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机器的力量是最强大的,仅仅三日,白马寺前,一座糯米浆混黏土,千锤百炼,长而二十四丈,宽十二丈,高九尺的巨大高台便拔地而起。
为道佛双方搭建的比试台完工后,皇帝刘庄下令半月后,道佛双方在白马寺前,论经斗法,一较高下,辨真伪优劣。
消息传开,天下道佛震动,无数高僧名道闻风而动,纷纷朝洛阳赶来,准备为自己一方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洛阳城白云观三清殿中,此时正有二十个仙风道骨,穿各色道袍、男女老少皆有的道门中人聚首,他们正是五岳十八观的观主及太上三洞观观主贺正之及其好友诸葛善信。
三清殿中的气氛稍显沉默,众道士女观或低头沉思,或默默喝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佛家有舌绽莲花之术,个个和尚都是无理也能辩上三分的诡辩之士。一副铁嘴钢牙,钢条都能咬断,论经的话,咱们怕是没什么胜算。”喝了会茶,见气氛实在沉闷,作为此时聚会发起人的贺正之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闷。
“道明(贺正之的道号)真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说咱们道门崇尚清净无为,不像沙门那般碰到一起便要争吵(辩经),但不代表我们与之论经就会输给他们。”一个红衣中午道士说道。
“火灵真人,不可大意,与佛门经常苦练辩经之术相比,咱们的确不占优势。”诸善信道:“我打听过了,那摄摩腾出自天天竺大族迦叶氏,此族本就擅长辩经说礼,摄摩腾又是其中天才,败无数高僧,号辩经之王,必然不好对付,当谨慎留心。”
“咱们当中,平时碰到,也只说说各自修行感悟,交流经验,倒是不知众位中谁擅长论经说法。各位道友,不知这第一场论经比拼谁上?”贺正之轻咳一下,说起了正事。
众道士、女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自己不是什么辩经的高手,与已有“辩经之王”称号的摄摩腾辩经,感觉没什么胜算。
“要说比武斗法,降妖除魔,开炉炼丹之类的,我等还真不怕他们,但论嘴皮子,咱们还真不如那些秃驴。”这毕竟是关乎道统传承的事,火灵道士也不在叫嚣了,略有些忧虑地道。
“要说辩论之术,当推纵横家,不过秦始皇当年统一后,恨极了这些合纵连横,搞国家分裂的家伙,下令追随他的大巫追杀,直将纵横道的人杀绝了,如今却是没有雄辩之人才了。”诸善信叹息道。
“做好最坏准备,将主要精力放在第二场斗法上吧。那摄摩腾与竺法兰两个胡僧都是半步大罗的强者,又是佛门派出来的代表,不是一般的半步大罗,需出个厉害的高手去对付,火灵道友,我看第二场武斗,便烦牢你了。”诸善信道。
“道门之事,都是我等份内之事,故所愿,不敢辞尔。”火灵道人十分认真地道。
“第一场辩经虽十有八jiu会输,但也不能让佛门轻松获胜,不知那位道友愿去会会那佛门秃驴?”见斗法的人选确定了,贺正之又问起辨经的人选。
“贫道去吧,虽然没什么胜算,但贫道会尽力一试,大不了倚老卖老好了。”一个穿一件黄色八卦道袍,头发苍白,脸如老树皮的老道士呵呵笑道。
“黄石公愿意出手,那是再好不过。”贺正之连忙起身感谢道。
黄石公成名及早,早在两三百年前便是有名的大修士,道行极深,又有一个名垂青史的弟子张良,在道门中威望极高,他愿意出面,贺正之当然十分感激,说到底,这次虽是道统之争,但起因还是为他们争地。
参赛人选已定,三清殿中众道门高人立即轻松下来,三五一群,谈玄论道,打发时间。
半月时间飞快过去,很快便到了道佛双方比试那天。这天风和日丽,天气晴朗,洛阳城万人空巷,城中百姓大多来到白马寺前看热闹,但见白马寺前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幸好皇帝刘庄早有意料,早早调来了一千御林军,在白马寺周围拉起了警戒,并维持持续,倒是没出现混乱。
如此热闹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地痞流氓,小偷毛贼,不过一经发现,立即被维护秩序御林军暴打一顿,再用绳子捆上,准备待大会散后,再一并押赴洛阳令处。
