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开饭喽。”大家赶快落座,食堂的气氛又热烈起来。
莲花和三宝、辛一生一家以及其他几个跟三宝、莲花讲得来的老师坐在一桌,因为是新年第一次相聚,桌上摆有水酒。辛一生夫妇是新来的,新来是客,所以在三宝的带领下,大家都纷纷向他们敬酒。
辛一生抱着儿子辛虹,木芊芊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如同小鸟依人一般,让大家感叹,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呀,他们这些乡下人哪好意思两口子在人前表现得那么亲热。
辛一生虽然不善言辞,看起来很冷漠,沉默寡言,但酒量很好,基本上是来者不拒;他是没时间拒绝,因为他既要照顾调皮捣蛋的孩子,又要关注娇滴滴的妻子。他一会儿喂辛虹吃饭,一会儿又跑去找突然之间跑到一边玩儿的辛虹,一会儿为木芊芊挑出她不爱吃的菜,忙得不可开交。想不到看起来外表冷漠的辛一生对爱人如此的细心温柔,这让大家都终于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身在天禾一中任教的老师竟然愿意放弃那么好的条件来陪爱人到偏远的山村教书了,之所以来到福满的小山村教小学,实在是他太爱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了!简直是爱到骨子里去了!
酒席上大家听说辛一生是木芊芊的父母在解放后收养的一个流浪儿。从小没有父母亲人,不知道自己家在何方,到处流浪,这样的孤儿也许天生内心就是孤独寂寞的吧。来到木家,他与木家兄妹俩一同生活,一同上学。渐渐的,他们长大了,辛一生英俊潇洒,木芊芊美丽动人,见到的人没有不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到了高中,辛一生和木芊芊产生了情愫。
后来辛一生考上了湖南师范学院数学专业,而两年后木芊芊高中毕业只考了个中专,她为了追上辛一生的步伐,没去读中专,而是复读一年,准备考上大学,可惜第二年,木芊芊竟然连中专也没考上,又复读一年,却碰上了□□,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
□□前夕,木芊芊的父母已然去世,木生生顶了父亲的职,在厂里当工人。□□开始,工厂一片混乱,没法安排工作。此时辛一生已经分配到天禾一中教书一年。虽然辛一生一表人才,木芊芊的大哥却嫌辛一生出生太孤苦,现在又分在离家这么远的县城,他就坚决反对木芊芊跟辛一生在一起。结果木芊芊不顾大哥的反对,跟大哥闹翻了,千里迢迢跑到天禾来找她所爱的人辛一生,要跟辛一生结婚。
辛一生本来就感恩木家,对木芊芊更是念念不忘,现在木芊芊主动投奔而来,更是令他欣喜若狂,两人结了婚,生了辛虹,孩子稍大,学校领导知道木芊芊是中学毕业的,却在家没事,最近很多农村学校欠老师,就给辛一生夫妇出主意,要他们写份报告给教育局领导,请求领导照顾,给木芊芊安个工作。
上级领导见木芊芊是城镇户口的高中毕业生,文化功底颇为扎实,就安排了木芊芊到最偏远、目前又最需要老师的福满公社来代课,争取以后转民办或公办老师。木芊芊没有到小乡村生活过,等真的快要去上班了,竟然十分害怕,不敢前去代课了。辛一生看着妻子娇滴滴的,一副害怕的模样,也是心疼得很,为了照顾妻子和儿子,竟然放弃了县城中学的教学工作,陪着木芊芊来到了福满学区教小学。
辛一生对木芊芊的爱不仅仅是因为木芊芊的美貌,更是因为他对木家怀有深深的感恩之心呀,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的心心相印。辛一生对这种爱是自然而然,毫不掩饰的,这种爱细致到关注木芊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愿让木芊芊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
