涵半阖着美目,感受着温柔的风拂过脸颊的柔软,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铭澜,忘记我吧,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话到此,便是彻底绝了萧铭澜的念想了。她凌汐涵从来都不是婆婆妈妈藕断丝连的人,何况曾经恋慕萧铭澜的人并不是她。
当往事一幕幕划过眼前,凌汐涵突然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报复极其幼稚跟可笑。
其实何必呢?她如愿的看到萧铭澜痛不欲生的摸样了,可是她开心吗?不,她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有了情,有了爱,所以对所有事物的看法也就不一样了。
对待感情,我们不应该自私狭隘,不应心存报复嫉恨。爱情是神圣而纯洁的,它值得所有人真诚而纯粹的去珍视守护。任何的打击报复,都是对爱情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所以如今,她学会了饶恕。饶恕爱,宽恕那些在爱情中迷途的羔羊。
起风了,湖岸两旁的蔷薇花在风中摇曳生姿,开得绚烂而迷人。像极了曾经她脸颊上灿烂而纯真的笑容,萧铭澜不禁微眯了眼。
看着此刻决然离去的凌汐涵,他心中被疼痛填满。
曾经也有一个笑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可是最后还是如雾般消散,而那个笑容,却成为他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他每日每夜绝望的歌唱。
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她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他命途中最美的点缀,凡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涧,在风里,在他眼前,汨汨而过,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
曾经,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存著,它就干涸;如果它生长,它就慢慢凋零。便是再唯美的爱情也掺杂着悲伤,再凄美的故事也有结局,就如同如今的他,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注定就要伤自己!这份爱该不该放手呢?
涵儿,其实你不明白。我没有奢望,我只要你快乐,不要哀伤。
一见倾心爱无悔,为卿痴狂为卿醉。怎奈佳人本无意,我心已死坠轮回。
呵呵,萧铭澜自嘲的退后几步,形容狼狈憔悴。他扶着栏杆,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
抱郁思,独倚望远忧,苦寻十载迷踪影,含情脉脉情悠悠,肠断思念中。
哀叹声声痛饮中,酒醉醒来愁未醒,红颜知己去何处,忆当初,伤流景,往事悠悠记心中。
肠断相思岁岁同。事世情缘梦难通。满山烟雨桔花白,无尽相思夜夜风。
春去百花暗自悲,红叶何忍花骨埋。孤月凄凉断肠处,阵阵秋霜往昔别。牡丹心碎啼花泪,泪洒秋风送香魂。问君可有怜花意,莫等香消玉殒化云烟。
他闭了闭眼,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既已失心,如何忘却?
七月有着莫名的伤感,如同夏日明亮却又孤寂的月,漫无边际的伤感,延续至久远的大地。
世界很小,让我遇见你,苍天骗我,让我失去你,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以我祈求再还你一个拥抱。可是如今,你已经华丽转身,那已经成为我永恒而绝望的奢望。
走出八角廊柱亭,凌汐涵回眸而望,立在亭中那一抹孤单寂寞的身影散发着于此季节截然相反的悲伤寂寥,令人见之动容。
她心中不觉叹息一声,看着空中高挂的烈日,微微闭了闭眼。
萧铭澜,你来得太迟了。
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温情的凤目。心中不觉一片柔软。
“轩。”
萧霆轩微笑的走过来,亲昵而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走吧。”
“嗯”
他们并肩离去,那么和谐的温柔幸福,刺痛了谁的眼?
临街的凤仙居二楼雅间之内,一墨衣男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便看见那常年一脸冷然孤傲的女子,此刻在那白衣男子身边,一脸温柔的笑。
他蓦然瞳孔紧缩,眼底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凌寒之意。
“公子。”千云平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欧阳宸眸光一晃,语调淡然冷清。
“何事?”
“王爷调动了所有黄金卫,赶赴和州。”
欧阳宸眼眸立刻冷了下来,眼底闪过复杂之色。握着扇柄的手也微微一紧。
“四大家族长老已经被王爷控制,交出了兵权。”千云说到这儿抬起头来,“公子,您在京都逗留太久了。”
欧阳宸目光冷冽如刀,“千云,你逾越了。”仍旧淡然无波的声音,却含着莫名的压力和冷意。
千云陡然单膝跪地,“公子,大业为重。”
欧阳宸眼神越发寒冷,手中玉扇忽而打开,巨大的真气打在了千云身上。
“公子…”千云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发白的捂着胸口,仍是说道:“血凤的光芒越来越淡,无忧城…再不若从前那般固若金汤了。纵然公子责怪,属下也不得不说。王爷一心在皇后身上,根本不理会无忧城的存亡…咳咳…如果公子您再为儿女私情而置祖宗家业于不顾,只会让众位将军寒心,也会让无忧城的百姓失望。”
他抬起头来,苍白的面容掩藏不了坚毅之色。
“公子,眼下之计,必须尽快开启血凤,才能…”
“闭嘴!”欧阳宸蓦然冷喝一声,眼神从未有过的冷冽森寒。
“公子!”千云心中悲凉,“您难道忘记了这些年的努力了吗?”
欧阳宸浑身一震,眼底略过复杂的光。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欧阳含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大哥,千云说的对,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此刻的她早已没有当日对萧霆轩的疯狂痴恋,绝美的容颜也没有了往日故作的柔弱骄矜,而是一脸冷漠沉凝,眼神也由楚楚可怜化为了漠然无谓。
欧阳宸看着她,目光暗沉微凉。
欧阳含烟表情淡漠而清冷,根本无惧于欧阳宸探究的眼神。
“哥,我都可以放下,难道你不可以吗?”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若晨曦雾雨朦胧的迷茫。
欧阳宸眯了眯眼,忽而扬唇轻笑起来,手中玉骨折扇打开,轻轻摇晃着,声音懒散而淡然。
“唔,含烟如今确实懂事了。”
欧阳含烟眼眸微闪,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她心里总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惧意。因此在面对他的时候,欧阳含烟更加小心翼翼。
她低垂着头,“从前含烟不懂事,劳哥哥操心,以后含烟不会再给哥哥添麻烦了。”她眼神微暗,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坚毅之色。
“含烟是无忧城的人,身上流着欧阳家的血液,自当一切以欧阳家族为先,断不会如从前那般骄纵狂妄,肆意而为。”她明着是向欧阳宸表明效忠无忧城的决心,实则是在提醒欧阳宸,身为欧阳家的血脉,一切当以无忧城为重。
欧阳宸目光淡然含笑,“嗯,你明白就好。”
他目光淡淡略过千云因为受伤而苍白的容颜,声音淡漠温凉。
“下去疗伤吧。”
“公子?”千云愕然抬头,又惊又喜。
欧阳宸却将目光重新移向窗外,“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千云心神一凛,沉声道:“是。”他站起来,捂着胸口走了出去。却在门口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夜澜依,他不由诧异。
“夜姑娘?”
夜澜依见他脸色苍白,嘴角犹带一丝血迹,蹙了蹙眉。
“是公子伤了你?”
千云早已恢复冷漠的表情,“夜姑娘找公子可是有要事?”他口气不算粗鲁,但绝算不上温和。
夜澜依挑了挑眉,却没有生气。
“郡主也在?”
千云淡淡睨视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夜澜依沉吟一会儿,复又笑道:“既然如此,郡主只怕有要事与公子相商,我就进去打扰了。”她看了眼半掩的门扉,里面茶香寥寥,隐隐约约见到那墨衣男子静静站在窗前,凝神遥望远方景物。也不过一瞬,她便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