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微微扬眉,心中鼓声大作,面色却是如常的平静,心道这楼解语不会就是她的接头人吧?这皇上看人的眼光也太差了,给她找了一个猪队友。可转念一想,楼解语若是那个人,她为何千方百计想除掉她?难道说,她爱上了杜恪辰,已经倒戈了。也不对,楼解语要真是那个接头人,又背离了,钱若水怎么还能进得了厉王府。
无数个念头在钱若水的脑海中如秋风扫落叶般,一刮而过,最终剩下平静。她挤出一抹茫然的笑意,“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
“高敏给你下的痒痒粉,你早就知道有问题,故意装死,不是吗?”
钱若水松了一口气,轻轻拭去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我对痒痒粉过敏,这也是我现在才知道的。谁没事拿痒痒粉整自己啊?”
楼解语望着屋中斑驳的墙壁,说:“那根本就不是痒痒粉,只是加了痒痒粉掩盖掉原本的味道。”
钱若水倒是没注意,她一闻到石灰的味道,便让人倒掉了,哪有这个闲情逸志以身试法,又不是脑子有坑。
钱若水问:“我要死了,不是你希望的吗?”
“你死了,厉王府要为此负上责任。没有人会在你刚入府,没有万全准备的时候,随意把你弄死。”楼解语给了她一记嘲讽的笑意,“那个大夫是你的人吧?你才到王府不到两天,就能找到帮手,还真是小看你了。”
钱若水找不到地方坐,只能抄手倚在门上,一副苦恼的样子,“就算是我的人吧,原来你说的秘密是这个。”
“你想知道原来放在浴桶里的是什么吗?”楼解语惊讶于她的从容,可她也不能输,再次抛出问题。
钱若水皱了皱鼻子,“不想知道,横竖不过是想杀我,便是毁了我如花的容貌。女人嘛,最忌讳的不过是旁人比她好看。你们的容貌都很一样,无非是想毁了我。”
楼解语惊讶得收了目光,望着一脸不耐烦的女子,似乎她所说的事情她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钱若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好吧,我承认我装死,那又如何呢?你想一箭双雕,毁了我除掉高敏。可你要知道,世事往往并不能尽如人意。你能除掉高敏,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你却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值得吗?”
难道她没有对整个事件进行风险评估吗?她以为只要出手,就一定能成功。那未免也太自信了。世人常道,无知便能无惧,想必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钱若水不是看不起她,相反她觉得楼解语勇气可嘉。
“你除掉我,除掉高敏,可还有王妃,还有裴侧妃,还刚刚进府的两位侍妾,她们正值青春年华,而你会比她们先老去。在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被送进府中。难道你要一个个地除去吗?”
“不。”楼解语看着她,也笑了,不再有明朗,却依然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只是你。”
钱若水狠狠地翻了一记白眼,“愚不可及。我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就算你说的那个什么厉世佳确有其人,可你们到底是感情不够坚定,他才会想攀高枝。”
钱若水想起来了,钱忠英似乎收过这么一个门生,资质普通,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她倒是对楼解语的长兄楼解言印象颇深,年纪轻轻出使西域诸国,打通商道。想当年,楼解语也跟他去了西域,目光怎会如此短浅?或者说,另有隐情?
楼解语幽幽地看着她,“像你这种世家嫡女,是不会明白的。你生而优越,什么事情都有庞大的家族支撑。”
钱若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感觉和她完全没有共同语言。这不是目光短浅或是另有隐情,而是偏执。
这是病,得治!
“没别的事情,我走了。”钱若水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
“你不想知道,琴华是谁杀的吗?”楼解语急切地抛出问题,她想看钱若水一败涂地的样子,“她的遗书是用你的纸写的,这府中除了你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有。”
钱若水推门的手顿了顿,“本来我觉得你挺聪明能干的,一定不会干愚蠢的事情。可事实证明,你不仅干了,还以为自己聪明。没错,那毛边纸确是我的。可下毒的另有其人。”
楼解语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吗?”钱若水觉得这实在太侮辱她的智商,可还是有必要让她死得明白,转念一想,说明白了也没用,“这个嘛,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哈哈哈哈。”
就在她打开门的刹那,楼解语发出凄厉的笑声,比哭还难听,带着无边的绝望。
不!
