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凤起也不知想着什么,夏商不解而问:“何谓重一点,何谓轻一点?”
“打得重便是各自罚各自之罪,日后再犯便再打。打得轻便化干戈为玉帛,从此相安无事,不要再惹麻烦。”
夏商淡笑:“我只是一个书童,做不了决定。到底是轻与重还得付小姐说了算。”
付芊芊看了看夏商,又看了看先生,表情阴沉不定。
凤起道:“付芊芊,你来决定吧,究竟是重还是轻?”
付芊芊没有犹豫,狠狠地看了夏商一眼:“先生,打重!”
凤起眉头一皱:“你可考虑清楚了,待会儿后悔可就晚了。”
院中仅剩的几人同样表情一正,付芊芊的丫鬟急忙劝谏:“小姐,可不要冲动,先生的板子不好惹。”
李幽兰和赛江南也一样,都替夏商你了一把汗。
付芊芊一张俏脸显得决绝,倒也是个倔强的女汉子:“今日之事,还没完!”
凤起冷笑一声:“冥顽不灵,谁先挨打?”
“我先!”付芊芊冷声道,略显不屑地看了夏商一眼,倒也显得慷慨洒脱。
可这洒脱的表情没有持续片刻,先生手中的戒尺落在她手心时,一张俏脸瞬间开了花,嚎啕一声哭喊了起来。
“哇……先生别打了!痛!”
“啪!”
又是一下!
“哇哇哇……先生我错了,学生再也不敢了。我不要重的,此事作罢,此事作罢!”
小姐终归是小姐,前一秒还决然不断,后一秒就这般涕泪横流,那花脸模样哪有半点小姐姿态?
看着付芊芊如死鱼一般哭喊,众人也是吓得不轻,也不知这小小的戒尺究竟有多厉害,竟痛得人如斯。
便是那李幽兰也小声道了一句:“付姐姐也是可怜呀。”
众人色变,唯有那凤起依旧僵着老脸。
“先前已经说过,没有后悔药。”
“不要……不要……先生不要再打了。学生知错了!”
……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走了,李幽兰的小别院里终于重归安静。
如今已是四更天,李幽兰的房中还亮着灯,正引来了休憩的山雀在房檐上停歇,不料房中忽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喝。
“草泥马!”
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些,吓得鸟儿差点儿从房檐上摔了下来,随后便飞了。
房间内,夏商一头大汗,抽着冷气,嘴里喃喃不断:“草泥马……草泥马!草泥马呀!”
李幽兰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夏商挨打的手,嘴里嘀咕:“也不见伤口,也没有淤青,真有那么痛吗?”
夏商擦着汗,心头是万分懊悔,谁TM能想到那凤起的戒尺如此厉害?不然就换个法子了。
“草泥马,凤起算你丫的狠,下次别落在老子手里。”
“你怎么知道先生叫凤起?就算我们学生也有好些人不知道先生叫什么?”
“草泥马,痛死老子了!”
李幽兰蹙眉:“你一口一个草泥马,和草泥马究竟是何物?”
“草泥马,神兽也!不知便不要问了。”
李幽兰嘟囔着:“你这模样哪有半点儿书童的样子,也怨不得跟付芊芊结下梁子。”
“那婆娘没有一点教养,老子教训她是替天行道。”
“我知你挨打了心头不爽,但也不要如此口无遮拦,你在我面前说那些没事儿,日后可不要去外面说。哎……总之还是谢谢你,但下次不要因为我的事去强出头。”
“萍儿!你的药找来了没有?”
萍儿慌慌张张来:“你小声点儿,若不是看在你为我家小姐受伤,我才懒得管你,如此不知羞,说得我像是你的丫鬟一样。喏,药都在这儿,你自己用。”
好在夏商会医术,自己处理之后好受了很多,然后便各自睡了去。
……
山间光阴如梭,晃眼七日已过,便是到了回京之时。
七日之间,众公子小姐都干了些什么,都学了些什么,夏商不知。
夏商只知道那付芊芊可自己一样,自挨了板子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都在居室中养伤,好不凄惨。
归期已至,众人收拾行装,又在护卫护送之下从仙桃山返京。
这七日郊游却也让众学生之间的感情亲密了许多,冲突摩擦也少了,与李幽兰往来的朋友也多了不少,每日在夏商面前念叨的趣事也多了,笑容也多了,说起返回时却也有些不舍。
夏商的手伤已经痊愈,下山途中偶尔看看车外山间景色,偶尔听听外面玩闹的公子们谈论实事也是惬意。
李幽兰坐在对面,时不时看一看夏商,身边的萍儿在车上睡着了。
“夏回,你什么时候会走?”
突然的一句话让夏商没明白过来:“走?去哪儿?”
“离开我,做你自己的事。”
“……”夏商愣住了。
“你别装了,我不是傻乎乎的小姑娘,经历了这么多,岂会看不出你一直在隐藏?”
“为何突然这么说?”
“你的见识、你的才学、你的智慧不是常人所有。以你的才华,就算高中状元也不为过,不对,就算历届状元也不及你十之一二。你不可能是一个平凡的书生。”
李幽兰说得很认真,夏商也皱了眉头,看了看她身边睡熟的萍儿,然后道:“我的事,小姐不知才好。至于什么时候会离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李幽兰微微松了口气,“你跟江南姐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学生。”
“学生?的确,你的本事确实能做她先生。”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幽兰摇摇头:“这些话说出口来就舒服多了。”
“小姐还愿意让我做你的书童?”
“这京城中,若我连你也不相信了,还能相信谁?”
说着,李幽兰眼中难免有些苦楚。
“放心吧。”夏商安慰道,“小姐乃夏某生平所见最善之人,善有善报,不会有错。”
“是吗?可我姐姐说,这世间恶人活得最久,最逍遥。”
“但死的时候也是最惨的。”
李幽兰勉强一笑,回头撩开车帘,看着山间风景,没有再说。
也就在这一刻,李幽兰瞳孔一缩,夏商也听到“嗖”的一声……
噗!
如天外飞星的箭枝毫无征兆地出现,穿透了车壁……
李幽兰低下头,赫然看着自己胸口带着鲜血的箭头:“夏回……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