御林军如此尽职尽责,自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皇帝刘庄要来,自然不能让此处变成脏乱差的菜市场。
辰时左右,太阳不冷不热,温度适宜,皇帝刘庄御驾出宫,在一队精悍御林卫护送下,很快来到白马寺前。
刘庄威望很高,他的到来,立即引起了洛阳百姓的山呼海啸一般的的欢呼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数万人山呼万岁,那真是恐怖得怕人,只见刘庄身体周围有潮水一般的气运丝线汇集而来,将其护得严严实实。
那气运,简直是仙人靠近,法术也会失去效果,当真是鬼神辟易。
面对百姓的夹道欢迎,刘庄立即走出辇车,对四周百姓挥了挥手。
在一干御林军的簇拥及百姓的注视下,刘庄的辇车来到了白马寺前。
辇车刚一停下,立即有太监送上凳子,刘庄踩着凳子,轻松从辇车上走下,往白马寺走去。
先来维持秩序的御林军早得到皇帝要来的消息,早早便在白马寺前准备了座椅。
刘庄坐下后,为节约时间,早点回去处理国事,也不说什么费话,直接宣布论经比试开始。
道佛双方的代表摄摩腾与黄石公各在几个沙弥、道童的簇拥下走上高台,对面而立。
行过礼后,道佛双方在浦团上坐下,辩经即将开始。
“何为道?”摄摩腾率先开口问道。
作为一个道士,对“道”的理解自然颇深,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道的范围很大,我认为是道理,是规则,是万事万物存在的道理……”
黄石公洋洋洒洒近千言,不过怕对方攻击整个道门,他加了个“我认为”,话说得滴水不漏。
“哈……”干巴巴的辩论道经佛里是很枯燥的,猕猴王听了一会后,立即哈欠连天起来。
“是够无聊的。”摄摩腾与竺法兰两人谈的都是一些佛经道理,彼此找茬,满满都是干货,听久了,的确无聊得要死,陈闲也不由感叹起来。
“这种论经太无趣了,得加点乐趣才行。”陈闲暗暗想道。
他嘿嘿一笑,传音给那黄石公道:“黄石公你问摄摩腾,假如他母亲和失去法力的佛祖同时落水了,都不会游泳,他会先救谁?”
黄石公此时正在应付摄摩腾的提问,听到陈闲的传音时微微一愣,随后一想,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若摄摩腾回答先先救母亲,那就还为看破红尘且不敬佛祖,若是救佛祖,那就更麻烦,在这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忠孝一体,若不救母亲,那简直可视为无君无父,肯定会引起众怒。
越想越觉有理的黄石公忍不住停了下来,开始举一反三,想出一大堆同类问题,准备刁难对方。
“道友为何答道一半突然停下?”摄摩腾的问道,将黄石公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
“呵呵……”黄石公微微一笑道:“大师佛法高深,智慧超绝,贫道有一疑问,还望大师能够解答。”
黄石公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将摄摩腾捧得很高,无外乎是要捧杀他。
黄石公一反常态,这让摄摩腾十分警惕,不过暗道若能解答了对方的疑惑,那就坐实了佛法比道法高深的事实,因为这个问题道士都要想和尚请教,虽然警惕,但他还是问道:“不知道友有何困惑,但说无妨,咱们可以一起探讨。”
摄摩腾也不敢把话说死,只说一起探讨,给了回旋的余地。
“呵呵……”黄石公微微一笑,暗道这问题可是一个死胡同,可没有回旋余地。
“是这样的,假如你的母亲与失去法力的佛祖被强人劫持,强人不是你的对手,为脱身,强人给两人下了不过片刻就能要他们命的剧毒,而你身上只有一份解药,你会救谁?”黄石公问道,问题却是比陈闲那老妈与媳妇掉水里却都不会游泳的问题更严谨些,更贴切这个世界的实际。
摄摩腾一愣,实在想不出好的答案,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呃,他就是吃素的,应该说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道:“这问题高深,小僧答不上来,但不知道道友面对这问题会如何选择?”
