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慕橦闻言,也停下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文昭明,兴致勃勃问道:“庙会是白天还是晚上?”
她昨晚睡得好,今天难得精神头好的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的文昭明心里也不觉有些欢喜。
文昭明目光含着笑意,细细对游慕橦转述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打听到的消息。
游慕橦听了,一时就来了兴趣,歪着脑袋问文昭明:“可以多留吗?不急着赶路吗?”
文昭明就猜到她会感兴趣,闻言笑着回道:“不着急,原本就预留出了一段时间,可以在路上多玩一会儿。”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是答应了你,要好好看一下路上的风景的。”
游慕橦听到这话,不觉有些惊讶的睁了睁眼睛,就觉得突然被暖到了。
她略有些不自在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才含糊应道:“这样啊……谢谢你啦。”
文昭明笑笑没再说话。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了早饭,文昭明就带着游慕橦在镇子里四处逛了起来,顺便踩了一下点儿,问了问附近的居民这镇子里的庙会哪里最好玩最值得游玩。
两人外貌气质皆是不俗,走的是行商的人设,游慕橦为了方便期间还搞了个幕篱戴了,鸦青色的透纱罗自帽沿上垂下来,直接就将游慕橦整个人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过她旁边的文昭明却是没做什么遮挡,路人只看着他形容样貌便能觉得这两人怕是什么城里来的大人物,再加上文昭明出手也有够慷慨大方,故而不管问什么,路人都回答的特别热情洋溢诚惶诚恐。
也让游慕橦和文昭明长了一波见识。
虽比不得京城里繁华,不过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趣味在,最起码游慕橦围观了整个庙会感觉很有意思。
普罗大众来来往往的很热闹,她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众人心中比较纯粹的祝福祈愿之意。
——虽然没什么搞歧视的意思,但游慕橦还是想说,小地方的人真的比大城市里的人心思更为单纯啊。
最起码游慕橦个人经验感觉是这样的。
不过她心里这么想,倒也没直白说出来,就是自己悄悄的感慨了那么一秒钟,然后就愉快的和文昭明并肩随着人流往关帝庙那边走了。
唔,顺便值得一提的是,镇子上民风是淳朴了,不过食物相对而言就没有京城里精致了。
好在游慕橦其实也没有特别挑。
就是最初出发的一两天她娇弱的肠胃抗议了那么一下,不过这三两天下来,也就渐渐的适应了。
两人顺着人流一同来到关帝庙前。
这庙宇也不大,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透,里面只有一个约莫二人高的泥像,是很常见的关帝像,手里拿着青龙偃月刀,也没什么称得上特别的特色。
游慕橦在门口一处空地上站定,远远的打量了一下那边的场景。
关帝像前放了一个大大的四足鼎,里面插了特制的线香,跟前又有一个火盆,两个看起来就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在鼎前的蒲团上跪着,一脸慈祥的表情。
有人进来叩首她们便会在火盆里点燃纸活,嘴里念念叨叨着不知出处的经文。
游慕橦凝神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懂两个老婆婆说的是哪里的经文,就觉得这个场景看起来有一种特别安详肃穆的意味。
看的人心神也不觉跟着严肃起来。
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又看向文昭明,试探性的问道:“要进去拜一下吗?”
文昭明:“……”
青年垂下眼睛,沉默了那么几秒钟,才浅笑着摇了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确切的说他是不信这些。
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于他而言,#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俨然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他的骨子里了。
很小的时候他也是跟着生身母亲去金山寺里拜过的,那个时候他尚且天真,竟还妄想着若自己的心是虔诚的,那佛祖可不可以让他的生活变得好一点。
最后显而易见佛祖不能。
让他的生活发生变化的是他自己,是官家,是权势。
唯独佛祖没有一点儿作用。
于是他从此便不再信了。
因为他知道那样做什么用都没有。
约莫是因为想起了往事,文昭明身上都气场不觉微妙的深沉了那么一下——当然表面上看他仍旧是那么一副样子,可谁让游慕橦向来对人情绪非常敏感。
于是她不觉就迟疑了那么一下。
实际上她个人还是有点儿想进去拜一拜的。
说起来前头十几年的时间,虽然她自己有上辈子的记忆这已经是不很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了,但到底有上辈子二十多年科学教育做打底,她对求神拜佛一事就维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然而偏偏自今年……哦不对,已经要说是去年了。
去年一整年她这人就倒霉的一批,若一直倒霉下去也就罢了,偏生后头游张氏去金山寺给她求了一个玉牌子回来,之后她就真的渐渐不再倒霉了。
因为这样说服力度强烈的个人经历,游慕橦她现在对于这种事也是有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感觉了。
这会儿见着这关帝庙香火还挺旺盛,她没忍住就心动了一下,想着进去拜拜,给家里父亲母亲一众亲人祈祈福,顺便再保佑一下他们两人前往金陵的路上顺顺利利这样子。
不过她自己想拜,也没强求文昭明非要跟着一起的意思,想了想,她就提议道:“那你在附近先转转,我进去拜拜?”
