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中的那份安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竟然开始兴奋,外面不都在传,他们主子野心勃勃,在些年就在进行谋反准备,他们原本是不信的,因为,就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他们都未曾有什么发觉,但是,听得多了,又不由得产生怀疑,而现在,王爷如果真的没有那份心思,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为什么会悄无声息?足见,或许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外面的人将王爷传得如何如何的厉害,这是不是就说明,王爷真的有那个本事荣登大宝?如果真的是这样,如何能不让人兴奋,毕竟,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王爷成了皇上,那么他们这些下人,不也立马身份倍增。
越想越多,甚至开始幻想日后要如何如何。
当然抱着这美好想法的属于大部分的人,有些人自认为还是有着理智的,话说,王爷要是没能成功呢?现在王爷可是其他所有皇子的公敌,而且他以前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如果他败了,那么,他们这些人,怕是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他们惶恐不安,越想越恐惧,觉得刀子好像架在脖子上。滋生了想要出府的心思,至于出府作什么,倒是不清楚,要知道,现在,整个人都是浑噩的。
然而,其实现在的晋亲王府,依旧被严密的把控起来,就算是王府里还有些人有小问题,或者单纯的因为恐惧,这会儿也甭想跨出王府半步,而再过数个时辰,一切都在重新书写。
李鸿渊跟靖婉安然的吃着早膳,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同样很美味就是了。
如果长年累月的吃,或许也就觉得平常了,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是有相当一段时间没吃了,所以吃得格外的舒坦,靖婉都止不住多喝了半碗粥。
李鸿渊瞧在眼里,“果然,府里的东西更符合你胃口。”
靖婉擦擦嘴,“只是因为久不吃了。”熟悉的美味是一回事,事实上,可能还因为回到熟悉的环境,或许现在的京城并不安稳,但是,熟悉的坏境,总能让人心更安稳,这种心理因素,在大多数人身上应该都是有的。
李鸿渊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他倒是一切如常。
“阿渊,今日需要做些什么吗?”吃完东西,靖婉带着积分散漫,撑着下巴,歪着头问道。
“不用做什么,等着就行了。”该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所以说,这几个时辰里,他们其实会相当的清闲。
靖婉望着外面,明明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刻,他们却好像还是一样啊。
啧,果然,担心什么的就不该有,至于万一失败会如何这样的假设,也不要去多想,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临到头了,该如何就如何。
于是,靖婉好心情的开始她之前在这王府里的养胎日常。
然后,在看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然后,想起是怎么一回事,“青菊人呢?在什么地方,带来见我吧。”
从靖婉出事之后,青菊就一直被关着,不过,主子没发话处理,嬷嬷们也没说什么,于是,除了被关着其他的倒也还好。
青菊被关押的地方,就在这主院里,所以,昨晚就知道靖婉他们回来了,在他们不在的时间里,因为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她不知道靖婉到底如何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内心就越发的煎熬,有时候总是在靖婉已经不测的噩梦中惊醒,就算这膳食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也吃不下多少,在这般情况下,青菊自然就变得消瘦,憔悴,萎靡,哪怕是昨晚因为得知靖婉安康,睡得还不错,整个人还是很糟糕。
因此,在靖婉见到她的那一刻,也是不敢相信,第一反应,莫不是遭了什么虐待,转念一想,应该不会,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主院的一切,都是她奶娘说了算,她奶娘对她的几个丫鬟一向是不错的,甚至当成女儿一般的看待,青菊的错处也不是故意犯下的,既然等她处理,那就不会出现虐待的事情。