看着细嚼慢咽,挑三拣四,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时时吐出青菜渣的木芊芊,莲花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家娘张秀英,觉得她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同类人。莲花很羡慕木芊芊,辛一生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木芊芊挑菜、夹菜,甚至替她咬去肉中的肥肉!莲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在这大男子主义横行的地方,辛一生这种人真的很少见,被他所宠爱的女人真的太幸福了!像莲花,每次都是自己主动为杜若虚装饭夹菜,为他咬去他不爱吃的肉皮,对比之下,莲花突然觉得自己与木芊芊真是差的太远了。
娇滴滴的木芊芊因为不胜酒力,两杯酒下肚,脸上就泛起了好看的红晕,平白地增添了几分独属于女人的妩媚风情。
“她不能再喝了。”辛一生见莲花还要给木芊芊敬酒就阻拦说,“你看她脸都红了。”
“木姐姐这叫脸带□□,更乖了。”莲花说,“木姐姐,今天是我们两个姐妹相认的日子,一定要庆祝庆祝。妹妹我今天第一次向你敬酒,你一定要喝哦,不喝就是看不起妹妹我哦。”
木芊芊只好端起酒杯:“莲妹妹,我真的酒量有限,我们就喝这一杯行吗?”木芊芊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娇滴滴地请求道。
“不行,你这怎能叫喝酒?嘴唇都没打湿呢!木姐姐这杯酒一定要喝完才有诚心。”莲花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地说。
木芊芊只好又徐徐喝了一大半。
“还有啊,没喝完呢。”莲花不依不饶。
“留一点,留一点,我酒量有限。”
木芊芊那嗲声嗲气的声音、那娇滴滴的样子真的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请求,莲花听着她温柔可爱的童声心都差点被溶化了,赶紧定了定神,语气更坚定地说:“不行,留心可以,留酒不行,必须喝掉。这样吧,我退一步,今天就只敬你这一杯。如果这一杯你都不喝,怎么能算我的好姐姐。”
“好好好,我喝,我喝。说好了只喝一杯的哦。”见莲花退步,木芊芊撒娇的目的达到,这才展颜一笑,让莲花都为之眼迷心动,旁边的男人们就更是目眩神迷了。
木芊芊端起酒杯一干为尽说,“莲花,你这么会劝酒,看来是个酒场高手啊。”
“何止是高手!”三宝答道,“你们不知道,我们福满学区的男老师都喝不过她,大家编了一句这样的话:莲花一端杯,男人倒一堆。”
桌上的其他老师也附和着,弄得辛一生和木芊芊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莲花,好似她是个久经战场的高手一样。
莲花不好意思地说:“嗨,你们啊,就帮我吹吧。我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么吹坏的。”
三宝说:“能喝酒这怎么是坏名声呢?人家那些不喝酒的人求都求不到。不过,今天我发现,我们这里又出现了一位酒精考验的高手了,哈哈哈,辛老师,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
于是,大家又纷纷和辛一生杯盏相碰,边喝边聊套热乎了。
酒过三巡,三宝酒还没喝完,就急着装饭了,他竟然帮莲花也装了满满一大海碗,还压得紧紧的,似乎连筷子都插不进去似的。
辛一生看着三宝将那一大海碗米饭摆在莲花的酒碗旁,正在暗暗咋舌莲花的食量,一个女人怎么能吃这么多?