楼解语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她是又一个替罪羔羊!
一个能暗中操控死士,布下天罗地网,只为让厉王府逃脱罪责。在计划失败后,能果断地找人替罪自杀。
这样缜密的心思,不是楼解语能干得出来的。不是钱若水小看她,而是一个罗四就让她溃不成军,她是如何身残志坚操纵镇西军的死士,委实让人难以想像。
“妹妹怎么在这?”萧云卿领着阿晴和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走进西院,状似吃惊地看着钱若水。
钱若水拢了拢头髻,慢慢走下台阶,施了一礼,“回王妃,我在外头捡了个小丫头,看着挺伶俐的,就带过来侍候楼氏。”
“你也知道我才是王妃,王府内宅的一应事务都归本妃管辖。你随意带人进来,可查过身世,万一出了事情,你可担待得起?”萧云卿目光严厉,质问的语气咄咄逼人。
钱若水凉凉地一笑,“那我请问王妃,锦衣擅离职守,王妃可管了?”
“柳嬷嬷年迈,需要人侍候,锦衣自请调职。”
“王妃的意思是,你明知楼氏跟前没人侍候,你还让锦衣离开,放任楼氏自生自灭,这就是王妃所谓的管辖?”钱若水迎向她微寒的目光,一改往常的柔弱顺从,“还是王妃嫉妒她曾受宠于王爷,令你这个王妃很没有面子?”
“这是锦衣自己的意愿。”
钱若水冷哼一声,“若是这王府的侍婢都有权自己选择主子,还要你这个王妃何用?”
“你……”萧云卿看着像是换了一个人的钱若水,忽而笑了起来,“妹妹,不管我这个王妃有没有用,本妃都是厉王正妃,皇帝亲赐。”
钱若水点头赞同,“没人说你不是。只是,王妃想看楼氏的笑话,也不必如此,平白让人觉得王妃您不够大度。”
“把你的人带走,楼氏的侍婢本妃已有安排。”萧云卿无意与她打嘴仗,话锋一转,“这王府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钱若水看向她身后那个陌生的丫头,肤色黝黑,不像是她在府中见过的侍婢。要说厉王府虽然不富庶,但好歹也是亲王的府邸,侍婢下人们都养得脸色红润。
“若水并无此意,只是这丫头自己想侍候楼氏,王妃不会连这都不同意吧?锦衣想侍候柳嬷嬷,王妃都同意了,不会这下子反悔了吧?”
萧云卿若是不同意,她就是打了自己的脸。
见她不再说话,钱若水施施然地从她身边经过,一阵秋风刮过,她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玫瑰香味。
她微微蹙眉,这不是春回大地的香气吗?
一阵高亢的琴音从天而降,音色浑厚,高音清丽如雄鹰展翅,低音婉转,如泣如诉。面前似乎能看到一幕幕将士们血战沙场的画面,豪迈而又悲壮。
钱若水是个音盲,可在前世受训练时,被迫听了许多中外名曲,可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乐曲,比兰陵王的《入阵曲》还要僵硬,寸步不让,“什么妙人不妙人的,不过是个废人。妹妹要想进去,本妃也不拦着,只是本妃劝妹妹还是不要见的好,要是惹怒了王爷,妹妹的宠爱也就到头了。”
钱若水见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也不想与她发生太多的冲突。
于是,她伸了伸懒腰,偃旗息鼓,“既然如此,妾身告退了。”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
回了东院,钱若水叫来银翘,让她去打听西院琴声的来源。
一刻钟之后,银翘打探回来,“小姐,西院住的那人,是皇上派给王爷的医女。”
“医女?”钱若水愣了一下,“为何会在西院?”
银翘摇头,“只知道她瞎了。”
“是之前就瞎的,还是到了西北才瞎的?”
银翘仍是摇头,“没有人知道,府里的仆从在萧云卿来了之后,换过一回。”
“又是萧云卿?”
说曹操,曹操到!