很快,靖婉也明白了个中缘由,她本性活泼跳脱一些,本质上却是个直肠子,对她的忠心自是毋庸置喙,往往也就是因为这样,有些事情才越发不能承受。
看着安安静静跪在地上的青菊,不仅衣服显得空荡荡的不合适,这性情也完全的变了一个人一般,重大变故在很大程度上能让一个人性情改变,但是,青菊这件事情,其实还不至于,可是对于她本身而言,或许再没有逼着更严重的事情了,比他们每一个人以为的都严重得多。
靖婉叹息一声,“起来吧。”
自己都搞成这样了,这惩罚已经足够了,想必,教训肯定是记住了。
“请王妃降罪。”
说起来,青菊最大的错处应该是与男子私相授受,这原本就是大罪,尤其是作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很大程度上,一举一动都与主子息息相关,出了丑事,也会被外人算到其主子头上,往轻里说,那就是御下不严,管教无方,这往重里说,那就仆肖其主,毁的可就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声。
被哄骗被利用,害了主子,这一点同样不可饶恕,但,本质上她也是受害人,别的地方肯定不会容许,靖婉这里不一样,杀人都还有故意杀人跟过失杀人。靖婉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将将她杖毙或者发卖,只是,这丫头显然是个死脑筋。
“那从今日里,就去做洒扫吧,主院的院子都由你负责。”靖婉无奈,真的不让她做点什么,她估计都想要以死谢罪了。
“是,多谢主子。”
相比起拂容,青菊,其实才是算一个真正的合格的丫鬟。
拂容那种,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脑后生反骨。
本来就是小事儿,解决了,也就完了,不过,经此一遭,青菊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嫁人了,如果靖婉带她入宫,可能就是老死宫中,如果不带,庄子上就是她的宿命。
“何必为了这么些小事操心。”李鸿渊不满道。
“那里操心了,就一两句话的事情。”靖婉无奈道。
“婉婉,有一件事,为夫不得不提醒你,你身边的几个丫鬟,跟你很多年,对你忠心,你待她们不同,也格外的心软些,这也是挺正常的事情,但是,你今日轻拿轻放,就会加剧你在其他人心中”心慈手软“的印象,或许,下意识就会认为,就算做错了事,也会得到你的原谅,尤其是不是他们主观意识去犯错的时候,造就的后果就是他们不够小心谨慎,那就可能再被人利用,你要知道,这种情况,有时候会酿成大祸,站的位置越高,就会越危险。”
靖婉愣住,她这会儿还真没想这么多,不过,这却是事实。
靖婉再看青菊,面色露出犹疑之色。
青菊却再一次的跪了下来,“请王妃赐死奴婢。”
靖婉嘴唇微颤,深入骨子里的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王妃,奴婢之过,本就是死罪,王妃心慈,怜悯奴婢,才轻轻揭过,奴婢铭感五内,王爷所言,却是再正确不过,日后,王妃还会站在更高的位置,那个位置,需要你拿出无上威严方能将下面的人震慑住,奴婢但求一死,来生再伺候王妃,届时,奴婢当不会再犯下此等愚蠢的错误。请王妃赐死。”
青菊这话,已经逾越了,没有哪个奴婢会胆大妄为,但是,没人会去计较这个。
靖婉闭目不言,身体有些轻颤。
李鸿渊不忍,龚嬷嬷等人也不忍,事实上,心慈手软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这恶人,可以由他们来做,来帮他立威,没必要非要逼着她去改变,事实上,比起以前,已经有所改变不是,至少,她心软的对象范围在缩小。
不过,在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李鸿渊有些事情要去做,他还是希望自己媳妇儿能自己立起来,然而想想,没有自己依靠的时候,自己媳妇儿好像也做得很好的,所以,自己才是他“软弱”的根源?这个认知让活阎王开心又不开心。
媳妇儿依赖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这自尊心大概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这也是李鸿渊这辈子致力于的事情——为她撑起一片天,护她周全,保她无忧;但是,靖婉这情况,又像是她明明能独当一面,反而是他阻碍了她,遮挡了她的光辉一样。啧……
他想将她捧到至高的位置,最初的时候,有一些吉祥物的意味,他只想着给她最好的,让她好好的,但是,随着对她的了解越来越多,仅仅是这样,其实是暴殄天物,她心里,也不会愿意当一个“花瓶”。
相比较而言,别人只将她看成他的附庸,他其实更喜欢不管是世人还是史书,都将他们紧紧的连在一起。
