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中除了皇城之外最有名的就属胭脂街了,传说千年以前,人间惊现魔物,生灵涂炭,神女胭脂与其相斗十天十夜也不能将其降服,乃以一身精血化为蓬蒿,除去那为祸苍生的魔力,又以慈悲之心使其转世为人,继续轮回。千年之后,神女不在,魔物不在,留下的只有胭脂街道上的斑斑红迹。
但千年之后的今天,知晓胭脂街这一名字来历的人已经不多,胭脂街之所以还名声显赫是因为江湖上四大门派有两大就座落于此。
锦门、九折宫、十三楼、中原剑庄,并称江湖四大门派,其中锦门和中原剑庄一个位于胭脂街头一个位于胭脂街尾,胭脂街长度几乎横跨整个汴梁,两家也就相距甚远,再加上锦门一向低调,所以也从不曾见两家发生过什么摩擦。
四大门派中,武林人士一般都以锦门为首,中原剑庄次之,十三楼最为神秘,但要数最鼎盛的,便是数年之间陡然崛起,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可以和锦门、中原剑庄正统大门派相抗衡的九折宫,其中纵然不乏九折宫宫主赵斯夷的智绝双轮,但成为人们饭后谈资的却是九折宫宫主的左右臂膀“卧龙”、“凤雏”。
相传两人与赵斯夷乃是生死之交,应赵斯夷之邀三人携手共创九折,而“卧龙”、“凤雏”偏偏又是淡泊名利之人,从不在江湖上露面,除了知道“卧龙”是九折宫第一谋士,“凤雏”是九折宫第一武将外,众人也是一无所知了。
有人猜“卧龙”是一名中年术士,有人猜他是学富五车的老者,更有大胆者说其是美若天仙的妇人。想来今日却是“卧龙”第一次在江湖人士前露出庐山真面目,众人怎能不翘首以待?
“真不知九折宫的‘卧龙’是什么人,竟值得庄主这么隆重的接待。”
中原剑庄气势雄壮的大门前几个家丁正窃窃私语。
“就是,要说这九折宫也不过是近几年才出现在江湖上的一个小帮派,就算是他宫主来了也没什么好接待的,更何况‘卧龙’也不过是个谋士而已。”
“诶,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呐,两年前锦门桑门主亲自登了一趟九折山,去拜访九折宫主呢!”
“什么?这不可能吧?桑门主亲自……”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一片质疑唏嘘。
“诶,你们别不信!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啊,我在锦门可是有几个老关系的,锦门的人说的话难道还不可信?”
“我也听说了一些有关‘卧龙’的事。”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就是,别这么小气嘛。”
“嘿,你们猴急什么。听说前几个月白鱼寨被整个儿灭了的事没?”
“听说了听说了,那白鱼寨早就猖狂了好久,连我们中原剑庄也吃过他的亏呢,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英雄灭了他。会不会是锦门……”
“不是,我有个兄弟在白鱼寨下游河道做事,那天啊,他告诉我,他看见从上游有尸体和血水飘下来,他就沿着河道走上去,要知道平时的白鱼寨可没这么好进去,可是那天不一样,因为白鱼寨里人啊……都成了死尸了!”
“吓!都死了?”
“都死了……你猜他接下来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他看到神仙了!”
“神仙?”听的人都是一愣。
分不清残阳与鲜血分界,极目都是鲜红一片,就连那山上翠绿都蒙上了一层红纱。风吹过扑鼻是令人作呕的腥臭,一袭白衣蓦地闯入眼帘,在这猩红的世界,是什么洁白如雪?
雪和血,永远不可能融为一体。
“可不是!一身白衣站在死人和血上却一尘不染,不是神仙是什么?”
“喂,你不说和‘卧龙’有关么?怎么又扯上神仙了?”
“别急呀,听我说下去……我那兄弟看到神仙眼睛都直了,动都不能动一下,那神仙一样的人也发现他了,就朝他走过来,我兄弟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脚是不着地的!他走到我兄弟面前跟他说自己是九折宫‘卧龙’,请他帮忙处理那些尸首。”
“九折宫‘卧龙是神仙?”
