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靖婉明显杀气腾腾的话语,文武百官一个个都绷紧了皮,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皇后娘娘虽然脾气不错,也能听得进朝臣的意见跟建议,这只能说明,她足够的英明,不独断专行,但是,一旦下定了决心做什么,那气势,比起皇上来,那也是半点不差,而且,在这等大事上使用重典,越发的说明她心怀黎民苍生,乃是天下之福。
皇后娘娘在处事能力上或许稍微的逊色于皇上,但是,这份胸怀,以及“能听谏言、亦能果断”的行事准则,比起阴晴不定,总是随心所欲的皇上,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只要当真是为着百姓谋福祉,想要做一个好官,为启元的繁荣昌盛尽一份绵薄之力的人,都不会再去想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东西,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当真有能力,有魄力,又未曾有那不轨的心思,有些事情,何必那么迂腐。
说起来,皇上虽然独裁专政了些,但是,所做的决定基本上就没有错的,比起历史上的那些荒淫无道的昏君,能让最忠诚的国士气的吐血,抛头颅洒热血,用无数的生命去强谏也在所不惜,他们的皇上实在是明君中的明君,加上皇后弥补了不足之处,为元启帝期间的臣子,该是大幸之事。
“着人统计每次水患都出问题的江河地段,遣工部擅水利者,实地勘察,务必找出原因,加以解决,另外再挑选合适人员,前往各地进行监察,不得有误。”
工部尚书站出来,“臣,遵旨。”
“户部亦派遣人员随行,把控好财政,以往如何,本宫暂不予追究,但此番,有谁胆敢贪墨一个铜子儿,定然严惩不贷。甭管是下去的人,还是地方的官员,叫他们都将皮给本宫绷紧了。”
户部尚书站出来,“臣,遵旨。”
“这君臣一体,江山是皇上在坐,但是这天下却是诸人共享,天下太平,大家一起太平,黎民安居乐业,尔等亦能轻快自在,但若是遭殃呢,那也是一起遭殃,百姓流离失所,你们也甭想有个安稳觉,本宫是什么意思,想必众位爱卿都清楚。”
“臣等明白。”文武百官齐声道。
“那就好。还有什么要事,一并奏来。”靖婉微微的低头,理了理袖口,再抬头看向朝臣,目光清和。
朝臣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靖婉基本上当堂就处理了,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如此这般,后续也就不存在御书房议事了。
下朝之后,靖婉直接去了坤翊宫,老远就听到儿子的哭嚎声。
“这又是怎么了?”靖婉走进了,笑道。
众宫人忙见礼,靖婉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免礼。
“母后,母后……”扬起小胖手要抱抱。
小太子李天麟九个月的时候,就能将这“母后”两个字咬得清楚了,其他的词儿,身边伺候的人倒是教了不少,不过,开不开口,就完全看他心情,高兴的时候,一遍一遍的跟着说,甭管是否清晰,不高兴的时候,根本就不搭理你,丁点大的小屁孩,看上去注意正得很,不过,面对靖婉的时候,倒是一向给面子得很,等靖婉将他抱起来,吧唧一口就亲上去。
眼睛明明还红红的,泪痕还没干,靖婉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头,“小机灵鬼,告诉母后,再哭什么?”一边从宫人手上接了帕子,给他将眼泪擦干。
“想,想,母后,想……”
靖婉微眯着眼睛笑,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反正呢,她是不认为这么大点的儿子,能理解她的意思,不过,这种事,也无需计较。亲亲他的小脸,“母后也想天麟呢。”
小太子咯咯直笑,小身子可劲儿的动。
