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莲花。”莲花轻轻点头,从身边拿出一个袋子递给陈雪,“这是我带来的一点蜂蜜,是我自己到山上采的,喝了对身体很好。”
“看你,这么客气,这么远还带东西来,真是辛苦你了,我很高兴你来看我。”陈雪真诚地说,并示意陈立收好礼物。
“我也很高兴能见到你。”莲花同样真诚地说,“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我好希望自己能够恢复过来,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也许……”陈雪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跑这么远来看我。那天,立妹回来说起你,当时我真的很好奇,若虚娶了个怎样的女子。现在看来,真的跟立妹描述的一样,你是个好人,今后有你照顾若虚,我就放心了。”
莲花也真诚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顾他。”
陈雪又朝杜若虚深情地说:“嗯,我总算放心了。若虚,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杜若虚一阵哽咽,连连点头:“嗯,你也要好好的,我才放心。”
“杜若虚,你滚开,离我老婆远点。”一声炸雷似的大吼打断了莲花和陈雪谈话。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如旋风般地冲入了病房,蛮横地一把拉开正扶着陈雪坐着的杜若虚。
莲花惊愕地打量着这个正对杜若虚怒目而视地男子:他就是杜若虚每次提起都会恨之入骨的新阳县现任革委会副主任罗明,陈雪的男人?
莲花也听说罗明长得不逊色于杜若虚,但在她下意识的想象中他总是个跟那些电影里面的反派人物一样,长相猥琐,满脸阴沉狡诈,一副十恶不赦的恶霸相,比如南霸天哪,黄世仁哪……
没想到眼前的罗明虽然满眼血丝,胡子拉碴,面带憔悴,气势汹汹,却依然不减其英武霸气。
“来,小雪,快躺下,你身子虚,不能久坐。”他拉开杜若虚,狠狠地瞪了一眼杜若虚,双手扶着陈雪躺下,小心翼翼地帮陈雪掖好被角,通红的双眼柔情万丈。
莲花不由得摇了摇自己难以置信,变得有点迟钝的脑袋:原来他和杜若虚一样是真心喜欢陈雪的。看他的样子,他应该也有好几天没休息好了,应该也为照顾陈雪付出了很多吧。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呢?莲花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了。
杜若虚很恼怒地想出手对付罗明,却被眼明手快的莲花和陈立拉住了。
罗明看向满脸不甘的杜若虚冷冷地质问道:“杜若虚,你是什么意思?听说你现在也是有妇之夫了,怎么不在老家好好地陪自己的老婆,却提前来到新阳,趁着我开会正忙的时候跑来挠乱病人休息?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罗明,别这样。是我叫他们来的。”陈雪虚弱地摇头阻止罗明。
“是呀。我是杜若虚的老婆,我和若虚是真心来探望你爱人的。”莲花不失时机地为杜若虚和陈雪解围,他可不想杜若虚吃亏。她知道城里人都称自己的老婆为爱人,所以也学着城里人这样称呼。
“杜若虚的老婆?”罗明这才转过头来认真打量这个站在一旁的乡下女子,她身材匀称,穿着兰底碎花棉袄,梳着粗粗短辫,肉嘟嘟的可爱娃娃脸上嵌着一双大眼,澄澈得像两弯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泉。她虽然穿着打扮略显土气,但却像是给人带来了一股清新的田野气息,让人感到身心无比舒畅。
罗明看向杜若虚。
杜若虚点点头。
罗明说:“杜若虚,看来你小子艳福不浅,不声不响就骗来一个这么天真纯洁的小姑娘。”
杜若虚气结,就要发怒:“罗明,你嘴巴放干净点。”
莲花朝杜若虚摇摇头,对罗明扑哧一笑,可爱得像个小精灵:“罗主任,你说反了。如果你真要说骗这个字,应该是我骗到了若虚才对。”
罗明和病房里的人都很惊讶地看着莲花,罗明倒是没想到莲花有此一说,颇感稀奇地说:“哦,是吗?”
莲花根本不在意他的惊讶,嫣然一笑:“骗子都是地位低的,没钱的。你想,我一个没钱没品没貌没地位的乡下女子怎么能够和若虚这样一个大学毕业的城里老师相比,他比我长得好,钱多,地位高,学识丰富。如果真要骗,也是我这个长得丑,地位低的,没钱没文化的骗他啊,他用的着来骗我吗?何况,我是真心喜欢他,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大家伙一听直点头,莲花说的好像真有些道理,确实在大家眼里莲花一个乡下女子怎么能配得上风度翩翩,学识丰富的杜若虚呢。
罗明也是一愣:“嘿,还挺伶牙俐齿的。”他默默地想了想,才缓缓地说道,“也许在大家眼中你是配不上杜若虚。不过,小姑娘,不知你仔细想过没有,其实你的年龄,你的心态在杜若虚面前绝对有优势,不是有句话说:年轻就是资本,何况你的相貌和你的智慧,完全配得上杜若虚,起码你的嘴皮子比杜若虚强多了,你没必要在他面前自卑。”
莲花也是一愣,看来这个罗明能够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并不光是靠一时的冲动和打砸抢,而是真的有些本事,起码他看人,看事就比一般人看得更透,更深。这样一个长得又俊,脑瓜子又聪明的人来赞扬自己,即使是对手,却也是一件很让人虚荣心暴涨的事情,莲花都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此时莲花看罗明竟然觉得顺眼多了。
莲花顺势说道:“所以说呀,我和若虚之间根本用不着骗!”
可是罗明说:“小姑娘,不要听人一夸,就得意忘形。我问你,他真的爱你吗?”
莲花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对我可好了。”
罗明嗤笑:“对你好就是爱你吗?我看有点玄。”
罗明又指指杜若虚和陈雪,问莲花:“你知道他们以前的事吗?”