“你在胡说些什么,江湖上能被称之为神的也只有锦门的桑门主一人而已。”
“就是。”
“信不信由你们了。”
“嘘,别说了,快去准备准备,少爷要来了。”
“快走快走……”
大门前的一帮人一哄而散,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中原剑庄门内是一片热闹,门外的胭脂街也同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一切都只因一个原因——九折宫“卧龙”将应邀拜访中原剑庄。
天已入秋,汴梁的茉莉开得正醉,浓郁的芬芳弥漫天上人间,就像是死亡前最后的回光返照,金菊挺着腰看就要爆开的花蕾在微风中颤颤巍巍,墙边的野草在行人的脚风中摇曳。夕阳西下,晚霞染透了大半天,正值回家做饭的时间,但街上的人却不见少。
胭脂街头一阵骚动,行人都停下脚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见店小二从饭馆里奔出来,扯住一个粉衣姑娘的衣袖。“姑娘,姑娘……你不能这么走了,你的饭钱……”小二急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青子歆被当众扯住了竟不显窘迫,反而两手一插腰,一昂头,盛气凌人道:“急什么急什么,本姑娘又不是不给你银子,你看本姑娘像是会赖皮的人么!”
小二上下打量了翻青子歆,她身上衣料虽还算精腻,可却显得风尘仆仆,轻拍一下都会扬起一阵灰尘。小二干笑几声:“姑娘当然不会赖小子的银子,但是姑娘为何现在不直接付了银子呢?”
“这个……这个……”青子歆转了转眼珠子,摆摆手道:“本姑娘身上不是没带银子么?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过两天给你送来?”
“你、你没银子进什么饭馆啊?”小二急得眼圈都发红了。
不等小儿说完,青子歆嘻嘻一笑:“谁说我不给钱了,不是本姑娘身上的银子没带够么,你看这样成不成,”青子歆将头上的一根发簪拔下来递给小儿,“我先拿这根发簪抵着,等本姑娘有银子了再给你送来。”
小儿一看自己手中,哪里是什么发簪,明明就是一根剥了皮的树枝,“姑娘开什么玩笑,这、这哪里是发簪了,你不能走,等掌柜的回来了,等掌柜的回来了……”
“回来怎么了?”青子歆秀眉一蹙,“这怎么不是发簪了,只要是戴在本姑娘头上的就是发簪!”众人哑然,好霸道的小姑娘!
青子歆已然有些不耐烦,皱起眉头又同小二吵了几句,抬脚准备离开,小二也不示弱,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丝毫不放松。众人心中暗笑,看这两人当街拉拉扯扯,也不知要如何圆场。
在人群的最外围,一个牵着匹赤色马的白衣男子缓缓驻足。即使是在熙攘的大街上这人也很是吸人眼球。赤马身如火炭,气宇雄伟,让人不禁赞一声:“好马!”可惜那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若是有识马之人见了,脑中必会浮出两个字——克主!
那只握着缰绳的手,骨节突出,苍白纤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白衣男子的脸,甚是苍白的脸被一面白玉面具遮住了大半,从右额一直遮到腮边,露出的右眼淡漠无情,对上眼去的人都不禁移开目光,不敢与那寒栗的眸子对视。男子未被遮起的左脸苍白得仿佛要与白玉连成一体,也算俊秀风朗,不知为什么要遮起半边脸。男子一身白衫纤尘不染,在他脚边的尘土都向外移了半寸,他的鞋上都未曾沾了半点土,腰间挂着一块碧色玉佩,细碎的坠子偶尔飘动一下。一人一马整个看上去像要被风吹走似的,但偏偏又伫立在那里。
“咳、咳……”他扫了眼人群中间的青子歆,抬手虚握成拳,抵着下唇轻咳了两声,眼中是离尘出世的淡定,他移开目光,轻轻牵了牵马缰准备离开。
“哗——”小二手上一急,青子歆的袖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青子歆脸色一变,慌忙得抬手去遮,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只觉身边有微风拂过,青子歆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一身白衣,白玉面具,他那修长而苍白的手替姑娘遮住了被撕开的口子。青子歆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不知的从哪里冒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