如此一来,仅仅是自己将她护在羽翼下是不够的,那样子,不管她做多少,别人都不会看成是她的功绩,所以,尽管心疼,还是要逼一逼她,以往不是没逼过,只是都很温和,过后也往往不了了之,起到的效果有限。
现在逮着机会,又恰好是她身边的人,自然要好好的利用一番。
“婉婉,我不逼你,没关系,凡是有我呢。”李鸿渊轻声道。
但是,闭着眼睛的靖婉,没看到李鸿渊极为冷淡的表情,甚至带着凉意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是她的弱点,但凡跟他有关,其他的人和事都要靠边。不得不说,李鸿渊对靖婉,从一开始,就算计不断,心机不断。
果不其然,等了片刻,李鸿渊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拉下去,杖毙。”
李鸿渊笑了,其他人就算有心给青菊求情,看到李鸿渊的表情,也不敢开口,不管他对靖婉是什么态度,在她们眼中,他依旧是最恐怖的存在,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让人胆寒。
“多谢王妃,奴婢就此拜别。”青菊给靖婉磕了三个响头,眼中没有怨恨,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她是有罪之身,能在最后,用她的命,为王妃竖起威严,也算稍稍的赎了一点罪。
靖婉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看青菊最后一眼。
李鸿渊一下一下的轻抚靖婉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靖婉之后的情绪自然就不高了,精神有点恹恹的的。
靖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龚嬷嬷他们却意识到一些异样,王爷将王妃疼到骨子里,很不是事事包办了,这突然来这么一手狠的,肯定是有目的的。而这目的,在午后靖婉睡下了,在李鸿渊看舆图的时候,他们大致猜到了。
心中不敢置信,然而,想一想,这似乎还真是他们主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初登帝位,便御驾亲征,让皇后监国。
这事儿等到发生的时候,朝臣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呢。
遇到这么一个君主,臣子们大概随时都要在欣慰与头疼中转换。
宫中的席宴还在继续,一般都要持续到小半下午呢,觥筹交错,不管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众人脸面的喜怒哀乐未必都是真实的,在宫宴上,这群人,永远都是最好的演员,而演技不在线的,基本上都属于透明哪一类,乖乖的坐着吃自己的东西最好。
骆沛山虽然告假,不过谁都知道,那只是借口,所以,他跟骆老夫人今日依旧分别带着儿子儿媳进宫拜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除了长子长媳,其他的人一个都没带。
只是,这大过年的,依旧有人不消停,有事没事的将李鸿渊拎出来溜溜,刺激刺激乐成帝那颗饱受创伤的老心脏。
乐成帝给李素言的密旨,却迟迟没得到消息传回,只知道那个孽障离京城越来越近,而他明面上的旨意也没遵从,不急不紧不慢的速度,让乐成帝时时刻刻处在暴走的边缘。而某些针对李鸿渊的人,只以为他们的阻拦计划还是成功的,根据消息来看,李鸿渊回来,至少还要三四天,这个时间足够了,届时,布下天罗地网,不相信他还能不死。
乐成帝一再的被人捅软刀子,郁气难消,喝了不少的酒,这一下,可不就喝高了。到千辰殿的偏殿去休息,因为有人心怀叵测,自然是跟过去伺候,而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争执了两句,自然就更多的人加入,然后,后妃也不甘示弱,即便是自己的孩子还小的,也都揪着,想要在乐成帝面前刷存在感。
于是,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天家这一家子聚集到了一处,而朝臣在另一处。
所有人都想要往乐成帝跟前凑,乐成帝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作响,让人越发的头痛欲裂,“都给朕闭嘴。”
偏殿中,众人立马安静下来,看着乐成帝,好像有些畏惧。
“皇上莫恼,臣妾等人,也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苏贵妃坐在一边轻言细语。
然而,乐成帝现在可不会被这样的言语给谁安慰道,眼神冷冰冰的,全是戾气与郁气,“担心朕的龙体?你们是巴不得朕早点死了吧!”
“皇上怎么这么说,你是君,是父,是夫,那就是我们的天,我们的一切。”苏贵妃的语气依旧不变,但是,仔细看的话,这话还真不怎么走心,而且,整个人端坐着,完全没有要靠近乐成帝的意思。这是一个后妃安抚皇帝该有的样子吗?