不过,靖婉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因此,这小家伙再怎么动弹,靖婉也抱得稳稳当当的。
待靖婉坐下之后,龚嬷嬷主动的上前与靖婉捏肩,今日的早朝比往日的时间长,身为皇后,坐镇朝堂,肯定是不能有半点松懈,如此,自然是比较累人的。靖婉惯例的询问了一下自家儿子今日的情况。尽管还会有不少的折子,不过,主要的事情已经处理了,那些倒是不着急,因此,靖婉准备多花点时间陪儿子玩耍。
坐在一堆玩具中间,时不时的抓起一个往靖婉身上扔,笑得分外的开怀。
靖婉也拿着小玩具逗他,玩起来很是没有形象。
小太子某个时候竟缓缓的站了起来,不过,到底才十个月多点,小腿一软,又坐了回去,不过小家伙好像服输。
一次一次的摔倒,伺候的宫人是胆战心惊,靖婉倒是挺乐呵,等到自家儿子周岁的时候,应该完全能走路了。
“皇后娘娘,再有月余,便是太子殿下周岁生成了,您看……”小太子其中一个奶娘小心翼翼的询问。
龚嬷嬷面无表情的瞧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而那奶娘也没注意到龚嬷嬷的神情,眼中的表现欲颇为急切。
靖婉也没抬头,将儿子抱了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本宫自有分寸,你们的职责是照顾好太子,其他的,就不要多管了。”不咸不淡的说道。
那奶娘的脸色一下子有几分惨白,“皇后娘娘,奴婢,奴婢……”
旁边一人突然扯住她胳膊,“还不闭嘴,这般作态,万一下到太子殿下,你该当何罪?”语气森森,却带着慈和的笑。
不过很显然,有亲娘在,其他人想要吸引小太子的目光也不太容易。
靖婉这才抬头瞧了一眼,摆摆手,没做计较,倒不是心慈,而是她记得且认同自家夫君的话,儿子身边确实没必要弄得太干净,这些人,也最多有点小心思,不敢做得过分,相互之间有竞争,谁都想成为最受重视的那个,也就相互监督了。
等到小家伙玩累了,有些昏昏欲睡,靖婉这才让人将他抱下去。
“娘娘二月初二千秋,年前就已经下了懿旨,不办,殿下三月初九周岁生辰,若是依旧不办,会不会不太好?”龚嬷嬷轻声的说道。
现在宫里统共就两个主子,光明正大的送礼的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长期以往,也会让臣子们有些不安啊,再说,皇后千秋不大办,总不能还昭告天下,地方官员那也是准时送礼的。
“那就办吧,大办,皇上在与南齐的战役中,占据上风,屡屡告捷,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随便通知各家,将家里周岁以上的五岁以下男孩都带上,当然,其余的要随着长辈进宫也无妨。”
“娘娘这是准备……”
“给天麟挑选些玩伴罢了,偌大的皇宫,就他一个孩子,这小孩子,还是跟同龄的孩子多接触接触比较好。也可以借此机会瞧一瞧,等到几年后,天麟出阁读书时,他们是什么品性也基本上都摸清楚了,择选伴读也方便。”
“娘娘说的是。”
靖婉的懿旨自然很快就下去了,尽管没有说得多清楚,但是,其中的含义,众人也基本上都猜得到。
早先小太子才洗三的时候,某些人就动了心思,本来同样想等其出阁读书的时候在有所行动,只不想这机会提前了这么多,没得说的,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将孩子拎到跟前来,死命的教规矩,而大点的那些,还要教他们如何的“讨好”太子,讨好皇后,当然啦,这种作为的人,为的自然只有利益,没考虑过自家的孩子。
当然,做到这个程度的,毕竟是少数,屁大点的孩子,路都还走不稳呢,学什么规矩。
更多的人还是想法不一,比如:
“皇后娘娘让将人带进宫,到时候带进去就是了,无需多说多做。”
“皇后娘娘到底意欲如何,还未尝得知,再说,年龄这么小,能做什么,左不过就是陪着玩耍玩耍,一板一眼的,跟个下人似的,皇后娘娘要来作甚?太子身边还少人伺候吗?”
“就别瞎折腾了,就你那小孽障,整一个混世魔王,霸道没边了,兄姐都出手打,一个多月,你还能将他给揪过来?就算是一时半会乖巧了,到时候真的到了太子殿下身边,万一跟太子抢东西,将太子打了,是给家里谋求利益呢,还是招祸?”
