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无论是男人们,还是女人们,只要有酒,那么,宴席便等于有了催动热闹的兴奋剂。
所以,酒一入席,众人的神色都不约而同地放松了些。
花颜闻着是上好的专门供女子喝的果酒,酒度极低,只要不贪杯喝多,是喝不醉的。她笑着端起酒杯,对众人道,“今日是我的不是,让大家受惊了,我自罚三杯。”
众人被她一提,都想起早先的事儿来,想着可不真是受惊了吗?不止惊,还吓了个够呛。
谁能想到,她见了面就与武威侯继夫人针锋相对起来,且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下了湖?
这么多年,可没有谁敢这么对付武威侯继夫人。
毕竟她除了是武威侯的继室,还是柳家的嫡长女。
京中除了赵家、苏家、安家、陆家四大顶级世家外,其次就是孙家、梅家、柳家、王家、崔家了。柳家虽然在京城排名不算靠前,但在这南楚,那也是根基颇深的。
她虽不讨人喜欢,但说起来其实也是一个善于与人交际的人,尤其是与各大贵裔府邸的夫人们,年纪轻轻的,虽然有五年前那一段不算光彩的事儿,但已经时过境迁,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轻易得罪人,别人也不会去得罪她。
可是今日,一反常态,她当面言语刻薄太子妃,而这太子妃偏偏接招得毫不含糊,不止讽刺刻薄了回去,还将她推下了湖,换做在座任何一人,她们都觉得做不出这当面锣对面鼓公然对付的事儿来。
一个弄不好,这可是会在众目睽睽下弄出人命的。
可是,临安花颜,这位准太子妃,似乎是真不怕,不止胆大包天,且心狠手辣。
不少夫人小姐们都觉得以后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花颜三杯酒下肚,笑吟吟地说,“这果酒还真是不错,难得这初夏的时节,还能喝到桂花酿。”
赵夫人笑起来,趁机推崇女儿,“这果酒是清溪在去岁中秋时收了好些桂花,费了好一番功夫酿制的,一共就十坛,她说留在今日她爹寿辰来宴请客人,刚刚险些被我忘了。”
花颜闻言扬起笑脸,“哦?赵姐姐还会酿酒?”
赵清溪端庄地笑着说,“不算会酿,我只是爱喝桂花酿,馋嘴而已,正巧府中有个会酿酒的师傅,便与他学了些皮毛。”
花颜不吝啬地夸赞,“赵姐姐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妙人。”
赵清溪脸颊一红,“今日总听太子妃夸我,真是让我羞煞。”
花颜盈盈浅笑,“我可不是见了谁都夸呢,那武威侯继夫人我可就夸不出她什么来,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我夸姐姐,是真心的,你坦然收着就是了。”
赵清溪听她如此贬低武威侯继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承了这句话。
众人也都不好接这话。
花颜却不在意冷场,径自又倒了一杯酒,对身边的敬国公夫人笑着说,“夫人,我敬您一杯。”
敬国公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她觉得太子妃自罚三杯后,这敬的第一杯酒,可是大有深意,这酒若是不喝,便是当面落了她的脸,若是喝,她可真不知该怎么端起来喝下去。
毕竟如今她是懿旨赐婚的准太子妃,而她早先又说了那番话,有了喜欢他儿子的那个心思。她真是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了,左右为难得进不是,退也不是。
花颜看着敬国公夫人脸色变化,想着陆之凌早先露出那般神色,估计就遗传了他娘,她轻轻一笑,“一杯酒而已,不论什么,夫人是长辈,喝得的。”
敬国公夫人见众人都看着她,闻言一咬牙,端起了酒杯喝了。
花颜见她喝下,洒意地扬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便放下了酒杯,笑着说,“我虽也想敬大长公主、王妃和各位夫人,奈何早先落水,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就不敬了,各位海涵。”
敬国公夫人一杯酒刚下肚,听到了她这话,浑身血液都僵了,这时候后悔想把酒吐出来,也是不行了。她一下子觉得中计了。
