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有一根无形无影的线牵扯着关于时光来了又去了的故事,很小心的诉说春、夏、秋,冬。大概只有在人死的时候,才会戛然而止,却又不可以说出的再见,交付给了未知的明天。
有了朝凤之后的建议,情势几乎是一边倒的靠向了朝凤所期望的局面。甚至还有不少的旧贵族上书请求,希望朝凤可以早日动身,前往北彝。虽是知道一切都是朝凤的打算,可是莫离还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凤儿为什么要前往北彝呢?不喜欢匈奴?还是......”说到这里,莫离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朝凤的眼睛问道“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了朝凤的打算,和莫离的关系,自己一直都是看的很清晰的。不过是互利互惠,相当于做买卖一样的行为。自己原先已经想好了莫离的种种问题,却单单没有想到这个:“怎么?这春天都过了,莫离怎么还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我还以为,你更会在意所得的利益是几何。”
“是啊,是应该这样。只是突然就想知道了,既然问都问了,那就告诉我答案吧。”莫离轻轻地笑了笑,即便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答案是明白的,在自己看来,刨根问底实在是蠢人的行为。可是偶尔蠢一会,却也是无伤大雅的。
若是之前。自己一定会如实回答,可是现在,朝凤却是沉默了良久:“我去北彝,匈奴也能得到极大的好处。我到底是一个女人,他就是在防备我,也不会防备到哪里去。相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记得吗。我曾说过的,我会助你得到天下。”
“是吗?可是即便我得到了天下,可是你仍然不属于我。”莫离轻轻地笑了笑,伸手轻轻地在朝凤的发丝上摸了摸。没有回答,就是最直白的回答了,也好,从未得到。就不会失去。
见到莫离这样,朝凤皱了皱眉,却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只得沉默以对。自己应当是恨这个男人的,洞房花烛夜,每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时刻,可对于自己。却只有痛苦和怨恨。可是也的确是因为是这样。所以自己怕是不能忘记这个人了。若是说辩机就像是一抹温暖人心的月光,那么莫离就像是一把刀刃,强行的传进了自己的世界。
“凤儿还记得上一次,一起去看的海棠花吗?那一次我因为其他的事情,离开了,也没有能够好好地陪你看一看那风景。现在想来。实在可惜,现在我们再去看一次。可好?”轻轻地叹息一声,莫离看着朝凤开口道。
春去春来,朝起朝落,月圆月缺,花开花谢,在柔美的时光里有序地轮回;相遇相知,相怜相惜却成了无序的回忆。相识在茫茫人海,一段情投意合的缘分,来不及回味,来不及加深就擦肩而过,就像烟花一瞬。去年大抵也是这个时候,自己迎娶了朝凤。现在就已经过了一年了,真快啊。
“现在吗?”朝凤皱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清露,你下去叫人把马匹准备好。”
清露点点头,刚刚想要下去,可是却被莫离拦住了:“不必去准备什么马匹了,我这里就有一匹上好的马驹,还恳请凤儿可以和我同游。”
既然只有一匹马,那就说明莫离不希望别人也跟着去。虽是不知道莫离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朝凤还是点了点头。
跟着莫离来到马厩,果然已经有一匹马,静静的站在那里了。这马浑身上下皆是青骢色,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单看形体,便知道一定是一匹罕见的好马。可是这马不但没有嘶喊咆哮,的腾空入海之状。反而异常安静的伫立着,见到朝凤亲昵的蹭了蹭,宛如撒娇一般。
“谁说畜生没有感情,它还记得凤儿呢。”莫离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马的头,又看着朝凤笑了笑。见到朝凤一脸迷茫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怎么,千里马还记得伯乐,伯乐却已经不记得千里马了吗。可惜了当初凤儿还赢了了赛马,却连马匹的不记得了。”
