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骄的话终于让南宫如墨在沉默中爆发了,她的命算什么命?她终究是个不信命的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她自会取来,才不会相信旁人说的什么顺其自然。没有争取过的人,凭什么说三道四?
南宫如墨任由君长夜扶着往前又跨出去了小半步,问道:“公主是觉得,您的容貌比本妃要漂亮许多,对吧?钤”
“不是吗?”慕容天骄高傲地抬了抬头洽。
“那么,就请您看清楚吧。”南宫如墨淡漠说着,伸手揭开脸上那一层装束。
南宫如墨几乎没有想过哪一天要把自己的容貌展现给众人看,因为她的容颜一旦曝光,在边疆的南宫华很可能会受到君宏坤的猜忌。但她更不希望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软弱”导致更多人在君长夜身上动心思,更何况,她也不愿再花那么多的时间来应付假想敌。
接踵而来的叹息声足以让慕容天骄窒息,她快速眨着眼睛,好似想要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
看台虽远,可看到南宫如墨有所动作的君宏坤还是见到了那张脸,他不禁拍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那方。
南宫如墨的容貌是随了她娘文婉竹的,文家多出俊男靓女,所以她的容貌自然不会差。再加上长年累月这半边的容貌都遮盖在虚假容貌之下,原本的丑态反而更光滑,如同婴儿的肌肤。
君长夜也没料到南宫如墨会有这么干脆利落的举动,惊吓过后忍不住微微侧身挡在她的面前,他倒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女人的这个样子。
不知是因为南宫如墨彻底打败了慕容天骄,还是因为她那副让世人惊艳的姣好容颜,总之,看台上的人们爆发出了惊天的掌声。
慕容天骄不知所措地只是呆呆看着,纵然慕容安志想要替她讨回一个公道也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韦公公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南宫如墨面前,喘着粗气说道:“王……王妃……皇上……皇上请你去……”
南宫如墨回眸看了一眼看台的方向,清了清嗓子,轻声应道:“就算皇上不请,本妃不也要过去吗?”
韦公公语塞,他发觉,他和这位镇宁王妃还真是处不到一块。
君宏坤当然知道按着规矩南宫如墨要再回到看台来复命,就算她平日里再怎么无理取闹,有些规矩她也是不敢打破的,不过,他要的不是她慢吞吞的来,而是她立刻、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君宏坤的考量还是失策了,南宫如墨岂会让他如愿?在他望眼欲穿的时候,南宫如墨依然慢慢腾腾地走着,虽然因为中毒她本来就不能走得太快,可咬咬牙,这种情况她还是能够熬过去的。要怪,也只能怪君宏坤是她的死对头。
身后的慕容天骄处于绝望的境地,不过,走在前面的南宫如墨这一次算是咸鱼大翻身了。她在君长夜的搀扶下慢慢登上看台,高高扬起那头颅,告诉看客们她并不好欺负。
在上到第二层台阶的时候,南宫如墨已经看见君宏坤掐紫的双手,她微微勾起唇角,只觉得可笑。
站定之后,南宫如墨故作虚弱,轻声说道:“拜见皇上。”
半晌的沉默后,君宏坤冷冷一笑:“镇宁王妃还真是有一副花容月貌啊。”
“皇上过奖了。”南宫如墨就好像压根没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咬牙切齿,羞答答地微微垂下眼眸应道。
“朕记得,当初你爹说你容貌尽毁。”君宏坤说到这里,不禁,看了一眼君长夜。
君宏坤巴不得能够用文家作为南宫如墨的小辫子直接把她赐死,当初文家是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南宫如墨当然也在这九族之中,现在要来追究也不奇怪。但他不能。他虽然记恨文家,记恨南宫华的偏袒,也记恨南宫如墨给他带来的麻烦,可他不能把这么敏感的话题往外抛。
君宏坤怕的不是南宫如墨会找到破解的机会,也不担心当初文家的冤案会被翻案,而是忧心君长夜会不会因为文家一事察觉到什么,从而深入地研究下去。
不管怎么说,君长夜如今的样子看上去很在乎南宫如墨,至少在乎的程度不比南宫华差。所以君宏坤不愿意冒这个险,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计划就这么出现裂痕。
君宏坤不是优柔寡断的善良人,这一点,从他灭门文家一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君长夜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吧。
清了清嗓子,面对那些羡慕的眼神,南宫如墨宠辱不惊道:“原先确实容貌尽毁,可大哥和爹爹在边疆当值时取得一种灵药,可以淡化脸上的伤痕,妾身一直在用,在三年前的时候基本就已经恢复了容貌。”
南宫如墨知道君宏坤的多疑,如果她说什么她一早就治好了脸上的伤,肯定不会得到认可,与其如此,她还不如编造一些更离奇又符合实际的段子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说谎?你是否知道,你如今做的就是欺君!”君宏坤冷冷质问道。
“皇上息怒。”南宫如墨声音中好似有些惧怕似的,“已经过世的长姐南宫如嫣不喜欢妾身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对妾身的厌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妾身也恼怒过,不过,妾身的爹爹和大哥都远在边疆,姐姐的爹娘却都在身旁,当然是无可奈何。长姐见过妾身恢复容貌,妾身也说过要以这副样子展现在世人面前,但长姐不许,妾身又能如何?”