莲花说:“知道呀。”
罗明看着莲花那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你真的知道他们以前的事情?”
莲花眨眨大眼睛,露出真诚的笑容:“嗯,真的知道啊。陈姐姐就是若虚心目中的女神啊,本来他们快要结婚了,可是被你搅黄了。”
罗明感觉一阵无语,他看着这个乡下女子,心想:还以为这个女人憨得那么可爱,谁知道她也是盏不省油的灯,说出的话油盐味十足。
他默默了好一会儿才自嘲地说:“那你应该感谢我啰,让你有机会骗到这么个白马王子。”
莲花还是盯着罗明露出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可爱笑容说:“那当然了,我要真心诚意地感谢你,让若虚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活着。”
罗明只觉得这个女子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真的是狡黠无比,他沉着脸重重地“哼”了声,心想:算了,还是别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婆娘计较,免得失了我的身份。
莲花看到罗明又黑脸了,就不愿与他有更多的交锋。还是先叫杜若虚和自己一起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遇上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人真怕一不小心就陷入了他的圈套。
她对陈雪说:“陈姐姐,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了。今天一见,果然陈姐姐就跟天仙一样好看哦,我都想叫你神仙姐姐了。难怪若虚把你当女神一般看待。神仙姐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哟。不然我和若虚都会很心疼的。”
陈雪听了,轻轻点头,微微展颜一笑,美到极致,连莲花都看得呆了。陈雪真诚地对若虚说:“若虚,莲花妹妹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她才是你的有缘人哪。”说到最后一句,她似乎有些微微的叹息。
杜若虚神色复杂地点点头,莲花向陈雪露出了感谢的笑容:“神仙姐姐,你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好人。”
罗明轻哼一声:“谁跟谁有缘,明白就好。可惜总是有人不知珍惜眼前人,却胡思乱想早已失去缘分的人。”不知他具体指的是谁。
杜若虚脸色又是一沉,莲花见势不妙,赶忙拉拉杜若虚的手,对杜若虚说:“若虚,我们先走吧,别打扰陈姐姐休息了。”她又对陈雪和陈立说,“神仙姐姐和神仙妹妹,谢谢你们这些年来帮我把若虚照顾得好好的。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她这句话却让听到的人个个脸色复杂起来,没人应声。
莲花本来是诚心诚意地说这些话的,可说完后看见众人各式各样精彩不一的表情,突然明白这句话可以让人产生许多不同的想法,似乎有点向对方炫耀自己无故得到了天大的好处,而对方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白白为自己做了一场嫁衣之意。
果然,那个满脸阴沉的罗明居然向她伸出大拇指说:“厉害!一箭三雕啊!”
罗明觉得这个乡下女子模样不像陈雪、陈立那样让人惊艳,可是却让人越看越舒服,越看越经看,但是嘴皮子却比杜若虚和陈家二姐妹厉害多了。杜若虚是个书呆子,为人太过书生气,说话不会转弯,这是以前县委那些领导的一致看法,只不过碍着陈刚的面子只好准备重用罢了;而陈雪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满口文化腔,缺少烟火气;陈立倒是厉害多了,可是太强势,太霸道,太露骨,不如这个乡下女子这般伶俐,每句话都说得恰到火候。
莲花没想到罗明竟然这样理解,只好吐吐舌头装傻:“我不会射箭。”反正自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女子,无知也就无畏,让人笑话也在常理之中。
罗明却哂笑一声:“不会射箭?可是你会射人啊!”
可恶!这人一张嘴巴怎么就那么欠揍呢?真是名不虚传哪,够阴险,说我一箭三雕,他自己不知一箭几雕呢。莲花此时对罗明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恶人一时恨得牙直痒痒。
她没想到这个新阳县的风云人物竟然跟自己这个乡下女子耗上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对了,他一定是想突出我的存在,让杜若虚和陈雪两个人都更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感情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从而彻底死心。那我不成了他的一颗棋子了?看来还是他会耍手段啊,难怪若虚会输在了他的手上。
此时病房内气氛尴尬,突然门外闯进一个人来,气喘吁吁地对罗明说:“罗主任,快,大罗主任正在大发脾气呢,叫你快去开会。”
罗明眉头一皱:“这么晚了,还开什么会?你没看到我爱人病重吗?”
那人急了,眼角瞟了瞟陈雪,然后嘴巴附在罗明耳朵上轻声说:“可是,现在很多人批评你,说你最近成天就围着个女人打转,正事不干,到时官丢了都不知道。罗主任命令我一定要把你叫回去。”
那人故作轻声,实际上却是一丝不漏地故意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陈雪脸色一变,轻轻咳了一声,气若游丝地说:“罗明,你去吧!这里有妈妈和妹妹照顾我就行了。”
陈立也冷声说道:“你走吧,我会照顾好姐姐。”
刘明芳一直看不惯罗明,认为他害了女儿一辈子,这时更是没好气地对罗明说:“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恰好医生也进来说:“病人的身体很虚弱,你们都出去,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大伙儿不情不愿地被医生护士赶出了病房,罗明被那个来叫他的人缠不过,坐车走了。莲花和杜若虚也跟陈雪和她的父母道别后往外走。
陈立送他俩出来,经过医生办公室,顺便到医生那里再次了解陈雪的病情,陈雪问:“刘医生,我姐姐刚才恢复了很多,看样子有希望彻底治好了。”
刘医生叹了口气,严肃地说:“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那只是回光返照而已。明天过不过得了还难说呢!你们还是做好准备吧。”
杜若虚听了,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又要往病房走去,莲花拉住他,陈立也苍白着一张脸劝说杜若虚。杜若虚踟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在莲花的搀扶下,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