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穆寒时你给我站住!”
严峻大吼着,任凭严阿姨再拉再拽,他也坐不下去了。
作为一个终极妹控,哪怕站都站不稳了,严峻也得冲出去,先把那个混账绑回来再说!
“哥,别追了。”
温柔的声音低低的,手伸出去,握住了严峻的臂膀,她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轻易让男人停住了脚步。
“可是柔柔……”
严峻皱了眉,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温柔轻轻摇了摇头,回给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然后,冷静地开始了丧礼的收尾工作。
现下,将父亲好好安葬,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穆寒时……
温柔闭了闭眼,心中泛起的冷意,越来越刺骨。
这股冷意,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了。
从那天在灵堂上,男人一把推开自己去救夏清源,直至此时,一刻都没有消弭过。
温柔抬起眼眸,长长的睫毛在颤,她的视线注视着门口,细白的手指慢慢地紧成了拳头。
穆寒时,几个月前的那场婚礼,你就给过我一次难堪了。
现在在我爸的葬礼上,你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着别的女人走掉,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呢?
所以,这就是你对我的“关照”?
那可真的是……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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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上,穆寒时的步子迈得很大,三两下便追上了夏清源。
或者说,是她放慢了脚步在等他,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的。
夏清源这两天一直在哭,担惊受怕睡不好觉,此刻终于能和穆寒时安静地说会话,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然而,唇角的弧度刚扬起,人就被重重摁在了墙壁上,后脑“咚”地一声撞得生疼,夏清源哀嚎一声,下一秒,她对上穆寒时盛满了滔天怒意的眼神。
心脏瞬间发憷,夏清源捂住了嘴巴,但眼底的恐惧却无所遁形。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识到穆寒时发火,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印象中,他一直是清寡淡漠,温润谦和模样,情绪不会有很大的波动,哪怕泰山崩于前,他也照样面不改色。
也正因如此,男人此刻这副样子,才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害怕。
“有话就快说,不要浪费时间!”
夏清源又被吓得狠狠一颤,她像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嗓音吞吐不堪,“寒时,你……你很生气吗?”
穆寒时对她的明知故问感觉到无比厌烦,根本不愿搭理。
这种被蔑视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想到这些天的遭遇,女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悲地说:“我如果不拿这个威胁你,你会跟着我出来吗?”
自己也是走投无路了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她会没命的!
她不过是借用他的一点点时间而已,如果温柔愿意留自己待在她父亲的葬礼上的话,她也不会一定要把他叫出来的啊!
可是温柔怎么可能会愿意,她巴不得自己立刻死掉,去给温如严偿命才好!!
夏清源越哭越伤心,穆寒时不知道她在哭些什么。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夏清源,想起她拿给自己看的那张字条,眼底除了冷漠,再生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绪来。
如果,让夏清源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喊出了什么她怀了他的孩子的话,那样对温柔的伤害,怕是会比现在还要严重得多。
但到了这个地步,穆寒时已经不打算对夏清源隐瞒事实了,哪怕她接受不了,哪怕她无法相信伤心哭泣痛不欲生怎样都好,但他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男人抱着双臂,再次开腔的时候,有一股无端的锋利和冷酷迎面扑来,“清源,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夏清源却奇迹般地止了泪,有些绝望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这下,轮到穆寒时吃惊。
然后夏清源接下来说的那句话,让男人的双眸都微微瞪大了。
——“孩子是冷斯城的。”
“你怎么……”
“这也是我一定要把你叫出来的理由。”
夏清源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却又带了一丝歉意,“寒时,原谅我没有办法等到葬礼结束,因为,只要稍不留意,我就会被他的人抓回去!”
她刚才在厅上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的不安了,总觉得背后有好几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而且,全都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他们一定已经找到我了,只是碍于你在场,不敢动手而已。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的,我受够了,哪怕我只被关了两天而已,但如果再被抓回到那个地方,我宁愿死掉!”
听她说得这样严重,穆寒时也沉了嗓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夏清源回忆道:“那天,程逸把我送回家之后,就离开了。我一个人躲在屋里,还是非常非常的害怕……我知道你会救我,是因为你不想让温柔知法犯法,你其实真正在保护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穆寒时的思绪停了停,一时有些发怔。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连夏清源都想得通的道理,不知道这些天的沉心,有没有让温柔也想通。
夏清源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那一天我听见了,温柔说,她不会放过我的,她既然这么说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寒时,我怕死,很怕很怕,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会不怕死。但你是站在温柔那一边的,你不会为了我与她为敌,可我,拿什么去和温柔斗?我是真的想不出办法了……所以,我去找了冷斯城……”
她哆嗦着,无比凄惨地笑了一下,“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人在病急的时候会乱投医,这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我后来却无意中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冷斯城的阴谋。”
“怎么说?”
“就算,我不去找他,当我被温柔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会对我抛出橄榄枝。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他先掩盖那天的事发经过,然后又派人告诉温柔真相,目的大概不仅仅只是为了离间你们,更是把我也算计在了里面。”
穆寒时是多聪明的人,一点就通,“冷斯城想要你生下那个孩子?”