南宫如墨倒不是有意要拉南宫如嫣做垫背的,死者为大的道理她也懂。不过,要是没有南宫如嫣,她这一关太难过去了。况且,南宫如嫣欠她的又不是一星半点,她就只当是讨回一个利息便是。
“话是如此。”顿了顿,君宏坤复又责问道,“但南宫氏长女去世许久,你为何不说?”
“皇上责问得是,只因妾身的一己私心,还望皇上能够见谅。”南宫如墨言不由衷地说道。
“私心?什么私心?”君红宁好似抓住了把柄,指桑骂槐道,“有些人,真当自己了不起就无法无天了吗?”
“这私心,公主最了解才是。”南宫如墨微微抬手,笑着应答道,“若不是用那样一幅丑陋不堪的容颜,妾身又要怎么知道谁是真的对妾身好,谁不是呢?看心的人,妾身接纳,看外貌的人,妾身拒绝,难道不对吗?”
“看了一年还没看清楚吗?”君宏坤漠然追问道。
“自古皆是如此。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难道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吗?妾身只是想尽己所能认清眼前的人。”南宫如墨重重咳嗽了几声,半倚在君长夜身上,“妾身自是知罪,请皇上责罚吧。”
“父皇!”沉默许久的君长夜扬声说道,“儿臣不知父皇对王妃有何种看法,不过,她已经是儿臣的王妃,若父皇要责罚,请责罚儿臣吧。”
君宏坤捏着拳头,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这个时候是铲除南宫如墨最好的时机,但君长夜要掺和进来,他就断然不能立刻处理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君长夜是他“宠”着的皇子。
君红宁轻哼一声,誓要和镇宁王夫妇干到底,偏是在这个时候没有拉紧神经:“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难道镇宁王妃的欺君之罪就这么算了?”
“被废的太子与上官氏难道不是同罪?”南宫如墨继而反问道。
扯上如今已经在流放路上的太子,那是君红宁的不明智。太子一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诸位迫切需要权利的皇子心上,他们最想看到的是太子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再也不被提起。而在君宏坤心里,这是他此生最丢脸的事情之一,他教育出来的孩子居然被冠上这样的恶名,对他同样是一种打击。
君宏坤的不公正,上官家的人都看在眼里,虽然在太子与上官婉的事情之后上官家紧接着就遭到了各种来自皇室的压迫,可他们在朝堂上依然有他们的力量,在后宫中的莲妃也没有彻底被丢到冷宫里。那么,上官家的怎么会甘心就此被欺负下去?
最不愿意提起太子一事的人,不是君长夜,而是君宏坤啊!
“好了。”君宏坤冷冷说道,“镇宁王妃还是先回去吧,看你身体不适,镇宁王又如此为你担忧,还是别出意外的好。”
南宫如墨暗暗在心底冷哼,她就不相信君宏坤是担心她而不是在诅咒她:“妾身谢过皇上。”
没有十足的把握君宏坤还不想把关系打破,君长夜趁此机会直接说道:“王妃确实有些小脾气,父皇一直以来都对她这般宽容,儿臣感激不尽。也感谢父皇这一次对王妃的不加责罚。”
君宏坤只说了让南宫如墨先回去,却没有说过要无视南宫如墨所犯下的罪责,但君长夜已经这般说了,他只能无奈地皱了皱眉,然后选择默认。
君长夜扶着南宫如墨再次往看台下面走,他越发感觉到南宫如墨的脚步不再那般沉稳,几乎没有犹疑太久,他索性直接将女子横抱起来,揽在怀中。恰好因为这个动作,南宫如墨的脑袋沉到了他的怀里,不再被人看见。
身体的不适和君长夜带来的安全感让南宫如墨不再挣扎,她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人。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彼此不可告人的秘密了,这样的氛围很适合他们。
君长夜抱着南宫如墨一直到马车上,这才发现怀里的女人已经酣睡。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不禁抿紧唇瓣。
“王爷?”莫寒再三喊道。
“恩?”