文昭明:“……”
文昭明委实没想到游慕橦是信这些的。
他沉默了那么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往那边瞅了几眼,然后说道:“不是要拜么?排了很长的队,这会儿不过去,指不定就轮不到你了。”
游慕橦“啊”了一声,也没细究文昭明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就果真连忙跑上前去跟着排队了。
文昭明一言不发的也跟上去站在了她旁边。
游慕橦见状微微怔了一下,却狡黠的转开脸偷偷的笑了一下,也不问他怎么也过来了,就若无其事的一起排着队了。
这关帝庙说是香火鼎盛,不过也就是个镇子附带周围几个村子里的村民会过来而已,真要论人数委实没有多少。
——最起码比起游慕橦上辈子见识过的各种景点节假日那人流量是没办法比的。
故而两人一边排队,一边小声说着话,没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庙宇里面。
那两个老婆婆看到游慕橦和文昭明进来,因为两人的装扮显然不普通而略微惊讶了那么一下。
不过她们也没表现的十分明显,很快脸上就带了慈祥的微笑,指示两人要如何动作,然后就捡了旁边的纸活扔进火盆里,一边烧着,一边念念有词起来。
香柱产生的烟和纸活燃烧带出了烟火将整个庙宇里弄的烟雾缭绕,连带着关帝的泥像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起来也莫名多出了几分威严气势。
游慕橦转头看了一眼文昭明,就随着老婆婆的示意在蒲团上跪下,心里默念着愿望老老实实叩了三下首。
文昭明在旁边站着,并没有跟着一起跪下。
那两个老婆婆注意到,也不以为意,只笑着从烧尽的火盆里用手指摸了一把灰,抬手抹在了游慕橦露出来的手背上,嘴里配合的说了些祝福的话。
游慕橦就觉得,不管这求神拜佛有用没有用,最起码能听到这样祝福的好话也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走完一遍程序,游慕橦带着手背上几道香灰被文昭明带着往外走。
两人在路上走着,游慕橦突然将手背上的灰迹出其不意往文昭明手上蹭了一下,然后在青年惊讶看过来的时候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笑眯眯说道:“福气给你也蹭一下,要开心一点呀。”
文昭明楞了几秒钟,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他的小姑娘,真的是……
他垂眸盯着手背上并不明显的灰迹,一时间心里就软到不行。
尽管心里并不信,但这个时候他却并没有煞风景的将这些灰迹擦掉,只是盯着看了几秒钟,叹息似得说了一声:“好。”
游慕橦于是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
两人在这个镇子上耽搁了一天的时间,顺便补充了一下物资,第二天就继续出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在客栈里时也没分房睡,又或者是因为一通逛了一下属于平民百姓的庙会,再出发时相处间便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亲昵。
游慕橦也不怎么掩饰自己的娇气了——她原本是怕麻烦又耽误时间,路上不舒服直接就忍了,结果这会儿马车在山林间穿梭的时候,她在马车里被癫的难受,直接就掀开帘子可怜巴巴的看向在外头骑马的文昭明,娇里娇气说道:
“马车里好闷,我也想骑马。”
文昭明:“……”
文昭明骑着马在马车旁边走着,见她掀了帘子就很知机的往过去凑了一点儿,听到她这要求,不觉歪头将她打量了一下。
游慕橦如今身上穿的是一身浅青色的常服,不过出行期间为了方便选的是窄袖,再加上如今气温渐渐回暖,且他们一路向南本来气候越暖,这个时候她身上穿着倒也还算利落。
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文昭明对上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顿时没了脾气,想了想,让车夫停下来,自己骑着马靠在车辕处,然后朝着游慕橦伸出了手。
游慕橦立时就get到了文昭明的用意,当下眼睛一亮,就将自己的手递到了文昭明的手心里。
果然,她的手一搭上去,就被文昭明稳稳的握住了,游慕橦就只觉得一股轻柔的力道很有技巧性的那么一扯,再回神时她就已经坐在文昭明的前面了。
文昭明垂眸看了眼被他捞进怀里相比较而言显得分外小巧的小姑娘,想了想,对着马车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立春命令道:“披风给我。”
立春愣了一下,连忙在旁边取了一件薄披风出来给文昭明递过去。
文昭明拿在手上一抖,就直接将游慕橦整个儿围了起来。
他围的过程中,见游慕橦下意识略有些惊讶的仰头朝他看过来,一双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又大又明亮,简直让人疑心天上的星子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藏了进去。
文昭明顿了一下,才慢吞吞解释道:“山间风大,马上没有什么挡风,多穿一件免得受凉。”
游慕橦恍恍惚惚“唔”了一声。
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她就有些小小的惊讶,感觉文昭明这个操作就……怪温情的。
她脑洞飞了一下。
文昭明倒没有想难么多,将游慕橦固定好之后,他就一抖缰绳,带着游慕橦不急不缓在山林里小跑了起来。
后头车夫见状,也就控制着马车跟上了两个主子的速度。
好在这会儿马车里没坐主子,也就是几个下人并一些行礼,马车速度快一些颠簸一些,也没人提意见,就这么速度略快的翻过了山头。
结果因为比预想的速度快了一些,翻过山头的时间也比预料中的更早,这半下午的继续赶路吧,铁定赶天黑到不了下一个休息的地方。
若是停下来的,又感觉时间还挺早。
几人在山脚下的村子里先找好落脚点,无所事事的在村子里转了几圈,游慕橦和文昭明还被村子里小孩子给围观了。
那几个小孩子穿的都很朴素,衣服都很旧,看着也并不多合身,头上扎的揪揪都没有多整齐,原本在村头的大树下玩耍,在泥地里打滚也不见含糊。
游慕橦和文昭明骑着马过来的时候,几个小孩儿眼神好的很,立时就看见了。
其中一个便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往村子里飞奔,游慕橦还隐隐约约听到他用稍微有些漏气的声音一会儿喊爹娘一会儿喊村长的,一溜烟儿跑的不见了踪影。
剩下几个孩子就在大树下互相推搡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年级稍微大一些的才被推了出来,仰头盯着马上的两个人,脆生生的问:“你们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