三宝却伸手拿过杜若虚和木芊芊两人面前的大海碗说:“来,我帮你们装饭。”
辛一生客气地说:“那怎么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自己拿起碗,准备站身。
三宝一把阻住辛一生的动作,拿过辛一生手上的大海碗,豪爽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是新来的,新来是客,帮客人装饭是我们这里应该有的礼节。莲花是我堂妹,虽然你和他开始有些误会,但看你的态度,你应该是个好人,莲花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和你爱人这两个朋友我交定了。”他不由分说端着两个大海碗走到饭甑旁去,然后装得满满的端过来。
辛一生感激地看向三宝,说:“三宝哥,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三宝哈哈大笑:“好好,我们是好兄弟了。”
木芊芊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那大海碗的米饭愕然道:“三宝哥,装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三宝神神秘秘地轻声说:“吃不完更好,你先吃碗里的一边饭,剩下的另一边饭可以给一生吃;如果他还吃不完,也可以给我吃,我不会嫌脏的。”
木芊芊懂味地点点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吃碗里的一边饭,另一边饭不敢弄脏。她嚼着饭菜,抬头一看,却发现莲花竟然又端着一大碗的水酒像喝开水一样,和大家喝了好几碗,真的一点也不逊色于男老师。而三宝却是喝了他刚才剩下酒后,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早装在碗里的饭扒拉个精光,然后毫不客气地将莲花碗里的饭大部分扒到自己碗里吃掉了,只给莲花留了小半碗。辛一生夫妇这才发现原来锅里的饭早就在第一时间被人瓜分了,饭量大想要多吃的人,只有早早地打主意了。
三宝见辛一生的诧异样,凑到辛一生耳边轻声说道,“你刚来,不知道这里的习惯。他们有的不喝酒,吃饭比较快。如果等喝完酒后再去装饭,可能不够饭了,只好饿肚子。所以,我们都是先喝点酒就装饭,再慢慢喝酒。我的食量大,一碗吃不够,只好给莲花妹子多装点,到时再扒些过来。以后你也可以给你老婆……呃,你们城里人叫爱人吧,给你爱人多装一些,她吃不完的可以给你吃啊。”
辛一生夫妻俩瞠目结舌:吃饭还能这样耍巧的?
离学区远的老师,有些吃得快的,很快就离去了,因为天快黑了,赶到家或学校就很晚了。
辛一生被分在福满公社很偏远的西北方的鸟嘴角村小学教书,而木芊芊则在与他隔壁的岭脚下村小学教书,那里虽偏僻,但附近有个知青农场,也许领导认为,辛一生一家是在城市里来的,跟那些城里来的知青可能比较有共同语言吧,也许他们偶尔可以互相走动走动。莲花和三宝与他们道别后,也匆匆带着开学用品和同一方向的老师们朝着东南方的井边村而去……
路上,莲花还是不解地说:“我还是觉得辛一生就这样放弃县城中学的工作太可惜了。”
三宝说:“还不是红颜惹的祸。”
莲花不懂,问:“什么意思?”
三宝说:“意思就是老婆长得太乖了。”
“男人不是都喜欢乖老婆么?”
“当然啦,不过老婆长得太乖,麻烦事也多。你看那个木芊芊不仅长得特别乖,还娇滴滴的,叫辛一生怎么放心得下让她一个人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
接着三宝又放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其实辛一生会到乡下来教书,还有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上面的领导有好的,也有坏的。有个别领导对长得那么乖的木芊芊有想法,在辛一生和木芊芊的合力抵抗下,却没能得逞,于是恼羞成怒,处处针对辛一生,还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说辛一生出身有问题,他来历不明,因为他十三岁之前的历史一片空白,只说是流浪儿,从小无父无母,但他的外貌、气质、谈吐、见识都显得不凡,值得怀疑。现在的事情,很容易说风就是雨,只要别有用心的人齐了心思,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无端扣上顶大帽子。辛一生两口子都没有任何后台,他们不得不躲得远远的,来到这偏远山村。这样一来,辛一生既可以保护老婆孩子,又可让自己远离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生风暴的地方。当然会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老婆爱的太深,保护得太严实,引起了某些人的恨意。这事你们千万别去乱说啊!一定注意保密。”
莲花等人惊讶地连连点头,不过能不能保住秘密,只有天知道了。
莲花在外家住了一晚,把那件军大衣给了父亲张清福,一条裤子给了母亲洪秀,一套陈立穿过的运动服给了妹妹莲英,弟弟莲生则抱了一包饼干嘻嘻直笑。当然莲花还送了些小礼物给三宝,三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