她自罚三杯酒后,独独只敬她一杯就不再继续敬了,连大长公主、安阳王妃、赵宰辅夫人这个主人都略了过去。可见她真真独一份得到的特别对待了。
她一时间,觉得又热又冷。
花颜起身离席,“众位慢用,我寻个太阳暖和的地方去醒醒酒。”她话落,见赵清溪要站起,连忙说,“赵姐姐坐着吧,在这宰辅府里,我总不会丢了。”
赵清溪闻言看向她娘。
赵宰辅夫人连忙笑着说,“太子妃想要暖和的地方歇着,不如让溪儿带你去她的住处。”
花颜浅笑,“不必那么麻烦的,我是来玩的,便沿着这湖,赏赏赵府的景致,遇到一处随心的,便坐下歇一会儿就是了。我可听闻有杂耍班子,最是喜欢,待到了时辰,有热闹可玩吧?我可不能错过。”
赵夫人笑着说,“也好,府中不大,找人也好找,既然太子妃喜欢随心所欲,那便去吧,今日人多,你小心些。”
花颜点点头,出了亭子。
秋月和方嬷嬷一众人等簇拥地跟上了她。
她一走,亭中的气氛又是一变,不少人都偷偷地打量敬国公夫人。
敬国公夫人如坐针毡,但她又不能走,怕这时候跟着花颜后面走惹人想法不说,再若是被花颜等上与她一同去寻地方说话,那她就有口也说不清了。
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花颜慢悠悠懒洋洋随意地走着,观赏着赵府的景致,秋月和方嬷嬷等人亦步亦趋地陪着。
方嬷嬷觉得,她真是看不懂太子妃,她当真不喜欢太子殿下,喜欢陆之凌?可是她今日见了,不像啊,女子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七公主那样吧,喜欢极了,喜欢的得不到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日日难安。可是她,全然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管别人如何想法,做了就是做了,做完了,别人爱如何想,她就不管了。
陆世子今日露面,她也是依然。
秋月踩着青石砖,瞄着花颜脚印,暗暗在心里翻白眼,她跟随小姐多年,不比旁人,她大多时候傻,偶尔还是聪明的,小姐的心思啊,原来……
哎,真是愁人!
花颜觉得赵府的景致还真是不错的,她逛了几处,在一处园中停下,在一处秋千上坐了下来,对方嬷嬷说,“你们也找地方坐吧。”
方嬷嬷点头,坐在了不远处的石桌石凳上。
秋月立在秋千旁,伸手晃动秋千,小声说,“小姐,那子斩公子的披风,您……真不还回去烧了?”
花颜看了她一眼,眸光流转,“哪儿能呢?先收起来,以后还给他。”
秋月扁扁嘴,“收哪儿去?这边的事儿,太子殿下一定知道了。这披风咱们是带不进东宫的。”
花颜想想也是,云迟是什么人?他收了苏子斩那块玉佩,便让他心里打结了,这披风再带进东宫的话,他估计会杀了她。思忖了片刻,示意秋月停下晃动秋千,招手让她靠近。
秋月停手,身子往前凑了凑。
花颜低声在她耳边说,“这样吧,趁着今日这赵府中人多纷乱,你现在就联络咱们的暗人,将这件披风,送回家里好了。”
秋月听罢心惊,“小姐,这……可行吗?公子若是收到子斩公子的披风,怕是要为您添忧思了。”
花颜叹了口气,“解除婚约之事,如今看来,少不了要家里帮我一把了,传话回去毕竟不如我送一件东西回去让他明白我的决心。凭我自己,任我办法已经日渐用尽,如今依旧不能撼动云迟分毫,这样下去,我怕我真折在云迟手里,再回不去家里了,哥哥总不想我一辈子待在京城的吧!”
秋月想了想,有些忧心,“太子殿下虽然对小姐宽容,但这件事儿总是不同,若是知道您没将披风还回给子斩公子,却不见了,他便会知道小姐的心思了。那也是一桩大麻烦。”
花颜道,“他知道我心思也好,都一年了,我迫他放手,他偏不放手,如今走到这地步,也怪不得我。”话落,她目光深深,“华丽而充满诱惑的金丝牢笼,我是疯了才会自己甘心折在这里。”
秋月点点头,“既然小姐心意已定,我这就去办。”
花颜颔首。
方嬷嬷见秋月要出园子,立即问,“秋月姑娘,你去哪里?”
秋月停住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嬷嬷,您先照看着小姐,我肚子有些不适,去茅房一趟,很快就回来。”
方嬷嬷点头,“快去吧。”
花颜自己晃动着秋千,悠哉悠哉地闭上了眼睛养神。
没过多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还没听出什么,方嬷嬷等人腾地站起身,齐齐见礼,“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