“对。”夏清源点点头,语气里满是厌恶,“我知道了孩子是他的之后,我就一点也不想要它了!”
“在这里我要向你说句对不起,从前你让我打掉孩子的时候,我一直骂你、怨你,仗着你对我的愧疚无理取闹,但现在,我明白了你的苦心……然而,已经太迟了。”
穆寒时沉默不语,这声歉意他当之有愧。
有些时候男人会想,如果他当初,不讲什么仁义道理,不去尊重夏清源的个人意愿,强硬地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之后这些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夏清源不会被冷斯城盯上,温如严不会早早地死去,温柔,也不会受到伤害……
“冷斯城知道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于是派人暗中盯着我,他给温柔的那些照片,就是他的手下在监视的过程中拍下来的。而且他还扬言如果我不听话的话,他就要对我母亲和妹妹不利……”
想到家人,夏清源又是一阵心酸,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她们了,但她不敢去找她们,她怕自己的出现给她们招致祸端。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刺激温如严,害得他不治身亡,可就算这样,我也罪不至死吧?”
夏清源看了穆寒时一眼,像是在征询他的同意,但她又害怕男人会给出否定的答案,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人能活着为什么会想要去死?觉得我有罪,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就好了啊,我可以接受惩罚,我可以去坐牢,这样子的代价足够了吧?”
夏清源的语速越来越快。
“冷斯城就是看准了我的这点心思,他以保护我为交换理由,要求我必须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起先答应了,却没想到,他直接把我软禁了起来,这是哪门子的保护?我这才明白,他只是想要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一旦孩子出世,我怕是连命都会被他拿去!他喜欢温柔的,对吧?”
这是个问句,但显然夏清源并不需要穆寒时的回答。
“他肯定会杀了我的,在我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之后,他一定会杀了我,去讨温柔的欢心!所以我拼命逃了出来,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你了……”
穆寒时沉静听完,果然,他先前的预料没有错,在夏清源这件事情上,真的是冷斯城在搞鬼。
不过,原来中间还牵扯了这许多,冷斯城还真的是,要把人渣事业进行到底!
夏清源拖着穆寒时的手臂,忽然要给他下跪,男人立刻伸手制止,“你这是做什么?”
“寒时,你就当行行好,再帮我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我发誓!我求求你了!求求你!那个男人是个魔鬼,我不想被他抓回去,我也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还有,我向你保证,我来求你并不是因为我还对你心存幻想,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你有多爱温柔了,而我自己却根本走不进你的心里,所以我放弃了!我现在,只想保命,我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所以,请你,帮帮我!”
穆寒时看着她,最终点头应允,“我让程逸过来。”
“谢谢。”夏清源喜极而泣,朝他不停地鞠躬,“真的……谢谢!”
穆寒时将人交给程逸之后,立刻折身回到追悼厅。
来吊唁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温柔站在门口,一个一个地握手,向他们致谢。
严峻一见到穆寒时,立刻凶神恶煞地将他往外推,“你特么还知道回来?!滚滚滚!”
严阿姨赶紧再一次拉住添乱的儿子,人夫妻俩的事他瞎掺和个什么劲!
这一拉,倒是帮严峻掩饰了一下,他根本没有推动穆寒时的尴尬。
穆寒时平静地看着严峻,一脸不痛不痒的表情。
严峻更来气,骂人的话刚到嘴边,温柔却是先开口了,“哥,严阿姨,孙叔叔,你们先回去吧。”
“我不……”
温柔安抚着严峻,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好了,你也很累了,你需要休息。”
严峻立刻乖乖闭嘴了,温柔的意思他也明白,他本就不能久待,若是不按时吃药,会很难熬。
严阿姨一看严峻消停了,也松了口气,她握住温柔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柔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温柔点头,“嗯,我会的。”
“哪天有空了,来叔叔家里,叔叔带你们去自驾游!”
温柔温婉一笑,“好的,谢谢孙叔叔。”
目送完他们一家人,整个场地一下子就空了。
穆寒时站在温柔的身边,跟着她里里外外地转,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找不到机会,抑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温柔在和工作人员把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之后,主动回过头,向穆寒时告知了一句,“已经结束了。”
她抱着父亲的骨灰盒,眼神清冷无波。
“对不起温柔,我刚才……”穆寒时立刻顺着她的声音接了下去,但男人又很快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的平稳一些,“我可以解释。”
温柔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没有关系。”
也不必解释什么,毕竟已经死掉的人,哪有活着的人重要,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温柔越平静,穆寒时的心里就越是不安,这份不安,在她轻轻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之后膨胀到了最大。
——“穆寒时。”
“嗯?”
“我们离婚吧。”
温柔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他,就那么轻轻地,静静地,将一颗重磅炸弹,摆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似是一时间没有听清,但是温柔立刻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更慢也更加的清晰,让穆寒时根本避无可避。
——“穆寒时,我们离婚。”
温柔一直以为,离婚二字,应该是穆寒时会先向她提出来的,却没想到,自己竟是比他快了一步。
而且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似乎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痛彻心扉。
穆寒时的眉头深深蹙起,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捏在了手里,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如果是夏清源……”
“不关她的事。”温柔立刻打断他,有些理所当然地轻笑了一下,“既然我们已经分居了,那么走到离婚这步,不是必然的吗?”
