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这人到底是真细作,还是旁人另有所图的问题搁到一边,许徽单刀直入,丝毫没有任何隐晦遮掩地意思,利落地问:“那份密信在哪?可否借我一观?”
李准从怀中掏出一直贴身保管,尚且带了体温的密信,交给许徽。【高品质更新】许徽将卷成一团的书帛打开,只见约莫两尺见方的薄薄书帛之中,写满了诸如叁玖伍贰叁叁柒伍之类的数字,全无任何规律,亦无踪迹可寻。
反复看了三遍密信,将之从头到尾,倒背如流之后,许徽闭上眼睛,左手拿着书帛,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过了好半天,她才睁开眼,有些遗憾地说:“失败了。”
林信见状,心中痒痒,又见许徽年纪小,看上去颇好说话的样子,就忍不住问:“女郎方才是在……”
“世间暗号千奇百怪,但若以书信相通,上头又写了一串数字,则万变不离其宗。”许徽淡淡道,“取一卷书,作为暗号原本,数字则为取字顺序。方法虽多,无外乎几大种类——其一,单列字,以排序算行;其二,行列皆书;其三,数字跳跃。在这其中,第三种最不规律,也最难找寻,所以我抱着侥幸心理,草草尝试了前两种。”
听见她这样说,林信不由瞠目:“世间书帛,何止千万,女郎在这么短的时间,就……”
许徽闻言,不由微笑道:“季诚叔叔太过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缩小了范围之后,略微试了几本书罢了。”
见林信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就连李准都将目光投过来,许徽也没有蚕丝的意思,便指着密信说:“如此多的数字,蕴含的信息,定然不会少了去,而值得密信相传的资料,无外乎那几种。若我所料不错。这密信上写的,应是壶关县内外驻军情况。及粮仓、官府等地方所在。所以我先回忆了一遍自己见过的典籍,将出现过略微生僻相关字眼,又较为熟知的典籍,悉数默诵一遍。”
对于她的判断。林信与李淮都颇为信服,便点点头,等待许徽继续说下去。许徽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又道:“为更好排查细作,祖父集前人智慧。【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将城镇分割为棋盘,设置里坊。任何人都只能在符合自己身份的区域走动,若无手令,一被巡逻兵士抓到,立刻入狱审问。不脱一层皮没办法出来。所以,间者的领袖宁愿耗费一点时间,将之翻译成暗语。再让接到密信的人翻译回来。也不愿直接画图,将自己暴露出来。这样一来,在暗语的选择上,就非常重要。”
壶关作为上党郡军事重地。对细作提防得极为严格,里坊制自然执行得非常彻底。一旦拿到旁人画的壶关全图。哪怕对方只是粗略画了一个草图,经受过专业训练的部曲,都能大概推断出对方是单人还是多人,大概处于什么位置,厉害得还能推断出对方目前的身份。
“间者,一要谨慎,二要大胆,三要果断。”许徽将书帛放在一旁,以平静却笃定的态度,得出结论,“诸如我与祖父、阿兄这般过目成诵,不会再忘之人,世间虽有,却颇为难寻,何况有此之才,也不会……间者联络,必要将暗语出自的那本书给背熟,可观间者宁写不画的行为,可见对方,或者说对方的首领,是一个谨慎过度之人。而这样的人,往往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容易疑神疑鬼。这种人,纵然将一切布置得完美无瑕,也非得亲自看上好几遍,否则也会心神不宁,觉得哪里出了纰漏。”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信怎么可能不懂?所以他以折扇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接道:“正因为性格使然,暗语出自的那本书,应较为常见,甚至在书坊之中,交纳一两个铜子,便能翻阅片刻,以便他随时核对与默诵。”
许徽轻轻颌首,肯定了林信的说法:“虽不知是否正确,但这个猜测,怕是**不离十。我按单字排序,将《论语》、《老子》、《庄子》、《易》、《诗经注》等常见典籍,快速比对了一番,却一无所获。为今之计,只有盯牢书坊,暗中监视往来可疑之人,看看能不能寻出对方的破绽!”
