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老建筑工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惹毛了毕然,老杜赶快追上去问道:“哎,哎,师傅,俄们只是比较一下哪个骨灰盒更合适,俄们真的不缺钱,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毕然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别跟来了,我只是去一趟火化间,马上就回来了。要是有感觉,我就给你们火化。没感觉,你们就趁早走吧。”
三个老建筑工一脸错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通火化尸体为什么还要跟着感觉走。这不是看心情吗?心情好就一把火烧了,心情不好就趁早滚蛋。
这下可好,搞得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唉声叹气,希望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火化工赶快找到感觉,帮他们把杜大军火化了,天天提心吊胆不好过啊!
火化间是火葬场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严禁外来人员进入,更不允许女人、小孩进入。因为这里忌讳太多了,远的不说,光是那惨不忍睹的火化过程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就算火葬场允许死者家属进入火化间观看,相信也没有几个人敢看。
一如骨灰堂,毕然走进火化间,扑面而来的不是刚熄火不久的火化炉的热气,而是一股浓浓的熟悉感。
纵观整个火化间,小到专门为尸体开膛破肚而准备的死神镰刀般的铁勾子,装骨头渣子的垃圾桶,清扫骨灰的扫帚,骨头镊子,手套,口罩,火钳……。大到墙边那连成一排的十二生肖火化炉,输送遗体的火化台……无不给他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毕然绞尽脑汁想破脑袋,都没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无师自通,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
他忐忑不安的走出火化间,那三个老建筑工呆在外面备受煎熬,同样忐忑不安的迎面走过来。老杜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道:“师傅,怎么样,有感觉吗?”
老杜紧张的搓着手,满脸期待地看着毕然。
在刚才不知情的情况下,毕然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火化,但是现在他对火化间这么熟悉,再推辞就是不近人情了。他考虑了一下,对他们三个说道:“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以帮你们火化,但是出了问题,我不会负责。”
三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不用你负责,只要化成灰就可以了。”老杜瞅了尸体一眼,有些心虚地说:“死人……死人还能搞出什么鬼名堂?不会有事的,俄跟大军从小玩到大,化成灰俄也认得。”
“那麻烦你们帮我把遗体抬到火化间去。”毕然不想耽误时间,边说边走向火化间。
三人立马跑到杜大军跟前,如同搬水泥一般,把尸体从地上抬起来就走。
毕然在前面带路,老杜抱着尸体头部,另两人各自抱着尸体一条腿,也不过才走了十几步,他们脑门上就见汗了,眨眼便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大汗。
也不知道他们是累的还是吓的,到了真火化的时候,他们反而个个紧张得要命,寸步不离毕然左右,还时不时低下头看一看,深怕尸体出现什么异常。
杜大军遗体停放在工地工棚的这几天,似乎给他们造成了很多困扰,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要不然三人也不会这么紧张。
还好抬到火化间,尸体也没有闹出什么妖蛾子。三人如释重负,都松了口气。
毕然走在前面没有看见他们紧张的样子,如果看见,就算打死他,也不会帮他们火化杜大军。
此时他站在一台锅炉般的火化炉前,貌似专业地问了一下杜大军的生肖,便吩咐他们三个将杜大军遗体抬到右边倒数第三台火化炉的钢板火化台上。
三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在将杜大军遗体头前脚后摆放好后,马上捏着鼻子、捂着嘴巴跑出了火化间,蹲在院子里,静等骨灰出炉的那一刻,脸上都写满了忐忑,心里都在求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事。
那钢板火化台大约半人高,台面黑糊糊的,一片焦糊,犹如铁板鱿鱼的黑铁板,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怪味,也不知火化了多少人?
由于长年累月火化尸体,又没有人定期清理遗体火化台,使得台上台下糊满了尸油,看上去又脏又恶心。就连向来对卫生条件、生活环境要求不是很高的三个老建筑工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毕然呢?
不过他再忍受不了,也得把尸体火化了才能出去透透气。
第一次火化尸体,毕然紧张得要命,手心手背都是汗。他只能跟着感觉走,先把遗体火化台顺着轨道推进火化炉,然后关上炉门,准备点火。
就在他手指按向开关,准备启动点燃这台与杜大军属相相同的火化炉时,炉内突然传出一阵咔咔异响,仿佛半夜磨牙声,让人不寒而栗。
经过上半夜停尸间那番洗礼,毕然已非吴下阿蒙,他不怕尸体诈尸,就怕杜大军死而复生,那他火化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因为这有前例可寻,虽然罕见,也不乏有尸体在火化的时候忽然复活,甚至活活烧死。所以他赶紧收回按向开关的手指,向前一步,脑袋慢慢靠近炉门上那个火化观察窗口。
这个火化观察窗口只有巴掌那么大,采用的是可耐高温玻璃,玻璃表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不知是灰尘还是骨灰?
毕然也来不及找抹布,直接用手擦了擦,趴在窗口往里一看,只见杜大军躺在火化台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异样,也没有丝毫复活的征兆。
没活就好,毕然松了口气,又伸手按向开关。
这个时候,火化炉猛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似乎被人狠狠踢了一下,震得整个火化炉都有点抖动。
这动静很大,搞得毕然心里毛毛的,手指按在点火开关上也不敢收回来,只想一把火烧了了事。
不过最终理智战胜了恐惧,他抱着万一杜大军复活的侥幸心理,又凑近窗口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尸体猛地从火化台上直挺挺坐了起来,面部一阵扭曲,倏地睁开双眼,眼冒青光,透过玻璃窗口死死盯着毕然,凶相毕露。
诈尸来得很突然很凶猛,骇得毕然倒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所幸炉门被他关得死死的,就算尸体在里面闹翻天也跑不出来。
毕然回过神来,冲上去一把按住点火开关,正式启动了这台属鸡的火化炉。
只听炉膛内发出“轰”的一声,瞬间充满了火焰,高温烈焰顿时将半躺半坐在火化台上的杜大军整个笼罩起来,炉壁内侧和顶部的喷油嘴犹如花洒一般,不停地火上浇油,助涨火势。
当炉膛燃起大火那一刻,一条狰狞虚影瞬间脱离了杜大军遗体。
杜大军失去支撑,“啪嗒”一声,又仰身跌倒在火化台上,登时变成了一个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