还有那年龄合适的庶子,亲娘得到消息后,肯定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然而,她们进宫的资格都没有,作为主母,自然不想庶子出头,肯定有将是一番你争我斗。
如此这般,不胜枚举。
要说皇后娘娘选人,最为合适的还是骆家人,当真就有人找上骆家,旁敲侧击的想要打听出更多的消息,便是骆氏的其他族人,都有些蠢蠢欲动,毕竟,骆沛山这一支,年龄适合的孩子,那是一个都不在京城,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是将骆氏的其他孩子送进去了,当真是得了皇后娘娘亲眼,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奈何,骆家其实全部都依附骆沛山他们这一支,而骆沛山的亲兄弟就只有骆沛松一个,其他的,基本上就找不出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感觉上就是好的越来越好,没落的也就越来越没落,说起来,骆沛山也不是没提携过他们,在齐安府老家,老早就建过加学,请了不错的先生,问题是,就不开窍啊,能怎么办?
就好像,整个家族的气运,都被骆沛山他们这一支给占尽了一般。
而骆沛山向来有原则,现在的骆家,已经荣耀至极,不需要再锦上添花,在这事儿上,除非是靖婉主动提起,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掺和进去了,所以说,别管什么情分不情分的,在他这里都行不通。
不仅如此,靖婉想做什么,他也绝对不会去询问。
作为现在唯一的外戚,当慎言慎行,骆沛山熟知历史,很清楚那些张扬的外戚最终是什么下场,他想要的,不是说骆家两三代人的荣华,而是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骆家现在的荣耀,真的已经足够了。
他不松口,找上骆家的其他人,也是白搭,即便心中有怨气,那也只能背地里发泄发泄。
靖婉的生辰虽然没有大办,不过,骆家的一众女眷还是进宫了一趟,大长公主也不曾吝啬,要说大长公主现在也是越来越志得意满,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前程都有了着落,而这一年下来,靖婉的种种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在她看来,亦是没有人能比靖婉更为适合当皇后了。
只是,明明只是十九岁的年龄,身上的威严已经凌然不可侵犯,那一身气度芳华,是时间任何女子都不能比拟。
这时候的她,以及在今后很多年里,年龄,其实都已经可以忽略。
在李鸿渊登基之前,大长公主或许还能对靖婉“说教”,将靖婉当成是晚辈,现在的话,更多的是对皇后的尊敬,是她为启元,为黎民百姓所做的感激,态度上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朝堂上是一回事,平时,靖婉的性情倒是没怎么改变,言笑晏晏,只是,同样不会再有谁将她当成小辈儿,包括骆老夫人。对小辈儿的怜爱与疼惜,在她登上后位的时候就不再需要了,同样,他们也不能给了,母仪天下者,天下之母也,当是她大气,悲悯,怜爱世人。
等到三月初九日,太子周岁,作为一个人,比较重要的一个日子,抓周仪式不可少。
不过在那之前呢,还要祭拜先祖,禀告先祖有子孙年满周岁,祈求孩子能健康成长。
祭拜结束之后,靖婉抱着小太子站在奉先殿,其余的人都退了出去。
靖婉看着李氏的祖宗们的画像,所谓的祭拜,也就是走个过场,依照某人那德性,如果列祖列宗真的有灵,早就被他给得罪光了,有多少可能会护佑他的孩子?
靖婉无声的笑了笑,“他这一生,或许就只有天麟一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不能继承皇位,那么,李氏的江山大概也就是到头了,想来,这也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对吧?”“威胁一把”之后,靖婉就带着小太子离开奉先殿。
靖婉将抓周地点设在御花园中,方便臣子及其家眷都能参与,靖婉倒是颇为随意,也未曾提前训练过,于她而言,抓到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只要不出意外,他的未来,其实已经被限定死了,只有一条路,端看这条路上的风景如何了。——从这一点来说,小太子好像还挺可怜的。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因此,显得格外的紧张。
不过,说起来,启元延传下来的抓周礼,男孩女孩的东西是分开的,尤其是对于男孩,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出现的,身份地位越高,这些限制就越严重,大概就是生怕自家孩子抓到不该抓的东西,丢人吧。
在龚嬷嬷之前准备东西的时候,都是左挑右选的,显得分外的郑重。
靖婉到底看不过眼,到底是说了两句,照她说,什么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也照样可以出现,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抓周,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游戏,用它作为孩子偶然接触的东西来对未来作出必然的判断,显得很是荒谬。
如此这般,完全可以提前训练,那是不是在训练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这个孩子未来所走的路以及成就?