穆寒时听得气血疯狂上涌,原来她竟是这个逻辑?
他答应她暂时分开,是为了给她空间让她冷静,她怎么就会往离婚那方面去想?
所以,他那天就该硬赖在温苑是么,或者直接把她绑回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就会安生了是不是?
男人按下狂跳的青筋,一字一顿,“温柔,我不会和你离婚。等安葬完你父亲之后,你跟我回穆公馆。”
他说着要去拉她的手,还没碰到就被狠狠推开了,温柔的声音瞬间提高,“穆寒时,我们说好时间一到一拍两散的!”
这话刺得男人心口发麻,他摁住温柔的双肩,居高临下地质问道,“所以到今天了,你还是把这段婚姻当成是一场交易?”
“难道不是吗?”
温柔反问,笑里带着自嘲,那样凄楚苍凉。
穆寒时如同当头挨了一棒,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们的婚姻,的确就是彼此在各取所需,在相互利用,哪怕到最后掺杂进了最最纯粹的感情,也还是不能将这个肮脏的事实掩盖过去。
温柔扶住额头,垂眼看着怀里抱着的骨灰盒。
她太清醒了,清醒到不想再去维系这一段畸形的婚姻,连一秒钟她都不想。
“我爸已经过世,他再也看不到了,我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当这个穆太太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穆寒时以后想和谁在一起,他尽管去就是,自己再也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了。
这也算是她,最后的成全罢……
穆寒时却听得心都冷了下去,又是这样,又是口口声声为了她的父亲,真是一个感天动地的大孝女!
那么,他呢?
她有没有想过自己呢?
她就没有一丁点的不舍?
哪怕是一丁点,都好啊……
穆寒时看着温柔,忽地冷冷一笑,“呵,你没有理由当这个穆太太?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准不准,让你不当这个穆太太?”
“穆寒时,你这样有意思么?我们就不能好聚好散?”
温柔拧眉,她知道父亲和穆寒时有过协议,尽管她不知道协议的内容,但现在,温如严都不在了,他们还要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吗?
穆寒时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温柔,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不想和你吵”温柔瞪着他,强硬道:“但我告诉你穆寒时,这个婚,我离定了!”
“那你就试试看吧。”穆寒时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记得搬回来住,要是今晚十点之前你不回家,你知道后果。”
-
温柔自然不会那么的听话,但她当晚也没有回温苑住。
她直接提着她的旅行箱,潇洒地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些天,温柔太累了,整个人都已经不成人形,她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下身心。
而穆寒时,尽管对她放下了狠话,但他心里还是宠着她的,既然温柔早已经飞到千里之外去了,他也不会坏心眼地去破坏她的假期。
温柔挑了个江南古城,整天吃吃喝喝,走走玩玩,好不悠闲。
这天,她又是从早逛到了晚,回到家,温柔已经是筋疲力尽。
摆成大字型摊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连动一下都不想。
但是,这一天下来,出了不少汗了,身上黏黏的十分不舒服,温柔没办法,硬逼着自己去洗澡。
然后,她又从不肯下床,变成了不肯从浴室出来。
冲完澡,又躺在浴缸里享受了一个香薰浴,感受着浑身的毛孔都放松了下来——啊,人生完满!
因为心情太好,温柔走出浴室后,听见床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她都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
这两天,她的手机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的。
如果来电话了,有来电显示的,温柔会按照心情挑着接,要是没有来源的,她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自己是出来休假的,可不想被没完没了地骚扰。
至于穆寒时,她也就和他通过一次电话。
因为说到最后她又提了离婚的事,好像又惹到他不高兴了,所以之后,他也没再联系过自己。
嘁,搞得自己好像会巴巴地等着他来电话一样!
算了,不想他。
温柔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那串陌生的数字,最后点了接听,“喂?”
那头没有反应。
温柔其实都听见呼吸声了,大概是她的声音太轻了,或者是信号不太好吧,于是她又重新打了一声招呼。
“喂,你好?”
还是沉默,什么情况,耍着她玩呢?
“请问,听得见我说话吗……听不见是吗?那我挂了哦……”
温柔作势就要挂断,下一秒,那头终于传来了一道男声,“……是我。”
“……”
真是醉人的开场白,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好不好!
不过,等下,这个声音,还有这个说话的语气,该不会是——
温柔试探着问:“萧、萧卫吗?”
“嗯。”
温柔连忙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她觉得是不是天要下红雨了,不然萧卫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她抓了抓头发,“呃……请问你有什么事?”
“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请节哀。我派人送了挽联和花圈,不知道有没有收到?”
温柔一怔,挽联和花圈的清点不是自己亲力亲为的,但既然萧卫有这份心,她还是得向他道谢的。
“谢谢你。”
萧卫停顿了几秒钟,又说:“我那天,因为要动一个小手术,所以没有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