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告别厅宽敞明亮,正前上方悬挂着一条黑底白字的悼念横幅,四周摆满花圈,显得庄严肃穆。
在大厅中央有一个棺椁般的遗体告别台,台子上赫然躺着一具三十多岁的男尸。
这具男尸身材高大,五官扭曲,眼球暴突,死状恐怖。
申公望径直走到遗体告别台前,毫不忌讳地指着遗体说道:“这具尸体就是那些村民送来的。我在为其整理遗容时,发现死者头顶有一个血洞,据村民们说,死者头顶的血洞是被雷击穿的……”
随着申公望说下去,死者死因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那些刚刚离开的村民确确实实是高兴而来。
而且他们都是附近一个叫聚龙湾村的村民,而死者则是此村一个叫熊勘的地痞流氓,绰号“熊出没”。
这熊勘生前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无恶不作,父母就是被他给活活气死的,更别说本村村民了。
其实,熊勘也就是窝里横,在外面都是欺软怕硬。
村民们虽然处处躲着他走,可是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依旧逃不出他的魔爪,他见一个玩一个,玩一个甩一个,有时甚至连幼女都不放过。行为之恶劣,就像熊瞎子经常出没的玉米地,基本上都要遭殃,熊出没因此而得名。
也正因为熊勘太好色,他昨天晚上突然心血来潮闯入本村一个寡妇家里,正准备对其实施强暴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突然从天而降,一大团电光瞬间就炸开了这个寡妇家的屋顶,好巧不巧正好劈在他头顶上。
熊勘被雷劈死了!
聚龙湾的村民全都拍手叫好,都说老天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啊!
这些年来,村民们虽然被熊勘欺凌的苦不堪言,但善良的人们却并没有把尸体丢弃在荒郊野外,也没有拖去喂狗泄愤,而是凑钱把尸体送到了火葬场火化。
不过入土为安就免了,因为现在墓地价格比房价还贵,尤其是申城周边,更是贵得一塌糊涂。所以熊勘能被寄存在火葬场骨灰堂,已经是村民们格外开恩了。
至于熊勘的骨灰具体能被寄存到什么时候,村民们可不敢保证,“断供”后火葬场会不会将他的骨灰当成垃圾一样处理掉?
毕然感觉整个事情很狗血,结局虽然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正应了那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熊勘死得很惨,姬烟始终不敢用正眼看他,只是用眼角余光暼了遗体头部血洞一眼,就吓得躲在毕然背后不敢再看了。
申公望说完后,忍不住看了熊勘那烂脑袋一眼,似乎还想继续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但有毕然和姬烟在场,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把手插入熊勘脑浆中,翻找他想要的东西。
既然今天不方便,申公望就打算推迟火化,改天再继续找。反正这具尸体也没有人要,迟两天火化也不要紧。
毕然正要开口询问怎么处理这具遗体,申公望就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毕然说道:“那个,老毕啊,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姬烟一改胆怯之色,立刻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支愣起耳朵,静等下文。
毕然听口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不禁颤声问道:“什……什么机会?”
申公望马上说道:“你先帮我把尸体抬到停尸间里去,然后我们再慢慢谈具体工作。”
这哪里是什么机会,分明就是让自己这个临时工临时客串抬尸工。毕然心里害怕,却硬着头皮说道:“好吧,那我们开始搬吧。”
这种事姬烟也插不上手,赶紧躲到一边,貌似轻松地在空旷的遗体告别厅中四处闲逛起来。
毕然看了看没心没肺的姬烟,强忍着恐慌抬腿爬上了半人高的遗体告别台,颤抖着双手抱起熊勘的烂脑袋,申公望则搬着尸体两条腿,两人用力把熊勘抬到了台下。
然后毕然抱着头在后,申公望抬着腿在前,一路倒退着走向停尸间。
火葬场的停尸间一般都在比较偏僻和隐秘的地方,以防被生人或者野猫野狗闯入,引起恐慌甚至诈尸。可是聚龙殡仪馆的停尸间却偏偏设立在一墙之隔的遗体告别厅隔壁,而且停尸间的门洞就在遗体告别厅侧面,外面连个门都没有。
毕然没有这方面经验,也不知道其他火葬场的停尸间具体在什么地方。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以为所有火葬场都是这样,为了方便停放遗体,都把停尸间设置在遗体告别厅隔壁。
从遗体告别台到停尸间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却差点累死毕然。
他之所以感觉很累,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尸体心情紧张的要命。另一方面他感觉熊勘的遗体确实很重,而且又僵又硬,直挺挺的,比一块笨重的大石头还难搬。
看来,“死沉死沉的”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而传说,人死后,灵魂出窍,尸体会变轻,纯粹是胡说八道。
两人很快就把熊勘抬进了停尸间,将其打横停放在最后一张停尸床上。而靠近门口的七、八张停尸床竟然没有一张是空的,每张床上都直挺挺地躺着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
停尸间密不透风,显得很阴暗,氛围很诡异,弥漫着一股怪异难闻的尸臭味。
毕然放下尸体后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逃命似的跑向遗体告别厅。
谁知道申公望却在背后喊道:“毕然,等等,你先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毕然听到喊声,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又来了,什么事非要在停尸间里说,而且还要当着停尸间那么多“听众”的面说,这不是纯心跟我过不去吗?
他心里一边嘀咕,一边乖乖跑回去,洗耳恭听。
申公望立即摆出一副领导架子,非常严肃地告诉毕然:“你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要干一行爱一行。在馆言馆,在馆护馆,在馆忧馆,以馆为家,真正爱馆。从现在开始,你就要熟悉停尸间,熟悉其他地方,尽快融入到殡仪馆各项工作中。熊勘的情况我已经说了,接下来我就说说这七具遗体。”
说着,用手指着另外七张停尸床道:“前面两张床上停放的是两具女尸,后面五张床上停放的是五具男尸。”
毕然心惊胆战的看着七具盖着裹尸布的尸体,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感觉申公望那番明显带有敲打和恐赫意味的话也很熟悉。不过这种奇怪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无论他怎么回想,记忆中始终有一片盲区,遮掩着一切真相。
真奇怪,真讽刺,不要说自己只是个临时工,就是正式工,他也不会对火葬场产生丝毫归属感。除非是不正常的人,否则谁敢以火葬场为家?
申公望见毕然一声不吭,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接着说道:“这七具遗体,在停尸间已经停放三、四天了。其中两具女尸是公安局送来的,五具男尸则是医学院送来的。
前者是公安局在一栋民国时期的古宅中发现的。由于死者死因不详、身份不明,无从破案,刊登寻尸启事又无人认领,最后不得不送来殡仪馆火化。
后者都是死刑犯,去年被执行枪决后,遗体都捐献给了医学院,作为人体解剖实验体,供学生们反复解剖与研究。直到现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这才被医学院丢弃到了殡仪馆。”
毕然忍不住插嘴道:“申馆长,现在天气这么热,这些尸体都停放了好几天了,为什么还没有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