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猎场开阔大气,依山傍水,四面用重兵驻守,防止有可疑人物进入。
山林里各色鸟雀相互应和,飞禽走兽啼鸣之音不绝于耳,树木繁茂葱郁,遮住了初夏有些晒人的光晕。有些树上繁多的花朵沉沉地几乎要坠落下来,成片成片的连接起来,疾行的骑手掠过花枝,花朵被带的上下翻飞,最后被马蹄深深地踏进尘埃里。
海岱握着缰绳,跟进队伍,跨过一条小溪,溪水飞溅,沾湿了她的马靴,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畅快。
北太沅有意拖延动身,所以他们到的比较晚。等到了猎场的时候,北昊玄的人和辛夷带来的东夷骑手已经比过一场了,从北昊玄一脸便秘样就可以看出谁输谁赢。
辛夷本性就是得志便猖狂,前日在大殿上那般谦逊已经属罕见,现在,他面带得色地对着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刻道:“哈哈,尊敬的陛下,我来大夏时听过一个笑话,说是大夏的军|官与外族打仗,本来已经是战败了的,但结果天神显灵,竟然反败为胜,那大夏军官跪着向神灵道谢,没想到神灵摆手道‘不必谢我,是我要谢你,我本是校场上用来练射箭的靶垛,多亏了你们军队上下从来没射中我一箭,我才能成了靶神’,啊哈哈哈哈哈哈。”
北昊玄的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他们京都的士兵都安逸惯了,纵然平时训练严苛,哪里能跟这些见过血杀过人的东夷人相比。
辛夷装模作样的训斥了那后面人几句,又假惺惺地安慰了北昊玄几句“陛下,大夏富庶,大夏士兵不善骑射也是正常,哪里像我们东夷的儿郎,坐骑就是我们的兄弟,连睡觉都要在马背上,啊哈哈哈哈哈哈…”
海岱看这辛夷一脸得意猖狂,心里暗诽,见过嚣张的,没见过在别人的地盘还那么嚣张的。
一旁的北太沅见北昊玄吃瘪吃得差不多了,从海岱的箭筒里抽出一根轻飘飘的竹箭,张弓搭箭,箭矢直接从辛夷的马耳侧上方穿过,马儿听到声响受惊,一声长嘶,惊吓的人立而起,把辛夷狠狠地甩到地上。
北太沅收起长弓,不急不慢地讽刺道:“没想到号称将坐骑视为兄弟的东夷好汉,也会被兄弟掀下马啊。”
北昊玄脸上的猪肝色一下子挪到了辛夷脸上。
他身后的也是一身猎装的乌兰双眼发亮,东夷女子最爱英雄,她在被派来和亲之前就听了不少北太沅的传闻,见了真人之后才发现这男人本人比传闻更加出色。
她如今见北太沅如此威势,妙目流转,心里暗想:跟了这样的男人,不管是当妻子还是妾室,以后定然是受不了委屈的。乌兰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这张脸征服了东夷无数男儿,她坚信,只要是男人,就逃脱不了她的掌心。
只是…她转头看了看,北太沅正在帮他身后那个圆脸少女拢紧披风,神情柔和。
出于女人的本能,乌兰眼神寒了寒,对于东夷人来说,想要得到一件东西,那就必须得击败它的所有竞争者。
海岱刚把披风系好,就感到脊背一寒,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抬头看着寒意过来的方向,发现正是那日大跳艳|舞的东夷妹子乌兰。
她看到乌兰上前几步,对着北太沅笑得热情:“久闻殿主武功盖世,擅长骑射,纵横沙场多年未尝一败,正好小女子对射箭也略有心得,不如来跟我比试一番?”说着,就把自己的长弓递了过来,眉眼含笑,神情坦然。
海岱把脸转到一边撇撇嘴,这招确实很刷好感度,而且她很懂得投其所好。她脑补出两人在夕阳下愉快地策马奔跑的画面,又用力拧了拧头,脖子差点转不过去。
北太沅不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辛夷,忽然对着辛夷,用马鞭点了点一旁的乌兰,:“她说我纵横沙场多年未尝一败,你是东夷的少族长,你来说说,她说的对不对?”
北太沅在燕北交手次数最多的就是东夷,其余的南蛮和其他小部族都没有东夷人那么狠厉好战,他既然没有败,那么败得最多的肯定是东夷了。
辛夷看乌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咬着牙道;“乌兰…说的对。”
北太沅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兄妹二人的表情,乌兰脸色微变,咬了咬牙,直接转移目标,对着海岱,高声笑道:“这位应当就是海令主了吧?”
‘海令主’囧然地应了,妈蛋,这称呼太雷人了。
乌兰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些挑衅道:“我听说翌宗上下各个能文善舞,且各有自己的专长,今日我想邀海令主比试一番,不知海令主可敢?”