面对摄摩腾的反将一军,黄石公显然早有准备,笑道:“这是我对大师的问题,大师却拿来问我,呵呵……若贫道遇到此事,我会先救道祖,道祖无所不能,救起他,待他恢复法力后,再求他救活母亲。”
呃呃呃……摄摩腾一愣,实在没有想到还能这么回答,一时间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飞过。
好吧,也是黄石公奸诈,不然也不能教出张良那样智计百出的徒弟,用语音陷阱坑了摄摩腾一下,小胜一局。
刘庄是个明君,明君都很自律,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处理奏章,时间有限,见道门取得一场小胜,立即判道门获得论经比试的胜利,要求开始下一场斗法比试。
在原本的历史中,这场发生在白马寺的比试,共三场,论经、斗法、焚经,因此白马寺前的高台也叫焚经台。原本道门三场比试皆输,有不少道士受不了围观百姓的怀疑目光,改换门庭,剃度出家,转投佛门,如今道家首战告捷,陈闲觉得有意思了。尤其是如今乌巢禅师失踪,没有太阳真火助阵,第三场焚经比试胜负难料,事情扑朔迷离,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自己的强项辨经之上失利,而且输给个糟老头,摄摩腾脸色十分难看,不过此结果是皇帝作出的,要想传道东土,离不开皇帝的支持,也不敢反驳,怏怏不乐的下了高台。
“师兄无需忧虑,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是输了一场口舌之争,我这就上去用拳头将他们打服,让凡人们知道那些道士不过嘴皮子厉害,没什么真本事!”竺法兰安慰了一句摄摩腾后,提着禅杖,杀气腾腾的登上了高台。
“小心,不可大意!”到底是佛法精深的半步大罗强者,摄摩腾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对着就要登上高台的竺法兰叮嘱道。
竺法兰点点头,便提着禅杖,头也不回的登上高台,每走一步,其实便强上一分。
道门这边的代表火灵道人也不示弱,背着一把无鞘的法剑,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衣衫无风自动,显然是在积累气势。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火灵道人与竺法兰两个在相距一丈的地方停下,同时打了个招呼,一人宣道号行三清道礼,一人宣佛号行合十佛礼。
“铮!”火灵道人背上法剑发出一声剑吟,飞冲而起,落入火灵道人高举的右手中。
“唰唰唰……”
火灵道人随手舞了个剑花后,横剑胸前,道了声:“请!”
竺法兰对着火灵道人虚劈一棍,算是出个手了,然后便一脸轻蔑的望着火灵道人。
火灵道人脾气本就火爆,遭遇挑衅,如何能忍,当即仗剑上前,挥剑直取竺法兰握着禅杖的双手。
因为是在众多凡人面前比武斗法,诸如法天象地和剑气之类破坏巨大或波及范围大的法术武技都不好使用,两人只能比拼拳脚和一些小法术,不过拼斗却一点不比大法术逊色,反而更加凶险,方寸间争斗,本就最是激烈。
禅杖翻飞,剑影重重,夹杂佛光火焰,两位半步大罗的强者,一交上手,便将战斗激化至最激烈处。
高台上,火灵道人与竺法兰腾挪转移,身形如鬼魅,四周是佛光烈焰,只看得四周凡人如痴如醉,不少人生出求仙拜佛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