这马也算是通人性,听见莫离这样说,便轻轻地低下头,就像是一个难过的孩子。朝凤皱皱眉,赛马,若是这样说来。自己好像在到兰度之前,的确是和莫离塞过一次马的。不过那匹马,又瘦又脏,哪里是这样精神奕奕的。原来一年的时间,居然可以改变这么多吗。
上了马,朝凤和莫离都没有再说话。马背虽是宽阔,可是坐上了两个成年人,还是有些吃力。虽是隔着衣物,可是朝凤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莫离的体温和心跳的,感觉很是微妙,既是亲密无间,却又是相隔万里。想来也是,明明是枕边人,可是自己与他,却很曾有过一眼的想法。同床异梦,不过如此。
到海棠林前,还是要经过那道天堑。许是心境变了,昔日里的天堑而今只剩下了窄窄的一道灰链,昔日里浪拍千石的江畔现下已是波澜不兴。江水仿佛被冻住了,连东注的流速都似乎被停住了,一切都现着一片死寂。
海棠谢去已有时日,树上只剩下了椭圆形的叶片。但自己却因今日对它们的偶然造访,而落下一桩心事来。朝凤伸手,轻轻地在叶片上轻抚了一下。眼下的时间,都将八月的盛夏了,可是自己的人,仍沉在一股浓浓的挥不去的思绪中,温顺而莫名的留在了四月天。
这是难以令人相信却又真实存在的,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因为匈奴可以看见的植物太少了。自己的脑海中,总反反复复回放着,最后一眼的海棠画面,无论是醒着的白天还是熄了灯火的黑夜,只要一思考准是它的身影。由此,我不禁为自己有些担心起来:是不是病了?
“我从没试图,或觊觎过,领略领略海棠风采的念头。”朝凤微微地笑了笑,回头看向莫离“即便在距我住地仅,数步之遥,就有着名贯大夏的‘海棠花溪‘景囿。可是现在看来,这种不敢妄动的诡异念头,却如是佐证了我对自己那敏感性情,是何等的稔熟与掌故。若说起海棠花溪,也惟实称得上是大夏盛栽海棠的独有之地了,光计较一下品种,便植有西府海棠、贴梗海棠、金星海棠、垂丝海棠等。可是能让我记住的,却是上一次看见的海棠花。”
听见朝凤这样说,莫离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惊讶的样子,反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隆冬的时候,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可是却偏偏是海棠花开的时候,花期一至,一头扎进两千多株海棠树,所构筑的的花林间。可以想像,除了或夸张,或含蓄的,接连伸缩惊诧而满足的瞳仁,除了像个小孩不停欢呼,除了饥渴,而任由顾目流连在美而不妖、繁而不杂、花色各异的海棠世界中,还能思维什么?又还能做什么?因为任何一种额外的行为,都可能使你错过与它们每一眼的珍贵相视。”
“南宋词人刘克庄,曾经这样描述与感慨道:‘压倒群芳,天赋与、十分秾艳。娇嫩处、有情皆惜,无香何慊。‘想来当他穿梭行走在海棠花前,首先生出的,亦是这一欲罢不能的失控情绪。”虽是有叶无花,可是朝凤依然能回忆起海棠初开时候的画面,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时易过,春难占。欢事薄,才情欠。觉芳心欲诉,冶容微敛。四畔人来攀折去,一番雨有离披渐。更何堪、几阵夜来风,吹千点。”莫离看向朝凤,慢慢的开口道“再好的东西又能留得多久?人事如此,海棠更如此。因而,即便我明知身边有着盛景,也宁愿让它一年一岁在枕边蹉跎去,不去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孰不然,最终只能落得像刘克庄一样,看到了最美,心中留下的伤也只会烙得最深。”
难得看见莫离又这样的表情,朝凤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可可怕的是,有些事物就是你生命中注有的,想绕也绕不开,想避反而来得更快,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的事事物物,来组成你的生命,似乎这样才能算完整,不然生命就会生出一个缺来,而在这个缺里,会滋生出数不清的紧张与慌乱,直到有一天补上方休。在过去的几个年头中,从没过任何人于海棠花开时候,来相邀。特别是正值了海棠花艳时分,这种人生的不能相与,一旦严肃起来是过于落寞的,却也纯属正常,没有同道者,何来相邀携?今年终于有所不同,落寞算是暂时告结。”
朝凤轻轻地笑了。可能还是自己表现的太过孩子气,可管谁在乎呢,突然一下轻松了,似乎这些年都在焦虑的等这一天,生命的缺终于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