不过,为了其他人的心脏着想,靖婉到底是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恶整”自己儿子,又略微的想了想,如果自己夫君在……呵呵,还是不要想了。
小太子被放到数张桌子拼接起来罩着绸缎的台面上,上面的东西繁多,看上去尺寸都差不多,而且颜色也比较得相近,这也是尽可能的减少干扰。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通常情况下,大概没人会希望小太子抓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吧?毕竟,他是皇上唯一的孩子,还是嫡子,在没有另外一个皇子出生之前,他被所有人寄予希望。
当然啦,那些被李鸿渊给弄下去的兄弟估计是例外的。
不过说起来,除了已经贬为庶人李鸿熠跟李鸿铭,他们的家眷靖婉倒也优待,李鸿铭没有儿子,而柳氏也相当的识相,不足为惧,而李鸿熠,他的儿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他曾经的侧妃在照料,那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该怎么做,因为这一点,靖婉甚至将其提为李鸿熠的正妻,这两家,现在完全由这两个女人把控。
今日,她们都将家里的孩子带了来,事实上,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尤其是柳氏,她是个“卖夫求荣”的女人,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的关系,三个女儿现在过得都不错,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女儿们未来的婚事,但是,现在能好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想那些没用。
另外,因为柳氏的原因,李鸿铭对岳家也有芥蒂,致使柳家的人对柳氏意见很大,不过,即便如此,柳氏还是不止一次的回去找过她父亲,使得柳家与曾经的睿亲王疏远了,但是,就因为这样,柳家最后没参与到最后的逼宫之中,倒是逃过一劫,便是柳氏的父亲,柳阁老,也不过是丢了官位,既没有牢狱之灾,也没有被发配,更没有掉脑袋。
从这一点来说,柳家还真该感谢她。
在被那么多人围观,小太子也半不惧,东瞧瞧西瞄瞄,眼中尽是好奇,甚至咧着嘴,露出几颗白白的小牙齿,看得人那心啊,软得一塌糊涂。
如此这般,小太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哒哒的走了两步,不少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一个个赞叹,不愧是太子殿下,现在就能走路了,虽然不是特例,但是,总归是少数。
不过,在靖婉看来,实在是很正常,在她前世的时候,甚至见过八个月就能走路的,十个月的都不在少数,一岁,那是很大的基数了。
小太子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弯下腰,撅起小屁股,要将东西给拿起来,一个不小心,又一屁股墩坐下来,看着特别的可爱,让人忍不住失笑,不过,怎么说也是太子,其他人只是不敢笑。
靖婉这个当娘的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笑容可是半点没收敛,突然想到,或许可以画下来,日后啊,可就是自己儿子的“黑历史”,甚至能拿给他媳妇儿看看。靖婉微眯着眼眸,或许还可以画几个光屁股小孩儿。哎哎,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还是因为太忙了,她可是很久都没拿画笔了。
对于小太子而言,他爹是个大魔王,而他娘也是个坑儿子的好手,似乎还真是悲剧得不能再悲剧。
重新坐下的李天麟倒是随手摸到了一本书,于是,旁人接连不断的吉祥话就蹦了出来。
不过,让人比较崩溃的是,小家伙其实是越过了那本书,伸向了更远一点的一叠黑米糕,抓起一块就放进嘴里啃。
那一瞬间,靖婉明显的发现不少人脸上的僵硬,看上去还是怪有趣的。
不过呢,这抓周,基本上讲究的是第一摸到的东西,于是,都自欺欺人的认为小太子摸到的是书。也是极好的寓意了不是,虽然吧,这当皇帝的人,其实不需要读那么多书,但是总好过“能吃,有福气,将来不愁吃穿”,娘的,皇帝的儿子,一个王朝的储君,怎么可能会愁吃穿?真的到了这一步,江山早就没了吧?
不过,一部分老臣倒是挺淡定,事实上,他们也没怎么将抓周当一回事,再说了,以他们的口才,再烂的东西,也能夸出花,再烂的东西,在储君手里,那也立马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意义非凡。
天子代表的是国家,是万民,他不愁吃穿,那就是万民同归。瞧瞧,立马就从一个吃货,成了让万民安居乐业的明主。
——这就是水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