她虽如此说,却未见丝毫沮丧之色,毕竟纵然知道对方拿得是哪一本书当暗语原本,在不知道对方暗语如何设置的情况下,想将之破译,也非常困难。她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随意一试罢了,成功最好,不成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因为,她已找到了另一条探查对方间者首领身份的道路——书坊。
许徽不关心死去的男人是谁,因为她知道,追查这个人的身份没有任何意义——且不说隐户的身份户籍太难查,纵然好查,估计敌人也做得天衣无缝,从这方面追究,不过徒费人力而已。但是,她敢笃定,这么重要的情报,间者的首领不可能不过目。在她看来,死者不过是个负责跑腿的,书写密信,统领这群间者的另有其人。这个人的身份究竟为何,能否快速找出,才是问题关键所在。
林信混惯了三教九流,对奸细与反奸细颇有一套,闻言便质疑道:“时下间者,多为三人一组,主知副身份,副知侧身份。纵抓住主间,也只能再问出一人之下落,旁的间者之组尚无音讯不说,若对方亦发现了书坊旁有人跟踪……怕有打草惊蛇之嫌啊!”
许徽又拎起书帛,看了片刻,才轻轻摇摇头,说:“粮仓、官府、匠坊等地,位于壶关县内不同的几个方向。在里坊制的限定之下,区区三人,还不足以探知这么多情报,是以这个主间手下,必定超过十人。”
说到这里,许徽皱了皱眉,问林信:“季诚叔叔,你可知壶关的官吏,是否有谁收了外室?”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坦坦荡荡,一丝一毫的矜持与害羞也无,却让林信吓了一跳。这位神棍加痞子一般的人物无语地盯着许徽看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李准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尴尬又支支吾吾地说:“确有两三个,不知女郎……”
“去查一查,她们和她们身边带来的人。”许徽毫不犹豫地说,“这也是一条线索。”
她之所以这样判断,也是有道理的——想从一个男人口中套得情报,酒色财气四法,屡试不爽。酒、财二事,怕是事情刚出之时,林信就查过了,是以许徽才单单拎出一个“色”字来说事。
这个时代严格的嫡庶制度,确保了正妻的剽悍程度,很多男人都是今天与一个漂亮丫鬟翻云覆雨一番,明日就能知道她被打发出去,甚至直接卖到窑子里的消息;勾搭风流娘子,随时可能被别人的丈夫一刀捅死;想去窑子乐呵乐呵吧,壶关又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娼多妓少不说,容色也只能说是平平,指不定官吏们还嫌脏。如此一来,想要时不时偷腥,就只剩下一种办法——纳外室。
许徽好歹也花了三年功夫在谢纶身上,自然清楚男人大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心理。暴躁又啰嗦的黄脸婆,怎么抵得过温柔小意,婉转多情的解语花?许徽也没有灭了这些外室,给正妻嫡出们出气的心思。她想要得,只是让林信差人查一遍,看看她们以及她们带的人之中,有没有心怀不轨的家伙而已。
“什么线索?”还没等林信应下,就见一人掀开军帐,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这人眉目疏朗,纵满身灰尘,无比狼狈,亦掩不住他明亮的双眼,以及浑身上下透出的活力。他见到许徽,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徽儿,你来了!”
“三叔,您……”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可看见许磐连暂时的打理也无,就这么满身灰尘与泥土地走了进来,许徽还是有点无奈,“若是三婶看见您这样子,您又少不了一顿教训!”
许磐大喇喇地坐下,摸了摸头,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婉娘心疼我,必不舍得骂我!”说罢,他望着许徽,带了点讨好地笑了,“再说,只要徽儿你不告诉阿父与婉娘,不就没人知道么?”
没人知道?你一路这样走过来,会没有人知道?听着许磐的话,许徽就差没掩面了。
好在,许徽比许磐靠谱太多,至少她记得正事。所以,她郑重地望着许磐,道:“祖父有命,令三叔协助侄女我,全权处理此事,三叔……”
她还没说完,许磐大手一挥,很豪迈地说:“你说什么,我做便是!”
他这般直爽且坦然的态度,让林信与许徽,尤其是一路上都在担心许磐不甘心受她一个小辈指挥的许徽,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生出一种自己是卑鄙小人,从而无法面对眼前坦荡君子的感觉。
望着笑得有些傻兮兮的许磐,许徽下意识收回了目光。
什么君子,什么小人,都是错觉!错觉!!!(未完待续)
重生女帝纪75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