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放假了,偏偏就是不给我放假,这个老家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我过不去啊!毕然心中很愤怒,脸上却很平静。
没谈这些事情之前,申公望便已做好了迎接毕然反弹的准备。谁知道,毕然却默不作声,居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连一句反驳自己的话都没说,就像刚来时那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这个,老毕,我说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毕然反常的表现,让申公望感到很不适应,好像少了个对手。在他的印象中,毕然听到留守火葬场脸色应该很难看才对,为何这小子看起来反而还有点高兴呢?
“你是馆长,我只是临时工,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殡仪馆你最大,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敢有什么意见?没别的事,我就去火化了。”毕然脸色淡定,口气不愠不火,恪尽职守,表面看上去就是个听话的好员工。
说完,他抬腿就向火化间走去。现在,他正处于修炼阴气诀的关键时期,巴不得申公望作出这种不公平的安排,巴不得他放所有人的假,唯独留下自己。这老家伙以为把我限制死了,反而却在帮我的忙,真是天助我也!
不对头,没道理啊,这小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他应该求我才对。申公望潜意识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偏离了预期轨道,不由摸了摸没有几根头发的脑门,忽然伸手拦住毕然道:“老毕,你先别急着去火化,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
毕然顺口说了句“你不叫我火化,我就不急”,说着停下脚步,洗耳恭听。
申公望脸一端,貌似严肃的说道:“装修期间,我和胡会计要到商丘一带参观考察几个火葬场,到同行那里取取经,学学他们成功的经验。我不在殡仪馆这段时间,馆里的事情就全靠你了。
说老实话,咱们馆与其他馆相比,确实有点落后了。所以呢,我决定在遗体告别厅专门开辟出一间死囚注射室,力争将周边几个监狱关押的死刑犯都吸引到咱们这里。装修就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舒适的安乐死环境,减少他们对死亡的恐惧。老毕,你觉得怎么样?”
毕然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你是领导,你说了算,我没有什么好意见。”
申公望意味深长的看着毕然,说道:“除此之外,我们也要与时俱进,向别的馆看齐。我想在接待室、火化间、停尸间、遗体告别厅、骨灰堂和祠堂之间安装一套智能监控系统。显示器就放在接待室,这样既能满足那些想要观看火化过程的死者家属,又能监视监听到盗窃和不法行为。老毕,你说这样好不好?”
毕然一听到申公望要在火化间安装监控系统,差点一头栽倒地上。他强压住立刻马上离开火葬场的冲动,口是心非地说道:“好,很好,太好了,简直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边赞不绝口的说,毕然一边在心里把申公望的八辈女性祖宗都挨个问候了一遍,恨不能冲上去敲烂他那油光锃亮的脑壳。
开玩笑,火化间这样一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摄像头的监视之下,这让他还怎么修炼阴气诀?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枪毙死囚选今天,老家伙搞装修选今天,到商丘参观考察选今天,什么事情都凑在一起了,这是巧合还是意味着什么?
申公望最喜欢看毕然吃瘪的样子,明知道毕然言不由衷,仍然极为满意的挥了挥手,仿佛赶苍蝇一般,将毕然赶到火化间火化那个死囚。
鉴于毕然的表现,他决定再好好“培养”一下这小子,半个月以后,火葬场和自己就全靠这小子了。
申公望背着双手,哼着小曲,乐滋滋走回接待室,很快就跟两名警察打成了一片。
三人喝着茶,聊着天,打着屁,嘻嘻哈哈的等待着那个死囚骨灰出炉。
毕然郁闷的要死,磨磨蹭蹭的走到灵车跟前,又磨磨蹭蹭的将一个黑色尸袋搬下灵车,然后走进火化间。
无论死者是好人还是坏人,按死者为大的传统,毕然一般对于死者都给予应有的尊重,死刑犯的遗体也不例外。
他从火化间推出一辆遗体专用推车,将黑色尸袋搬到推车上,慢慢推到火化间,端端正正的摆放到一台火化炉的火化台上。
毕然出神地看着黑色尸袋,真想扭头就走,撒手不干了。
但是转念一想,按照现在这个装修进度,魏名匠首先要拆除遗体告别厅、停尸间和接待室墙面及地面的原装饰物品,再预埋水管电线等隐蔽工程,最后才轮到木工、瓦工和腻子工进场施工。
就算他们为了赶工,所有工种同时展开装修,那也要到最后才能安装摄像头和显示设备。
更何况,魏名匠今天才率领工人进场,装饰材料还没搬完呢,这一切都停留在初始阶段,光是墙上的墙裙、天棚上的石膏板吊顶和地上的老瓷砖就够他拆几天了。
所以说,这中间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修炼,不用急于转移。实在不行,再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迟么。
当毕然纠结是去是留的时候,一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青涩少年悄然无声地走进火化间。
这个青涩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行踪诡秘,在阴暗的火化间东看看西瞧瞧,就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到处乱转,嘴中喃喃自语着,“这就是传说中火化人的地方啊,好阴森好恐怖!”
正在低头沉思的毕然听到自语声心头一跳,霍然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既青涩又帅气的少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嘴上说着好恐怖,脸上却没有半点恐慌情绪。
该死,真该死。毕然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忘记关门也就算了,怎么连有人闯入火化间都没有发现。看来,我真的被申公望搞出的这些事情气糊涂了。
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是因为火化间没有窗户,空间几乎是全封闭的,所以显得非常阴暗。毕然隐约看着那英俊少年,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跑到这里来?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火化间吗?”
英俊少年诡异地笑道:“我已经来到这里,当然知道这是火化间。”
毕然皱起眉头说道:“你既然知道,那还不赶紧走。这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快出去吧。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赶你走了。”
“你没有权力赶我走,因为我是死者家属。我在法场亲眼看着他被枪决,我也要亲眼看着他被火化,我还要亲手收殓他的骨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你们的顾客,顾客就是上帝,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英俊少年眼神灰暗,神色平静,仿佛看透了人间生死一般,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