不过,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多少还是给了乐成帝一些宽慰,在他看来,苏贵妃这话在正确不过了,他就是他们的一切,是予是夺,那都凭他一句话。
“好了,都出去,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近来。”乐成帝不耐烦的挥挥手。
不少人犹豫着,不过还是往外挪动脚步,不过,亦有稳坐安如泰山的。
“本王看,还是都不要走了。”康亲王突然开口道。
乐成帝锐利的视线射过去,“混账东西,你敢忤逆朕?”
“瞧父皇这话说的。不过,往日里,儿臣乖顺听话,你照样呼来骂去,不给一个好脸,儿臣这么大一个人了,也是有尊严颜面的,所以,往日里的那些,也着实是受够了,今儿,父皇既然说忤逆,那就忤逆一回好了。来人——”
随着康亲王一声大喝,一群御林军涌入殿内,将众人团团的包围,每一个出入口都堵了一个严实,而手中的兵刃明晃晃的指着他们。
这样都还不能让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真的是白痴了。
而随着几个宫人被杀,尖叫声也跟着此起彼伏,一个个抱头乱串。
康亲王抢了一把刀,对着近处的两个较为年幼的兄弟就砍了下去,“不想死的,都给本王闭嘴。”刚才还有几分君子端方气息的康亲王,这会儿原形毕露,握着带血的刀,面上亢奋,那是一种即将得偿所愿的激动颤栗。
转瞬间又死了两个人,却没敢再出声。
乐成帝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康亲王,“你,你,你这个逆子,竟敢想逼宫篡位?你怎么敢!”
康亲王提着刀走进,带着扭曲的笑,“瞧父皇说的,儿臣都这么做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说着举起刀,一点一点的逼近乐成帝,“其实走到这一步,儿臣也不想的,不过,这都是父皇给逼的。儿臣是嫡长子,合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是你是怎么对待儿臣的呢,你扶持其他兄弟,褒奖其他兄弟贬损儿臣,其他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儿臣做什么都是错的,尤其是李鸿渊,明明是个不孝不悌的混账东西,你还将他捧在手心里,不过,事实证明,他才是最阴险狡诈的那个,你再宠他,他也没把你当回事,不过,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为你分忧,好好的惩治于他。”
乐成帝哆嗦得更为厉害,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怕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来人,来人,把这畜生给朕拿下,于仲擎……”
康亲王讽笑一声,“父皇,你果然是老糊涂了呢,好好看看,这些人都是御林军,御林军,知道吗,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以前,康亲王看乐成帝,总是带着敬畏,会因为他一句话就被左右所有情绪,现在看着,他也不过如此,果然,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实在是畅快,太畅快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仲擎,人呢,人呢?滚进来,立马滚进来见朕!”
而大门外果然走进来一人,笔挺的身姿,手握腰刀,背逆着光,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往常,面对乐成帝的时候,于仲擎总是低眉敛目,现在却是与之直视,好不避让,眼神也很平静。“皇上。”
而乐成帝突然发现,于仲擎的背叛,竟然比儿子逼宫,还让他来得愤怒。“于仲擎,朕待你不薄,予你任重,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你竟敢背叛朕!”
“父皇何必说这种话呢,这所谓鱼逐水草而居,鸟择良木而栖;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于大人不过是觉得选择儿臣更合适而已,何来背叛之说?”
乐成帝深恨,眼神宛若要剐了于仲擎,然而,于仲擎已经敛下目光。
康亲王刀一转,指向乐成帝的太监总管,“去取空白圣旨来。”
那太监不敢不从,匆匆的离去,其后还有一御林军跟着。
“你想逼朕写下诏书,你当朝臣都是傻的?而且就你这么个要德行没德行,要能力没能力的东西,手刃兄弟,欲杀君弑父,还想坐上皇位?”
再一次被乐成帝贬损,康亲王被激得眼睛发红,举着刀发疯似的乱砍一通,“闭嘴,闭嘴,你老东西给我闭嘴——”
有一下是直接对着乐成帝挥过去的,虽然没有伤到,但是,那带血的到从眼前划过,造成的恐惧难以想象,乐成帝吓得浑身僵硬,自是不敢在轻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