不敢,海岱心里默默地想。不过此时虽然是散开狩猎,但他们这里是猎场中心,还是聚集了不少人,她下辈子还打算出去见人呢,可没脸就这么说出来。
死要面子的后半句就是活受罪,海岱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正准备咬着牙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信念应下,就听见一旁的北太沅道:“比就比吧,只是你若是输了该怎么个说法?”
辛夷在一旁暗骂乌兰蠢货,北太沅摆明了要护着这个人,她要害她当众丢脸,岂不是要和北太沅过不去?
乌兰压根不认为自己会输,又见北太沅主动跟自己说话,心里一喜,朗声道:“那我自愿为箭靶,让海令主射上三箭。”
海岱嘴角抽了抽,北太沅对她真是太有信心了。有几个军士在百米外摆上箭靶,她一脸的严肃加上一肚子的苦逼,慢吞吞地走到才标好红线前,等着那号令管敲锣。
铜锣一响,她就听到一阵阵倒吸冷气之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海岱微微惊讶,就听到他低声道:“专心。”
北太沅抓着她的手,无比娴熟地用她的手捻箭搭弓,拉弓射箭。海岱的头微微后仰,正好听见他低沉有力的心跳声。
北太沅懒得浪费时间,干脆一次性搭上三支箭,稳稳地握着她的手拉开弓,‘嗖’三箭齐发,不分先后,每一只都无比精准地射中了正中间的靶心,但三只箭矢未曾停留,直射穿箭靶,笔直地插|入了后方的一棵大树,箭身没入了一多半。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是为了北太沅神乎其神的箭技,二是为了他明目张胆的违规…
姬媛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号令官身侧,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号令官‘哎呦’了一声,连忙把锣敲响。
锣声一响,也惊醒了那些还在走神的各位权爵,他们迅速反应,有几个高声赞道“海令主的箭技真是出神入化!”
还有几个也不甘落后,拔高了嗓门道“能得如海令主这般的天纵之才,实乃我大夏的福气啊!”然后就是一连串争先恐后的马|屁。
就连北昊玄也凑趣道:“皇叔得此神箭手,日后翌宗定能如虎添翼。”
海岱“……”她第一次觉得夸奖比骂人更让人生不如死,就算是以她的脸皮厚度也抵受不住,红着脸转过头去。她却忘了此时正在北太沅怀里,这个动作好像在撒娇。
北太沅无声地弯了弯嘴角,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在一旁的乌兰忽然尖声道:“不对,这不对!你们是在作弊!她凭什么!”她的声调极高,海岱耳膜一震,立刻想起这是哪里,后退几步退出了他怀里。
北太沅本来心情颇好,眼看着就要诱|哄成功,此时突然被打断,脸色如同腊月的风雪一般阴沉冷漠,他淡淡转身问道:“我可有哪里不对?”
当周围所有人都热衷于说假话的时候,那么那个唯一一个敢说真话的人肯定是众矢之的。老奸巨猾的辅公首先捻着胡子反驳道:“胡说!殿主哪有不对?!”
一边的丞公也不甘落后,阴阳怪气地道:“莫不是你这小女子畏惧海令主的箭技,特地要闹出些事端来?”还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若是害怕,老实认输就是了。”
海岱捂脸,这些人长的眼睛真的是人类的眼睛?还有她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北太沅慢悠悠地道:“多说无益,你若是赢不了,那就认输吧。”
乌兰怨恨地看了海岱一眼,昂着脖子大声道:“我们草原儿女都敢作敢当,我自认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说着就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了靶子前。辛夷手一伸本想拉住她,再说几句好话打圆场,没想到乌兰干净利落地冲了出去,他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当初来的时候就不该选这么个蠢东西和亲!
这次海岱拿着轻飘飘的竹竿箭亲自上阵,她的箭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前一只射中了她的头发,后两只箭擦着她的身侧飞了过去,不过就是这也把乌兰吓得够呛,披头散发的在场中乱叫乱跳…
不过对此大夏的一干重臣也有自己的解释,海令主宅心仁厚嘛,自然不会和一个东夷女子计较,所以并不曾伤她性命……其实最倒霉的还是辛夷,他今天可以算是颜面尽失…
北昊玄看着场中,忽然轻笑道:“皇叔,那族长之女乌兰似乎有意于你,她昨日听说你要来,便央求了辛夷,也硬是跟了来。”
北太沅看他眼底有一丝试探,心里冷笑,也懒得拆穿他,只是道:“你是皇帝,随意把她指给哪个皇室就是了,难道她还敢抗旨?”
北昊玄一笑,神色放松了几分,然后笑着叹息道:“我也问过老十九他们,可他们都不愿意,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好逼迫,只好挑个外戚的来娶她了。”这也是常理,想想那日的艳|舞,这等女子,用来赏玩自然是好的,可要是真把她拉回家当做正妻,还真没哪个男子愿意。
北昊玄看了看不远处的海岱,嘴唇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突然一个侍卫飞快地跑到了他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北昊玄的脸色立刻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