“要找大夫来吗?”莫寒问道。
“去找乐仁堂的李大夫来王府吧。”君长夜思索之后吩咐道。
莫寒领命,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后即刻动身前往乐仁堂。
其他的大夫医术有多精明,君长夜不清楚,小九的医术当然也入不了他的眼,比起那些太医来,小九还差了火候。但有一点,那些大夫比不上小九,那便是想要救活南宫如墨的心情。
小九是南宫如墨的人,自然知道这一位主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的忠诚会让他用尽一切办法。更何况,君宏坤巴不得能够找个机会将南宫如墨处之而后快,君长夜又怎么会给他这样一个来接近南宫如墨的机会?
“唔……”
君长夜低头看着轻声嘤咛的女子,只见她眉头紧皱,额头上冒着细汗,好似在经历极大的煎熬。如果没有慕容天骄的挑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君长夜伸手握住南宫如墨放在一侧的小手,柔声安慰道:“如墨,我们就快到家了。再忍忍。”
不知是不是君长夜的安慰起了作用,南宫如墨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在乐仁堂给人看诊的小九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镇宁王府,原本该是莫寒带着他入府,不过,真实情况却恰恰相反。当小九步入镇宁王府之后,他已经轻车熟路地朝着南宫如墨院子的方向飞奔过去了。
好在莫寒不糊涂,清楚不能让小九就这么横冲直撞过去,跟在身后加快脚步,低声耳语:“李大夫,还请镇定下来,王府中耳目众多。”
恍然大悟的小九猛地放慢脚步,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谢莫侍卫提点。”
当二人进入院子,还没有出现在南宫如墨房门口的时候,房门却蓦地大开。
君长夜站在房门口扬声喊道:“快进来。”
小九不敢怠慢,疾步进入房间内。
众丫鬟和家丁守候在门外,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君长夜如此暴躁不安的一面。这更让他们了解,以后应该站在哪一边,跟着谁做事。
小九坐到南宫如墨床边给她把脉,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神情紧张。
君长夜说不出原因,但他总感觉,小九不是因为治不好南宫如墨而表现得焦虑。
等了半晌还是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君长夜不禁问道:“王妃到底怎么样?中毒情况如何?”
“这……”小九摇摇头,实话实说道,“主子的脉象一向平稳,可如今的脉象却十分奇怪。”
“这是何意?”
“按道理说,中毒之后的人都会有毒物在体内侵蚀的迹象。但主子的脉象依然毫无变化。”小九不解地解释道。
“这怎么可能?”就连君长夜都瞪大了眼睛。
“应该不是主子的问题。”小九放下手,语气急促道,“以前主子受伤的时候脉象都会呈现出不同的情况来,敢问王爷,主子中的是什么毒?”
莫寒去找小九的时候能说的很少,又因为情况紧急,他直接就说了南宫如墨被人暗算中毒,至于是什么人,在哪里暗算了她,则都没有来得及提起。
说到这里,君长夜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毕竟是他没有尽到义务来保护他心爱的女人:“是万凤国皇室的毒物。”
“万凤国?”小九愣了愣,打破砂锅问到底,“是那个公主?”
慕容天骄向南宫如墨提出比试的事情别说是整个都城了,恐怕现在去天苍国问问都可能有人知道。小九了解南宫如墨的本事,当然觉得慕容天骄是不自量力地来挑战,却算漏了不是每个人都会以正常得心态来面对比试的。
“没错。”点了点头,君长夜叹了口气说道。
“你怎么能让主子受这样的委屈?”小九当下就拍着板子站了起来。
“这事确实是本王的疏忽。”君长夜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他不满眼前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对他大呼小叫,但念着小九是南宫如墨的人,又着实是为南宫如墨考虑,他才会忍气吞声。
“镇宁王,若您不好好珍惜主子,自会有人愿意为她倾尽一切,请王爷好自为之。”小九回头又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稳躺着的南宫如墨,语气沉闷道,“主子的毒,我才疏学浅,没办法解开。可我会想办法早日解决这些,请王爷好好照顾主子。”
小九的话在君长夜耳朵里更像是一种嘲讽,可他话里的意思,君长夜却不明白。倾尽心血?是谁?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吗?
小九的脚步沉重且快速,他还没走出房门,君长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上莫寒,你的武功不足以让你闯入那里。”
小九无法解开南宫如墨身上的毒,那么他最有可能就是去找万凤国的人找解药。万凤国答应会帮君长夜和南宫如墨,不过,这事儿当然不可能发展得顺利。况且,慕容安志这么一个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出君宏坤想要杀了南宫如墨泄愤,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拖着拒不交出解药,君宏坤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因而,偷解药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可小九的武功,君长夜在上一次夜闯皇宫的时候也发现了,差倒是不差,不过,要去闯万凤国的地盘恐怕还是困难了一些。虽然万凤国使臣们现在居住的驿馆防御能力不比皇宫内部,但既然知道南宫如墨需要解药,他们又怎么会不提前做好防范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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