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奔驰,趟起漫天烟尘。百余骑的队伍虽然人数不多,可是所乘骑的都是产自草原的良驹,护卫全副武装衣甲鲜明,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是以哪怕是在当下人心惶惶烽烟将起之时,也没人敢对这支队伍生出觊觎之心。
在队伍正中的,正是大燕朝第一名将张世杰,在他身旁紧紧跟随的,则是其爱女张素素。自始至终刘宸英都没有阻止张素素出发,反倒是默许其随意行事。显然,这位大燕储君已经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应对面对的危机,只要有人能想出办法,不管这个办法是什么,他都愿意接受。乃至张素素以女子之身面见王佑是否合适,两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交往,他现在都顾不上。
张世杰自然知道其中轻重,可是他能够以武人之身成为国朝不倒翁,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其中之一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再说自从张素素亲手鸩杀莫华妆、刘宸毅母子之后,张世杰对自己的女儿就不再像过去那样看待。虽说她依旧是自己的血脉,但是每次面对她时,张世杰总是把身份放在臣子而非父亲的层面。以这种身份与女儿相处,他反倒觉得安心。既然连刘宸英都不闻不问,自己又何必干预?
他知道自家女儿虽然会骑马但不曾远行,对她颇有些担心。但是看张素素神情坚毅眼神更是充满决绝便不敢多说,只是悄悄下令部队放慢速度,烟尘虽大实际上奔跑的速度不算太快。就在众人前进之时,负责担任斥候的两骑快马返回,马上斥候勒住坐骑高声叫道:“将军,神策军人马距我军不足十里。”
张世杰眉头一挑,低声嘀咕了一句:“来得好快!”
张素素则高声道:“传本宫的话,就说张大将军和本宫携先祖神主而来,要和三殿下面谈。”
半个时辰之后,张素素一行人在神策军骑兵的包夹之下,来到了大军临时扎营地。这支倾大燕国力打造的精骑,如今已是全军挂孝。所有士兵在甲胄外,都裹上了一层白麻布,军将在头盔上额外披麻,就连战旗上都缀以麻线。等到了营地之外举目望去,就更是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帐篷都用白布包裹,士兵面有戚容,看张世杰等人的眼神里则充满怒意。
王佑全身缟素立于营门外,耿仲霄、铁无环侍立左右,在他们身后则是神策军所有将领。众人都是浑身缟素身披重孝,两眼又红又肿,不问可知必然是伤心于刘威扬之死而痛哭昼夜。一见张素素赶来,王佑等人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行礼参拜。
张素素怀抱自太庙内请出的大燕开国皇帝神主神色镇定如入无人之境,大步流星向营地内走去。忽然两名虎背熊腰的武士豁然跳起,怒喝道:“大胆贱人竟敢对三殿下无礼?”说话间两人各自抽出腰刀迎在张素素面前,张素素却浑然不惧,迎着刀锋直撞过去,只是把那面神主牌高高举起大喝道:“神主在此谁敢放肆!”
“住手!”王佑这时也猛然跳起,朝两名兵士呵斥一声。那两条大汉连忙收刀退后,王佑又是一声断喝:“绑了!”
四名兵士起身,将两条大汉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王佑一挥手:“冒犯神主就地正法!”四名兵士拖着人就往下走,王佑则来到张素素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皇嫂、张将军,有话请到帅帐详谈。”
张素素却摇头道:“先皇梓宫何在?我等要前往参拜祭奠!”
“梓宫便在帅帐之内,皇嫂入帐便可看到。”
帅帐内装饰的很是朴素,除了公案之外也没有其他摆件。而在正中位置,则是一口巨大的黑漆棺椁,这便是刘威扬的梓宫所在。在梓宫前放有火盆,旁边放着大把的纸钱,显然是方便随时焚化祭奠之用。火盆内还积着厚厚的纸灰,可知时常有人前来吊祭。人靠近梓宫,便能闻到浓烈的香味。王佑介绍道:“父皇不幸为墨门贼子连同神狸胡人暗算身遭不幸,尸体已经腐坏,所以必须用香料掩盖味道。”
张素素摇摇头:“这没什么。请殿下赐香烛,我和父亲都要吊祭先皇。”
守着人臣、人妇的规矩,张世杰父女两人各自拈香上前参拜,等到一系列仪式完毕,张素素忽然一步拦在棺材前面,手中再度捧起神主牌位,直视着王佑:“三殿下,你带领大队人马直奔天京意欲何为?今日在父皇以及大燕开国皇帝面前,不妨把话说个清楚。若是你非要我和你大哥的性命却也容易,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刻便死在父皇面前!用我的血,来祭祀父皇在天之灵!”
张世杰没想到女儿的谈判策略居然是以死相逼抢先发难,心中喝彩之余又不由为女儿安危担心。王佑这时却连忙摆手道:“皇嫂何出此言?臣弟带兵回京,就是为了护送父皇梓宫回京并无它意,臣弟可以对天发誓,若有二心天地不容。若是因此惹来非议,臣弟情愿一力承担,只求放过外面这些忠勇将士。张大将军,您老人家来得正好,现在您就可以一剑杀了我,以释皇兄之疑,千万不要牵连外面这些人。他们为了大燕已经付出了太多东西,不能再让他们遭受不白之冤!”
说话之间王佑已经解下腰间烈阳剑放在一边,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架势。可是张世杰并非蠢人,自然看得出王佑所玩的是什么把戏。只要自己动手,外面神策军的人便会冲进来把自己父女砍成肉泥。网友这一招以退为进端的厉害,也证明其确实包藏祸心,真的是在觊觎大燕皇位。
他连忙摇头道:“三殿下误会了!女儿你也赶快落座,这样像什么样子?三殿下,我想我们只见又太多的误会,且容老臣把话说明,你就知道老臣此来并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